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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陆珩正坐在沙发上喝牛奶,医生让他多补钙,于是每天的咖啡被一瓶牛奶所取代。
叶卿光溜溜的从被子里爬出来,一动弹浑身酸疼。昨晚上喝断片儿了,梦里看到了主人,自己好像还缠着主人想要挨揍。
宿醉过后头重脚轻,意识虚浮,他满床上找自己的衣服,随手伸到后面去摸自己的屁股。
这个梦还怪真实的,不仅屁股疼,臀缝儿里隐秘的那处也叫嚣着酸胀和疼痛。他上手揉了一把,碰到了经过一夜后变得青紫的肿痕,疼的嗷了一声。
他的表情立时变得空白,思维咔吧一声断了。
怎么回事?
他在床上跪直,扭转着身子回头去看屁股。那里纵横着高高的几条檩子,臀峰处被抽破了皮,叶卿没少被揍,一眼就认出这种伤痕是皮带狠抽后造成的。
他吓蒙了。想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憋着气,试探着伸出手指去扣弄后穴,那里干燥洁净,但里面的软肉却有点微肿,吞吃着他的手指软热一片。
叶卿的心沉下去。
完了——
他失身了?
陆珩远远的看着他睡醒后就在床上发骚,脸上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交替着震惊、惧怕和茫然。他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出声:“这么欲求不满?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自己去碰后面?”
叶卿条件反射似的在熟悉的声音里哆嗦了一下,大脑的反应随后跟上,他猝然望向声音来源,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主……人?”叶卿愣住了。
那昨晚?
“昨晚上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叶卿张了张嘴,“啊”了一声,不敢说话。
陆珩招招手,“过来。”
叶卿马不停蹄的下床,爬过去。
陆珩让他跪在面前,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把桌子上另一瓶还温热的牛奶推给他,“喝了。”
叶卿的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看那瓶子里插着的吸管,顿时明了,俯下身子把嘴凑过去,含住吸管的一端,慢慢吸牛奶。
他的背上错落着两条鞭痕,组成一个大大的叉。陆珩探过身去,按压他的伤处。
叶卿喉咙里压抑不住痛哼了一声,毫无准备的被吸进嘴里的牛奶呛了一口。
咳嗽的下巴上和桌子上都是奶渍,叶卿瑟缩了一下,胆战心惊地抬头去看主人脸色。陆珩却没什么情绪,示意了一下一旁的纸巾,“擦干净。”
门外响起门铃声,陆珩起身去开门。
会客厅的门被他随手关上,把叶卿的身形挡在了门里面。
门口站着周小北,陆珩从他手里接过一套新衣服。叶卿擦干净桌子偷偷去听门外的动静,两个人说话声闷闷的,听不真切。不一会儿陆珩就拿着一套衣服回来了。
“换上。今天除夕,你收拾一下早点回家。”
叶卿膝行了两步,在他脚下停住,欲言又止好半天。
陆珩看他有话说,给足他心里建设的时间。
果然叶卿给自己打气,问道:“主人,昨晚我……和您……是不是……”
他万分忐忑,自己总不可能是酒后乱性被主人抓个正着吧?
陆珩突然笑了一下,反问:“你说呢?”
叶卿说不出来,他一点儿也记不清。
陆珩拍拍他的脑袋,“胆大包天,昨天做了什么自己想明白,犯的错先记账,漏一条惩罚翻倍。咱们年后慢慢算。”
退了房,两个人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
陆珩拒绝了叶卿要送他的请求,自己打车走了。叶卿在早晨的寒风里站了一会儿,去负二层取车。
经过滨江大道岔路口,叶卿略一思索,还是打了转向,下了高架桥,径直开车去了郊外。
夜里下过一场雪,不太大,路上没有积雪,但路面湿滑。天气还是有些阴,叶卿下车之后,还能闻到一点儿雨雪后潮湿泥土的气息。
陵园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前来祭拜亡者,重重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注视着往来的生人,看着活着的人们或沉重或痛哭的上演别离剧目,而照片上的面容永恒不变,完完全全是毫无交集的两个时空。
叶卿拎着从陵园路对面的花店买来的百合,走上一条五年来第一次踏上的路。他来到一座墓碑前,盯着上面刻着的白色名字,克制自己不去看名字上方那张椭圆的照片。
看了一会儿,他蹲下去,把百合静静地放在那里。
伸出手拂去碑上的零星碎冰和水汽,叶卿从羽绒外套里摸出了一包纸巾,抽出两张把墓碑擦拭了一遍。他把剩下的纸巾摊平叠在一起,垫在地上,自己盘着腿在墓碑前坐下了。
“我来跟您说说话。”叶卿这会儿才鼓起勇气去看墓碑上的脸。
年轻骄傲的男人永远定格在二十八岁这一年,原本五官较为锋利的长相,现在落在叶卿眼里竟然渡上一层脆弱的柔和。
他和照片上的男人对视了一会儿,骤然一口冷空气入肺,激的他剧烈咳嗽起来,嗓子都要干呕。而那个永不褪色的男人就这样看着他,墓碑上恒定不变的脸同叶卿咳的通红的脸形成强烈反差。
叶卿喘息着平静了一下,然后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开始自顾自的说着话:
“前几年没能来看您,一直担心您会怪我。可我一开始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后来是不敢来。
怕您看见我落魄的样子,有违您的教导,怕您见了我生气。
但我心里是记挂您的。特别想您。
做梦都是您。
您疼我,回来找我了,但有些话我不敢当着您的面说,有些事也不敢在您面前提,怕您伤心。只能趁着今天来这里说一说。”
他伸手触摸了一下黑白照片,却只敢摸到他的脖颈,再往上就像是禁忌,把他的动作寸寸钉住,再也无法上移。
“您当年把陆氏留给我,我知道您的想法,是您怕万一您不能在我身边的时候,让我好有个傍身的东西,我手里有股权,有不动产,陆家人会投鼠忌器,不会轻易动我,这是您最初的目的。”
“可您唯独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叶卿看着他,“您知道的,我对经商啊玩心计啊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念大学的时候就发现了,身边的同学都有自己的爱好,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明确的规划,而我只是想要赚钱。我想着,学一个实用的专业,毕业找一份收入还可以的工作,能养活自己和我妈就行了。我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的。”
他顿了顿,声音有点哽咽:“我以为您会管教我一辈子。我曾以为我在您身边,真的可以一直做个单纯听话的孩子,一切只要服从您的命令就好。对我来说,未来就是这么简单。
可好像这样是不行的。
人活着得有独立的能力,因为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
我失去您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活。
当年跟在您身边的时候总觉得委屈,因为您对我太过严厉了,严厉到严苛的程度,我一点出格的事情也不敢做,就怕坏了您的规矩回家受惩罚。
我那时候总在想,如果主人能和蔼一点就好了,让我空闲的时候可以喘口气,放松一下。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您把我保护的太好了。您从未让我见过世界的阴暗面,也不曾让我知晓原来人是真的可以坏到骨子里的。
我自以为的那点委屈,其实是孩子一样的小打小闹。
和后来的一切想比,那点委屈又怎么算得上是委屈呢?
