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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当然的，辞今没有吃中饭的时间。
略带幼稚印花的草绿色保温袋突兀地放在黑色大理石餐桌上，无人问津的样子像极了它的主人。
辞今叽叽喳喳地围着衣柜绕圈，一股脑翻出里面除了运动装以外的所有衣服，全部铺在了床上让刘悠帮忙搭配。
穿穿脱脱不知道多少次，辞今最终选定了一套黑色的皮外套与半身裙，因为红色的手链与一身酷盖的服装实在不适配，她索性取下了腕上的东西，换成了一只偏向于y2k感的卡西欧电子手表。
坐在一旁帮忙打理发型的刘悠没有吃早饭，饿了一上午的肚子不断小声咕咕叫，她本想停个五分钟吃根蛋白棒垫垫肚子，但看到辞今如沐春风的活泼面容，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开口。
给辞今化妆的时候刘悠避无可避地会盯着辞今的眼睛，有一瞬间刘悠总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但她还是拼尽全力止住了心中的酸涩。
她也不是不想要拖延时间，给辞今化完妆后刘悠在厕所里面站了很久，想要平复自己的内心，更想要听到辞今在外面说：“要不然今天就不去了吧”、“我觉得自己对他也没有那么感兴趣”。
结果几分钟后等来的是辞今的催促，她根本无法拒绝那银铃般轻快的声音：“你快点出来吧，我们快要没有时间啦。”
是啊，我们快要没有时间了。
两个人的关系像被人安上了个加速泵，也许那个男生就是泵上的加速按钮，但刘悠清楚明白，按下按钮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若是自己一开始没有固执己见，妄图弄清楚二人关系的实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刘悠感觉自己的双腿有千斤重，每挪动一下都会花费她近乎全身的力量。她装作毫不在意地大声“哦”了一声，打开面前的水龙头冲了冲手上不小心沾到的眼影粉，随后深呼了一口气，用力打开了厕所的门。
刘悠，你就是活该。
两点整，辞今与刘悠到达了那家名称是一串法文的咖啡馆，她们刚刚到咖啡馆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位击剑运动员。瘦瘦高高却又满身肌肉的男孩子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上捧着的是一杯有着爱心拉花的抹茶拿铁，身上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风衣，在一列靠窗坐的客人里面漂亮的太过扎眼。
辞今蹦蹦跳跳地跑到窗前，一边挥手一边轻敲窗户，等到男孩子抬头笑着打招呼时，她才做了一个自己马上从正门进来的手势，拉着刘悠的衣袖小跑着跃进了这间工业风的咖啡馆。
“你好！我是辞今。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我的姐姐，刘悠。”
“你好。”男孩子彬彬有礼的站起来和刘悠握手，“我是高郴，玩儿击剑的，这段时间也在海市训练，下个月和辞今他们团队一起坐飞机，到西班牙去集训。”
辞今点了一杯与高郴一样的抹茶拿铁，还加上了一块小的巴斯克蛋糕。
刘悠点的是加了很多很多冰块的冰美式，还有自己在西班牙吃了很多次的肉桂卷。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她一直在一旁小口小口咬着铁吸管，装作自己还有点事情做的模样。
辞今与高郴两个人先是天南海北的扯着闲话，聊了一会儿后才将主题转向了体育。他们从体育运动员的八卦讲到了明年的计划，刘悠坐在一旁，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我也是”、“是吧！对吧！”、“我也听说了”、“你也去那里！”诸如此类的赞同之语。
回想自己与辞今之间的聊天，她们俩因为工作没有交叉性，因此很难有共同话题。更多的时候还是各说各的，不自觉避开那些对方难以听懂的专业术语与内容。
刘悠觉得自己像是个拼桌的，只有面对面坐着的辞今与高郴互相认识。
她就是两人身边的陌生人，还是状似贼亮电灯泡的那种。
不知道在一旁被晒了多久，辞今终于给她抛了个问题：“姐姐，我看高郴也很适合上你们杂志耶，要不然你加他个微信？说不定有机会合作嘞。”
“行……行啊。”没想到辞今这么长时间来主动与她说话，还是给高郴介绍工作，刘悠苦笑着从口袋里面摸出手机，打开了扫一扫的页面，认命地添加上了好友。
“高彬目前的竞技状态挺好的，感觉做头版头条的A组会和我们抢着要你。”她填着验证信息，状似不经意地问：“辞今，那你晚上还有时间到我家做客吗？我准备了一个家庭自用的烤锅，我们可以一起烤肉吃。”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再去吧。”辞今仔细想了想，如此回她：“你没有听到吗，我和高郴刚刚在说，要不要一会儿去那种有自助晚餐的KTV唱歌呢。”
“好……那你考虑考虑，我去一下洗手间。”刘悠实在没忍住，匆匆抛下这句话后就“哐”一下起身，离开了那两张拼在一起的红木桌子，只留下了些微刺耳的挪动椅子的声音。
快步走到厕所，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不能说出让辞今感到难受的话，不能败她的性子，不能让她讨厌这个变化无常的自己。
辞今能够在西班牙碰到自己，也拥有在西班牙遇到一个更适合她的人的权利。
当然，也拥有抛弃她的权利。
从小就听大人说“多让让妹妹”之类的话，刘悠没有同龄的亲人，直到现在才明白，妹妹也可能被毫无保留地让出去。
