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望向蓝曦臣,随后又觉得这么盯着人家看有些失礼,急忙低下头道,
“那……那请蓝公子稍待片刻。”
蓝曦臣笑着摇了摇头道,
“无妨。”
孟瑶急忙将孟诗扶回她自己的屋子,又认真的整理了衣冠,才出来引着蓝曦臣来到了后院自己的卧房。
“蓝公子,孟瑶的住处简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蓝曦臣走进屋内,环视了一周,这地方确实简陋,只有几张杂木桌椅,一张薄榻,倒是榻边放着的一架子书籍显得格外打眼。不过这地方虽说简陋,东西倒是放置得井井有条,也打理得干干净净,确实是金光瑶惯有的风格。
孟瑶见蓝曦臣进来急忙拉开一张椅子对蓝曦臣说,
“蓝公子,请稍坐,我这便去沏茶过来。”
蓝曦臣也不拘谨,面带微笑施施然坐下,
“那我,便在此等着公子的茶了。”
孟瑶有些羞赧的一笑,点了点头,急忙转身出去了。
等孟瑶离开,蓝曦臣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前世他与金光瑶闲聊之时,倒也听金光瑶说起过自己小时候的生活,不过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如今亲眼目睹,只觉触目惊心。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小时候要操心的无非就是课业和修行,可是对孟瑶而言,连生存都已是这般不易,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谈?同是金光善之子,看看孟瑶,再想想正在蓝家听学的金子轩,也难怪当年金光瑶会痛恨自己的父亲到那种地步。
孟瑶端着一壶茶走到自己卧房门口,见蓝曦臣坐在桌边好像正在想些什么,便伸手在门上轻扣了两下,以示提醒。见蓝曦臣闻声回过神来,孟瑶急忙走进屋里,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取出茶杯,斟了大半杯茶,双手恭敬的递到蓝曦臣的面前,然后道,
“蓝公子,这已经是孟瑶能找到最好的茶了,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蓝曦臣笑着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道,
“有何嫌弃可言,能解渴的,都是好茶。”
孟瑶闻言脸上绽出一个笑容,然后道,
“蓝公子大名孟瑶也有所耳闻,今日真是多谢公子援手相助,否则只怕我和母亲……”
说到这,孟瑶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了。
蓝曦臣刚想出言安慰几句,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扣门声,两人闻声回过头去,才发现来的,竟是孟瑶的母亲孟诗。
“阿娘?”
孟瑶见她,急忙走过去把母亲扶了进来,蓝曦臣见此也急忙起身见礼。
孟诗虽是风尘女子,却是读过书的,也懂礼仪,见到蓝曦臣立即沉身福了一福道,
“多谢蓝公子今日搭救之恩。”
蓝曦臣躬身还礼道,
“锄强扶弱,既是我辈家训,亦是我等玄门中人应尽之责,孟夫人与孟公子毋需如此客气。”
见礼之后,三人各自分宾主坐下,孟诗叹了口气道,
“我们母子乃是轻贱之人,公子的恩情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不知蓝公子此来云萍是为何事?有没有我们母子能帮得上的?”
蓝曦臣略一犹豫,还是答道,
“只是夜猎途中,路过此处,听见吵嚷便进来看看罢了。”
孟诗闻言又叹了一口气,
“哎~,想当年,阿瑶的父亲也说是夜猎途中……”
孟瑶听母亲说这些,怕冒犯了蓝曦臣,急忙开口阻止道,
“阿娘~!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孟诗闻言回过神来,歉意的低下头道,
“让蓝公子见笑了,其实阿瑶的父亲也是玄门中人,据说……身份不俗,只可惜他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怜了阿瑶这孩子,跟着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孟诗顿了顿,转头看向孟瑶又说,
“阿瑶是个孝顺孩子,又聪明伶俐,若是能回到他父亲身边想必也能有一番作为……”
听到这儿,蓝曦臣微微一笑道,
“夫人此言差矣,英雄从来不问出处,只要修得一身本领,行正义之事,别人自然敬重于你,这与出身家世并无太大关系。”
孟诗被说得一愣,随即垂泪道,
“蓝公子出身高贵,哪里能体会到这些,阿瑶因出身备受他人欺凌,连书馆都容他不得,要学本领谈何容易!我也替阿瑶买了不少剑谱和秘籍让他修习,可是……”
说到这,孟诗开始轻声抽泣。
蓝曦臣听她说得心酸,心中也有所感,金光瑶的聪明才智他十分清楚,只是前世的金光瑶并没有把他的聪慧用到该用的地方去,想来也是年少时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以致走上了邪路。
蓝曦臣听孟诗念叨的这些东西,话里话外都有请他相助之意,反正他此来云萍,本也是为了金光瑶,倒不如将计就计。
“夫人不必太过忧心,令郎人品出众,将来定是要成大器的。若真是有心修习玄门仙术,倒也不难……”
说到这蓝曦臣转头看向孟瑶,
“我姑苏蓝氏广招天下有志者,只要人品正直,勤奋好学,五官端正,能遵守蓝氏家规者,就可进入蓝家求学,我看……孟公子就很不错,你若是有心,大可跟我回姑苏去。”
孟瑶听闻此言整个人都呆了!
