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玻璃蝴蝶>第77章

  陈津渡被带走的那天,恰逢周末,他们一家人在客厅放映电影。

  暗沉的室内,流动着镜头里的色彩,光影交错间,一场相互救赎和治愈的故事展开。

  凌初年心不在焉,忽然嘴唇被一个水湿的东西碰到了,低眼一看,是陈誊把剥好的黄皮抵到他的唇间。

  他偏头偷偷瞄了一眼温澜云和陈津渡,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无暇顾及他们,于是迅速咬掉果肉,卷入舌中,酸甜在味蕾炸开。

  陈誊盘着腿,与凌初年肩叠着肩,膝盖挨膝盖,他捧着一碟黄皮,丢掉手中的果皮,又剥了另一个,凌初年怕被发现两人太腻歪,影响不好,轻轻握住陈誊的手腕,拒绝道:“我自己来。”

  陈誊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告诉他:“你吃第一个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

  凌初年难以置信,又偷看温澜云和陈津渡,没发现异样。

  然而,就在他转回去和陈誊说话时,温澜云和陈津渡齐齐转头,看向他们,正好与陈誊对视。

  两人拿起手机,互发消息。

  【老婆:你看看你儿子,多烦人】

  【老公:挺好,挺负责的】

  【老婆:年年这孩子,脸皮太薄了,我们又不是不准他们恋爱】

  【老公:脸皮薄点也好,才不会让小誊得寸进尺】

  【老婆:看他那个劲儿,你怎么知道他没得寸进尺】

  【老公:也是,有空我找他谈谈,还是不能过界太多】

  【老婆:我也得跟年年谈谈,不能太容着小誊了,他是omega,就算是对象,也要小心注意一点】

  【老公:那我呢?我也是alpha】

  这不知道在吃什么醋,他们儿子都那么大了。温澜云打了一行字哄人,刚要发过去,就听见了敲门声。

  陈津渡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你好,请问你是陈津渡先生吗?”

  “我是。”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接到举报,你在上周的挪用公款案件庭审中疑似作伪证,请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好,麻烦等我一下,我跟家里人说一声。”

  电影早就被按下了暂停键,陈津渡和警察的对话,屋里的三人听得一清二楚,温澜云迎上去问:“怎么回事?”

  陈津渡宽慰她:“没事,就是去说明一下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温澜云匆匆忙忙回房换了衣服,她出来时陈誊和凌初年也已经准备好了。

  入秋晚上天气转凉,凌初年只带了夏天的衣服来溯州,没有秋装,也还没去买,陈誊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凌初年,穿在他身上显得宽松。

  陈津渡坐警车,温澜云开车载着陈誊和凌初年,到了警局后,温澜云去跟警察交涉,询问具体情况,陈誊和凌初年则在休息室等待,女警姐姐贴心地给两人倒了茶。

  过了一会儿,凌初年站了起来,说:“我去外面透口气。你不要跟着。”

  陈誊的动作停下了,看着凌初年离开。

  外面的空气沁着凉意,凌初年却紧皱着眉,烦闷不已。

  叶阔的爸爸杳无音信,妈妈病倒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江书书家失去了经济来源,短时间内还支撑得住,他妈妈虽然在找工作,可如果有人从中作梗,她不可能再有工作。季未白重新找了几份兼职,每次上班第一天就被人故意找事,不仅没赚到钱,还要赔偿倒贴。杨忱家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的,名誉受损严重,很多合作都要中断,资金无法回笼。

  现在,陈津渡也出事了,他又会面临怎样的结果,凌初年不敢多想。

  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大家的生活会一直幸福安定,不会被搅乱得一团糟,昏暗而艰辛。

  凌初年的手放在口袋里,摩挲着手机壳的边缘,最终掏了出来,摁下一串铭记于心的号码。

  陈誊说,有时候要依赖一下大人。

  还能再信任再依赖吗?那些扎根心底的漠视和永远得不到回应的需要,每每回想,他都痛到难以自抑,酸楚蔓延至四肢五骸,侵蚀着千疮百孔。被放逐到溯州后,他和父亲失去了联系,他以为他们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这一通电话拨过去,父亲会说什么呢?

