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骨头闻到了花香,说明那溶月在对你治疗……摇光,你有被治疗的感觉吗?”姚洮洮好奇问她。
锦摇光努力回想,又悄悄看了眼身边的唐书哉。
方才……注意力全在唐书哉身上,根本就是连自己的身体有何异状都没察觉到。
唐书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偏过头,笑容里有些狡黠:“摇光,你有注意到那溶月吗?”
有你在,我又怎会注意到其他人呢……
锦摇光这样想着,俏脸一红,仗着屋内昏暗他人看不清,暗暗地抬头,难得有些勇敢地对上了她的目光,只说:“没有……”
语气还有些委屈似的,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鼻音。
唐书哉笑意更深了。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路,三番五次的帮忙……”洛秀秀皱眉思索。
“如果是帮忙怎么不在我们面前现身,光明正大的不是更好?”经过了‘劫字楼’的事,易尘淞多少有些顾虑,“还是要多注意些,别被趁机下了黑手。”
“这轻功也不是我们能防范的。”百里千月摇了摇头,“只怕此人在游戏崩溃前把闪避的身法练满了。”
“别担心,练闪避的人不会坏到哪儿去。”师青宇笑着劝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就去休息吧,客栈有我看着呢。”
锦摇光看了眼窗外,最深的夜已经过去,天空开始呈现出淡淡的灰白色,暗淡的星子渐渐隐去,似乎有微弱的曙光在天边忽隐忽现。
一夜的忙碌,困意也渐渐升起。
她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对师青宇嘱咐:“有事喊我。”
便率先向屋外走去。
“自然自然,等我找到这个‘鬼’了肯定先找师父您帮忙。”师青宇笑得一脸谄媚,丝毫不知自己一连踩了锦摇光两个雷点。
锦摇光脚步一顿。
因为阳安年对“师父”这个词开始有阴影,又因为顾京生莫名厌恶起“您”这个敬称,她只觉得有些恶心,又不好多解释,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什么离开了。
唐书哉看在眼里,见大家都自行离开了,就去和师青宇商量:“下次还是别叫她师父了,她不喜欢。”
师青宇有些疑惑:“开玩笑的也不喜欢?”
见她点头,就笑着揶揄道,“不会是不让我喊,然后你偷偷一个人这样叫她吧?”
唐书哉闻言也笑起来,似真似假地回他:“是啊……”
“哇,你竟是想一个人霸占我们师父啊!”师青宇合上了覃骸的房门,边走边说,竖起了食指,却很有分寸地没对准她,
“奸诈的小师妹!”
“哈哈……”
唐书哉但笑不语。
要上楼时,师青宇又想起什么,叫住她:“摇光知道你是她徒弟了吗?”
唐书哉点点头:“我跟她说了。”
“哦?”师青宇来了兴致,追问道,“她的反应如何?”
唐书哉回忆起那时,锦摇光慌乱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还有那句下意识的道歉,真挚又动人。
她嘴里仿佛含了一块奶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很可爱哦……”
“可爱?”师青宇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禁笑了,“是对你吧,如果是我瞒着她估计会生气。”
“嗯,也许吧。”唐书哉并不谦虚,简单道别后,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去。
师青宇则去和留在大堂里看门的莫默汇报方才的情况。
唐书哉的房间与锦摇光仅一墙之隔,这边她的房门刚关上,终端就跳出了一条消息。
锦摇光发的,就两个字。
“晚安。”
她一笑,回复:怎么还没睡?
对面就立刻回她:没听到你回来,担心。
哦?
唐书哉挑了挑眉,心情很是愉悦 :那要不要睡一起?
隔壁的房间传来很细碎的响动,似乎拽破了什么东西。
唔……应该不是会是被子吧?
她这边在猜测,那边隔了很久才回,似乎很是犹豫:进度会不会太快了?
也不算快……她刚想这样发,眼珠子一转,嘴角扬起一个堪称恶劣的笑,想出一句话,发了过去。
隔壁的锦摇光正抓着不小心被拽破的窗帘发愁,可怜的布帘只剩下一半还挂在上面。
终端亮起了提示灯,她立刻点开看了眼。
是唐书哉发的:看都看过了,也不算快了。
“呲啦……”
手中的窗帘被彻底报废。
她脸红了个彻底,完全不知该怎么回复了。
这说的是刚才发生的……
那时,她从葫芦谷一传送回来,就叫了水在房间里沐浴。
水汽氤氲中,她脑中盘旋着许多念头。
就算亲手杀了一遍侮辱自己的人也不足以解恨……
她看着自己的手,就算已经洗干净,却仿佛还残留着鲜血的铁锈味,仿佛还有粘稠的液体从上面滴落下来。
愤怒、仇恨、厌恶……各种负面情绪有如实质缠上了她的手,似乎有黑色的东西覆盖了上去,然后手越来越沉重,最终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摸到了自己脸上流淌出灼热的液体。
是眼泪。
哭什么?