蓝曦臣先前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救下了他们母子,又毫无世家公子的架子,甚至不在意身份的差距,愿意与他们母子一桌闲话,从头至尾都没有在他们母子身上投注过任何一点鄙夷的眼神,现在他又告诉自己,如果自己有心就可以跟着他回蓝家求学!
跟着他……
跟着他……
孟瑶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完全被这三个字紧紧的缚住了,呼吸都开始有些不顺畅;孟诗听到蓝曦臣的话不由得大喜过望,急忙伸手推了推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叫到,
“阿瑶!阿瑶!你发什么愣啊?还不快谢过蓝公子!”
被母亲一推,孟瑶猛的回过神来,正准备开口答应,可是看到孟诗,孟瑶又犹豫了。
“可是……我走了,谁来照顾阿娘?”
“你管我做什么?!”
孟诗又气又急,
“阿娘又不是老了残了管不了自己!你若是学到真本事认祖归宗,阿娘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孟瑶愣了愣,母亲至始至终都不忘要让自己认祖归宗,可是自己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当真没有任何好感!可是眼前的这位蓝公子却不一样,能跟着他去蓝家修学,孟瑶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学习本领是一回事,纵然母亲的愿望不忍辜负,但就算以后不能回归本家,留在蓝家做个修士也是好的。方才在大厅,他就已经听到有人说过,面前的这位蓝公子便是姑苏蓝氏的下一任家主,只要自己努力修习,将来有所成就,能跟着他,做他的下属,能不能认祖归宗好像也无所谓了……
思及此,孟瑶站起身来对着蓝曦臣长揖至地道,
“孟瑶愿跟随蓝公子。”
见目的达到,蓝曦臣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将他扶起,笑着说,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孟公子可收拾一下随身物品,安置好令堂,过两日便随我返回姑苏吧。”
离开云萍的那日,孟瑶按照约定的时辰,肩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了客栈的门外。
看到蓝曦臣从客栈中出来,孟瑶秀气清隽的脸上绽出了一抹亮色,急忙上前行礼。
“公子~。”
蓝曦臣笑着打量了他两遍,见他虽仍是身着简素布衣,却打理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站在这市井之地也不落俗套,心里着实喜欢得紧,便问,
“你母亲可安置妥当了?”
孟瑶笑着点了点头,
“嗯!还得多谢公子赠与的银两,想来足够母亲吃用很长一段时日了。”
蓝曦臣点了点头,
“那就好,既如此,我们这就启程吧。”
“是,公子。”
云梦和姑苏相距千里之遥,蓝曦臣来的时候是御剑来的,只用了三日,可是现在回去...孟瑶灵力低微自然不可能御剑,单靠自己带他也不是上策,于是与孟瑶商议之后,蓝曦臣决定沿水路返回姑苏,原本蓝曦臣也是个风雅之人,想来这一路可以欣赏各地的风土人情,顺手除祟,定会惬意之极。
孟瑶原本就长在市井之地,于是沿途的这些个杂事,比如住店,餐食,舟船等等,都由他一手包揽了过去,而且样样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到后来蓝曦臣索性将身上带的银钱都交给了他,由他管理,自己也能落得清闲。对于蓝曦臣的信任,孟瑶自然不会辜负,虽说蓝曦臣完全不过问,但他还是每日将账目报上,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而且孟瑶对蓝曦臣已存了感激和敬仰之心,平日里开始对蓝曦臣的习惯和喜好着意留心,不过三五日便摸得清楚了,人也是个极致伶俐的人,尽心照料蓝曦臣生活起居之余,也十分懂得进退,从没有半分逾矩。蓝曦臣作为蓝氏长公子,从小到大身边从来不缺服侍之人,却唯独觉得孟瑶对他的照料让他格外舒心。
两人同吃同住同行,有时遇上邪祟,蓝曦臣便会顺手除去,顺便也教给孟瑶一些简单的玄门数术和理论,孟瑶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每每瞧见孟瑶学到新东西时脸上绽出的笑容,蓝曦臣都在心里为前世的金光瑶感到悲凉,孟瑶的资质上佳,前世却从未遇到过一位名师为他指点迷津,金光瑶的那些修为,一部分是从清河聂氏那里暗自学来,更多的却是从温若寒那里学来的,而温若寒那样的人,又岂能真心待他?
不过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与其让别人教,倒不如留在身边,自己来教,只要给孟瑶一个公平的机会和环境,蓝曦臣便有自信能扭转他的心性,避免前世的那些惨事再次发生。
云深不知处,藏书阁。
“唉蓝湛~你哥哥走了几天了?”
魏无羡一边埋头奋笔疾书,一边问,
“七日了。”
蓝忘机危襟正坐,也在帮魏无羡抄书。
“也不知道他找到金光瑶没有...”