您和妈妈替我挡住了一切伤害,妈妈想让我简单快乐,而您想让我坚强成长。
只怪我明白的太晚,等我弄懂这一点的时候,您和妈妈都不在了。
陆氏我一点也不想管。就看陆家人在那儿挣个头破血流。
可没办法,这是您的心血,我不能容它落到外人手里。
我得替您拿回来,替您保管好。”
叶卿低下头,继续说:“后来我收到匿名邮件,我才决定振作起来,可支撑我活下去的目的只有报仇,没有您,我还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我迷路了,深陷雾气笼罩的丛林里,到处都是野兽,我寸步难行。
我也想过要不就这么算了吧,等我击垮了陆家,就下去陪您。我是这么准备的,年初回国的时候,也按部就班的沿着预先设计好的计划进行。看来上帝还是眷顾我,知我痛苦,让您回来救我。
可您自己可能没意识到,您也变了。
也许经历过生死的人就是这样,对外界的态度会变得圆滑和平和。
但我每次看着您展现出的强压着的淡漠样子,就会很心痛。
您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他想了想,苍白的笑了一下,憧憬的说:“应该还是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是自信的、强势的、凌厉的,不会为外人的态度所困扰的。”
可现在呢?
陆珩顶着一个并不方便的新身份,被囿于小家这一方天地,一身才华无法施展,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朝夕间陷于倾覆。
一场车祸终结了他的生命、他的梦想、他的抱负……哪怕是圣人也会意难平。
叶卿牙根酸涩,握紧了拳头。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掩面,大颗大颗的泪珠还未滚落就变得冰凉,洇湿手掌。
身后似乎传来脚步声,叶卿把自己的身体埋的更低。
下一刻忽然有一双手搭在他耸动的肩膀上。
耳边传来一声温和的轻叹:“可我还有你。”
叶卿浑身震了下,听着这声熟悉的说话声,一时间觉得有点梦幻。他的脸离开了一点掌心,睫毛翕动着,不敢抬头看。
是幻觉吗?
陆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跟着他蹲下来,去拉他的手。
他把叶卿从鸵鸟状态中解放出来。
“刚醒来的时候,回江州的时候,在没有与你重逢之前,我确实心中愤怒,满腔怒火,只想找一个发泄口。可怎么办呢,我最重要的东西,我遭遇意外前最想保住的东西,不是陆氏,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你。”
叶卿哭的稀里哗啦,不住地摇头。
陆珩捧起他的脸,轻轻的说:“金钱、权势、地位……这些外物都可以找补回来,而你不一样。如果哪天你站在和我相同的位置上,你会更在乎这些东西吗?”
“……不会。”
“那就别哭了。”
“可我还是不甘心……”叶卿抬起头,双目通红,泛着血丝,“这些都是您的,这都是属于您的……就算陆家人全进了监狱,您这五年的时间也回不来了。您的身份怎么办?这世上再也没有‘陆珩’了……”
“嘘……放松点,宝贝。”陆珩已经抱住他,去抚摸他的后脖颈,像哄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没关系,都会回来的,不是吗?”
叶卿感觉到一双大手温暖的落在自己冰凉的皮肤上,那个充满着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带着奇异的镇定的魔力,“没关系,你不相信我么?失去的一切我都可以再拿回来。换一个名字也没关系,只要你要在我身边。只有你必须在我身边。”
叶卿颤栗的断断续续的哭着,没有看见与他相对拥抱的陆珩此刻眼眶微微发红,线条锋利英俊的下颌紧绷着,也是同样的痛苦神色。
两个人在墓碑前抱了一会儿,待到叶卿的情绪稳定下来,陆珩半拥着他起身,替他拍打身上的沙尘。
天上的阴云终于酝酿出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叶卿抬眸看着滴落在额头的雨滴,下意识就要去替陆珩挡雨。
而两人身后那排墓碑后面忽然递过来两把伞,那人举着拿伞的胳膊,默然的站着,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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