害怕吗?
是害怕吧……
不用害怕了。
她对自己说。
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力量,已经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也会有朋友及时帮助你。
可以不用再害怕了……
她想到了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百里千月他们,心下稍安;可记忆却控制不住地倒流回童年的那个时刻……
和当时一样的燥热的夏天,阴暗的小巷里,坚硬的石阶上,营养过剩的肥胖身躯压制上来,恶心的粗糙的大手肆意摸遍了她的身体。
小小的她想逃跑,却不慎摔在地上,被那人抓住了脚腕,恐惧地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时间过于久远,她已记不清当时的细节,只记得那是个自己的什么亲戚,还喊过哥哥的……
如果不是那日妹妹午睡突然惊醒,吵着闹着要找她这个姐姐,她估计早已……
她沉入浴桶,双手覆面,第一次为这件被深埋于心底的事无声痛哭起来。
眼泪全数藏入水中。
“叩叩”。
门被敲响了。
她愣愣地从水中抬起了头,一瞬间以为是幻觉。
“摇光,是我……我能进来吗?”
是唐书哉。
她的女朋友,才刚确定关系没多久的恋人。
既然是恋人的话,那她的这些负面情绪,也可以讲给对方听吗?
于是她望向门口,抱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企盼,轻轻说道:“进来吧。”
声音还有些哽塞。
唐书哉听出来了,立刻推门而入。
然后便直接看到了泡在浴桶里的锦摇光。
屋里没有掌灯,她湿漉漉的头发海藻一样披在裸露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就这样向自己看过来。
还明显有哭过的痕迹,赤红的眼眶显得眼睛更大了,瞳仁里水洗过似的,好清晰映着一个她。
仿佛她是唯一的光源。
完全不设防的柔弱姿态,简直是会心一击。
唐书哉赶紧关上了门,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和她视线齐平,问:“怎么不加道屏风?这样风直接吹进来多不好……”
“唔……”锦摇光缓慢地眨了下眼。
经历过情绪悲痛过后,本想发泄,见到她来却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似的。
只想这样看着她……
唐书哉看着她,又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头,伸出手去才想起她介意触碰,可是又心痒,就轻声问她:“我给你擦干头发吧?湿着吹风会头痛。”
“好……”锦摇光愣愣地应了声,还带着小小的鼻音。
于是唐书哉给她捋了下长发,用帕子擦去,又用内力细细烘干,一边烘一边说:
“有内力还是很方便,还能直接取代吹风机……这个世界没能进行工业革命估计有这一份原因在呢?”
她东拉西扯地聊着,绝口不提方才的事。
锦摇光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间或还能应上一两声。
也许不用说出来也可以,何必将自己的伤口挖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疼……就交给时间去愈合吧……
她这样想着,一直架着的肩膀总算是松下来,视线下移,这才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在清水中清晰可见。
于是一瞬间羞红了脸,身体也后知后觉地僵硬了起来。
身后的唐书哉还在轻声细语和她聊天,见她不搭话,疑惑地探头想看她,却被她慌乱地拿手挡住了脸。
被糊了一脸水的唐书哉:?
“别看!”
“……噗。”
唐书哉笑起来。
这怎么和在家给猫洗澡一模一样……
她闷在两只湿漉漉的猫爪子后面笑着问:“是才意识到自己在洗澡吗?”
“嗯……”
锦摇光脸涨得通红,手还不肯放下来,“你、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了……”
“好好好……”唐书哉笑着转过身,听着身后水声哗哗,还似乎一脚没站稳滑了一下,不由嘱咐,“你慢慢来,不急。”
“嗯嗯!”锦摇光胡乱地应着,刚穿好黑色立领的那件内衬,还没来得及套上铠甲,就听楼下传来覃骸的尖叫。
她立刻转过身和唐书哉对视一眼,唐书哉示意了下窗子的方向,她点点头,两人兵分两路迅速赶到楼下。
在之后,就是和大家一起“抓鬼”了……
锦摇光回忆起来依旧觉得有些羞耻,赶紧回她:不要说奇怪的话!
哈哈哈……
唐书哉仿佛隔空逗猫,抱着被子笑倒在床上。
两人闲聊间,天不知不觉亮了起来。
夜,总算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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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脱敏治疗。
现实中没对人讲过,一直自己消化其实也很难受。
如果那时候也有人来找我就好了……
如果有如果,自然是最好别遇上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