“找到了。”
“哈?”
魏无羡闻言急忙把手里的笔一扔,凑到蓝忘机面前,
“真的找到了?”
蓝忘机放下笔点了点头,
“前日收到兄长传书,已经找到金光瑶,他们走水路回来,需要些时日。”
“泽芜君可以呀~没想到还真让他把人给拐回来了~这下可有意思了~嘿嘿~”
蓝忘机看魏无羡一脸坏笑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忙道,
“你想做什么?”
“我?”
魏无羡嘿嘿一笑,
“不做什么,就是不知道现在金光瑶是什么样的,好奇呗~等他到了,我去逗逗他~”
蓝忘机面色一沉,冷冷的道,
“不许。”
“啥?不许?”
魏无羡嘟着嘴趴到蓝忘机面前,然后道,
“蓝湛~哪有你这么霸道的~”
蓝忘机面无表情,侧眸看他,
“没事不许随意撩拨他人。”
大醋坛子!
魏无羡脸上笑开了花,爬起来蹭到蓝忘机怀里,伸出胳膊搂住蓝忘机的脖子道,
“好好好~不撩拨他人,我只撩拨你~行了吧?”
蓝忘机闻言面色稍齐,轻轻点了点头,
“嗯。”
魏无羡刹时间便笑喷了,
“蓝湛~你要不要这么可爱?弄得我现在忍不住想亲你怎么办?”
看着魏无羡的明媚笑颜,蓝忘机将他搂紧了两分,凑上去满足了他的愿望。
自从除水行渊那日在藏书阁被狠狠做了一回之后,魏无羡着实消停了几日,蓝忘机顾忌他的身体,也主动停了这几日的天天。不过这两日魏无羡身子已经好全了,这会儿又忍不住开始皮痒,故态复萌,去撩拨蓝忘机,蓝忘机本来就想他想得紧,两人亲着亲着就变了味,魏无羡眼瞧着又被摁在了书案上。
两人这厢正肢体交缠难解难分,蓝忘机的手都已经扯开魏无羡的腰带滑进了衣衫内,却在突然间停住了所有动作,
魏无羡被亲得正舒服,感觉到蓝忘机突然停了下来,睁开眼睛不解的问,
“怎么了?”
蓝忘机将魏无羡拉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噤声,有人来了。”
蓝忘机修为极高,耳力也好,果然,过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了,那两人的对话也清楚了传进了蓝忘机和魏无羡耳中,
“魏无羡那个混蛋,不是说午后都得在藏书阁抄书面壁的吗?这会人呢?”
“江兄~,魏兄说不定已经抄完书回去了呢?”
来的人,竟然是江澄和聂怀桑。
“不可能!从他来云深不知处那天晚上起,就没回他自己的客室睡过!除了第一天夜游,这几日就算是抄书面壁也不能抄得连睡都睡在藏书阁吧?!而且前两日我去他房里看过,连随便都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听到这话,魏无羡愣住了,心里暗道不好,这几日他几乎忘了自己其实是来蓝家听学的,还按着之前的习惯每天睡在蓝忘机的静室,现在看来,江澄已经开始怀疑了。
“哎哟,江兄~,这里是云深不知处,魏兄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不用那么担心。”
“谁担心他了!我担心的是他给我惹事!天天夜不归宿,要是让巡夜的抓到,我们江家的脸要往哪里搁?”
“不能吧?蓝老头不是让蓝忘机监督他吗?在蓝忘机眼皮子底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那你是不知道他的能耐!讲实话,我都担心蓝忘机被他气死。”
听到江澄这么说,魏无羡转过头看了蓝忘机一眼,随后把脸埋在蓝忘机的肩头笑得全身发抖。江澄果然了解他,说得一点也不错,前世他来蓝家听学的时候,还真是差点把蓝忘机气死。
蓝忘机无奈,只能紧紧把他按在怀里,省得他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这不能吧,江兄,蓝忘机的气度和涵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觉得说的就是他了。不过说起来也怪,比起上两次来听学,我觉得这一次蓝忘机真是有点不一样,以前从没见他对什么人那么上心过,每天听学刚一结束,他就来抓魏兄去抄书,咱们想跟魏兄说上两句话都来不及,时时刻刻都盯着魏兄,而且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每天听学的时候,蓝忘机都和魏兄眉来眼去的……”
“呸呸呸!那叫眉来眼去吗?那眼神明明就是被魏无羡气昏了头,一副看见他就想咬他的样子。”
“哦~大概是吧……”
“哼,魏无羡,有种他就一直别露面,等我抓到他,要他好看!”
“嘿嘿,江兄,你也别在意,今天在藏书阁找不到魏兄,估摸是魏兄这几日抄书抄得烦了,偷溜出去了,你看蓝忘机不是也没在么?估计也跟你一样,满世界寻他呢,咱们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哼!懒得管他!走,去校场练剑去!”
“嗯嗯,走着。”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听不到了,蓝忘机才把魏无羡松开。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憋笑憋得嘴角直抽,最终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