咖啡馆外黄色氛围灯亮起的时候，辞今与高郴终于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聊天。高郴假借去洗手间的名义抢着付款，留下刘悠与辞今面面相觑。
“姐姐，他人是不是很好！”辞今仍旧满脸兴奋，“我从来没有和朋友能够聊这么久！”
刘悠笑不出来，但还是遵循自己的身体反应，一板一眼回应她：“人的确很不错，长相也的确是你喜欢的样子。我可以看出来，你们两个人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就连冬训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这样训练的闲暇时间还能一起出去玩。”
辞今：“他说可以再陪我去一趟圣家堂呢！”
“真的很好，我很羡慕。”刘悠点点头，“听说快到圣诞节的时候，圣家堂的顶上还会点亮圣母玛利亚之星，比我们那年看到的更漂亮。”
“对啊对啊！晚上看肯定很漂亮！哦对了，我们刚刚讨论了一下，还是准备一会儿去k歌，你要一起去吗？”辞今迅速安排好了自己的夜晚生活，顺带着问了问刘悠的计划。
“我有点累了，也不想当电灯泡，看你们一起上出租车后应该会直接回家。”刘悠努力扬了扬嘴角，让自己的表情不要显得太过糟糕，“你晚上回家后给我发条信息，让我知道你平安回去了，好不好？”
“好呀！我会记得的！哦对了，你请我到你家，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说吗？”辞今思来想去，终于想起了刘悠最初和她说的话。
“算是有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要问你在哪里冬训，有没有订票，会不会无聊。本来想着，我过年也没有家可以回，到时候去你冬训的地方找你，顺便玩一玩。现在知道了你冬训的位置，也知道了你应该不会无聊。”
“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刘悠说。
“嗯！高郴这个人很有意思！和他在一起完全不会无聊，他对西班牙好吃的brunch店还有好逛的vintage店铺也了如指掌，我已经想好周末的时间怎么安排了！”
辞今高兴地像只手舞足蹈的小麻雀，一会儿说自己想要吃去培根的pancake，一会儿又立刻改了主意，觉得上面码着草莓的抹茶味pancake更适合自己。
与漂漂亮亮的pancake相比，刘悠愈发觉得自己无聊得很，不太会说话，对她的事业也没有任何的帮助。
自从辞今受伤后，自己更像是个花点钱就能雇来的小保姆，只会做家常菜给她打打牙祭，根本无法给予辞今任何有效的情绪价值。
刘悠很伤心，但是伤心背后更多的是释然。
刘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当辞今不需要她的时候，辞今可以直接抛弃她。
她不想反悔，更想做辞今的后盾，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甘之如饴。
“辞今，那你……还需要我陪你去巴塞罗那吗？”刘悠原先低着头，现如今扬起下巴，面上是淡淡的笑意。
“嗯……不麻烦你了吧！”辞今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好几圈，看了看她的笑容，又看了看在收银台拿小票的高郴，思考了几秒后说。
“你还喜欢我吗？”刘悠没再多犹豫，开口接着问。
辞今没回答，她微微侧着脸，装作没听到。去收银台付款的高郴拿着手机回来，狐疑地看了她们俩一眼，刚准备坐下却又接到了电话，他匆匆忙忙跑出咖啡馆接电话，留下了似是在讲话，却更像是在冷战的两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刘悠喝掉了玻璃杯中最后一口冰美式——准确来说，应该是混了很多很多冰水的冰美式，“还是说，你想要谈男朋友，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处理你与我之间的关系？”
这个时候的辞今似是反应过来了，她沉默着与刘悠僵持，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
“你不用为此闹心的，真的。”刘悠没管那么多，她用卫生纸擦干桌上的水渍，慢条斯理地说，“你如果对我们的关系感到无所适从的话，那就由我来处理好了。”
“你的这个话，是什么意思？”辞今双手攥紧，瞪大双眼问。
刘悠有很多次不用打腹稿，也能做出一个很好的报告的经验，她觉得自己这次也可以。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按照笨蛋领导们都能听懂的，言简意赅的方式，一条条说：
“辞今，首先，很抱歉，但我依然想说我喜欢你。”
“什么？”辞今满脸诧异，身体猛地前倾，难以置信地确认：“你真的……喜欢我吗？”
刘悠微笑着点头，“我也不想因为我对你的喜欢，而去影响你的个人感情。从各方面来说，高郴都很适合你，我很高兴。我可以想象的到，你会拥有很好的男朋友，也会拥有很幸福的生活，还会有很棒很棒的未来。”
“所以呢？”辞今愈发慌张，她情不自禁反问。
“我没有大度到给自己喜欢的人在谈恋爱上出谋划策，所以……”
“所以你吃醋了对不对？”辞今“哐”一下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
“什么？”刘悠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撅着嘴望向她。
“所以你吃醋了，你不想看我喜欢别人，也不想看我和别人谈恋爱，”辞今兴奋地离开座位朝她走了过来，两眼放光接着问：“你喜欢我，很喜欢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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