  用冷淡地语气斥责他没用?还是一如既往地包庇凌城?

  但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凌城下手从来不心软,只要他认为自己的既得利益受到了损害,他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让对方付出千百倍的难以承受的代价,而他和凌城也谈不了条件,凌城不会放过他们的。

  凌初年的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狠下了心,电话很快就通了,他情不自禁地攥着衣服,喉间哽了一下,紧张叫道:“父亲。”

  对面隔了几秒,传来一声“嗯”,低沉醇厚。

  双方都在沉默。

  凌初年仰头,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漆黑一片,视线渐渐下垂,忽然看见凌城披着夜色,向他缓缓走来,像是胜券在握的胜利者。

  “你就这样放任凌城在溯州胡作非为吗?”凌初年问,他不信父亲在溯州没有“眼睛”。

  半分钟后,通话结束,凌城正好走到凌初年面前。

  “哥,怎么样,后悔吗?”凌城停在下一阶楼梯,与凌初年平视。

  笑得欠打。

  他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就为了等他哥低头认错,和他一起回京都。

  可惜,现实给了他沉痛一击。

  凌初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转身就要走。凌城神色一变,猛地抓住他,闻到了他衣服上的信息素,意识到这是陈誊的衣服,瞬间狂躁,拽着袖口要把衣服扯下来,撕成碎片。

  “你居然还敢穿他的衣服,浑身都是他的信息素!臭死了!快脱掉!”凌城怒吼,眼神愤恨得像被侵占了领地的野兽,恨不得把陈誊碎尸万段。

  拉扯中凌初年扬手,扇了他一巴掌,骂他:“别发疯了!”

  凌城踉跄了几步,脸偏向一边,迅速红肿,还被指甲划出一道痕,可见力度之大。

  他愣了愣,摸了摸脸上痛的地方,嘴里咕哝着:“你从来没打过我。”

  就算是他强迫标记哥哥时,哥哥也没打他。

  “你为了一件衣服打我。”凌城眼睛发红,似乎想要哭,连声音都掺着哑,“我还没一件衣服重要。”

  “凭什么!”凌城拔高了音量,看向凌初年时没了刚才的失魂落魄,他朝凌初年伸手。

  他一定要把哥哥带走,马上带走!

  哥哥只是被暂时蛊惑了。

  哥哥是他一个人的,没人可以抢走!

  结果被凭空出现一只手截住了他。

  “我后悔没废了你。”陈誊拧着凌城的手腕,他放心不下凌初年,还是跟了出来,却看到凌城在纠缠凌初年。

  陈誊一抬脚,踹中了凌城的腹部,凌城从楼梯上滚下去,还没爬起来,又被陈誊踢了一脚,狼狈地躺在地上喘气。

  陈誊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挥拳砸他的脸,松手任他摔倒,再拎起来揍,如此反复几次,凌城没一次还手的。

  陈誊余光瞟到凌初年跑下了楼梯,呵道:“你在那里站着,不准过来!”

  陈誊气势凛然,面露凶相,凌初年从没见过他这样,不由自主止住了脚步。

  凌城呸地吐出血沫,两手拽着陈誊,把他拉近,鼻青脸肿,表情狰狞:“你觉得你很厉害吗?你给得起他什么?你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吗?自以为是的废物!”

  陈誊卡着他的脖子,手背青筋凸起,目露凶光:“他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他的东西都被你抢走了。”

  凌城的呼吸被抑制住了,满脸憋得通红,却故作轻松:“我要还给他,你在阻拦。”

  “他已经不需要了。”

  “呵。”凌城冷笑,“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只不过是因为在这座城市太孤独了,想找个人陪陪他,碰巧遇上了你而已。你不够了解他,没有权利替他拒绝。”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他给了我这个权利。”陈誊没把凌城的话放在心上,不断刺激他,“不像你,阴沟里的臭虫,他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你还妄想占有,真是痴人说梦。”

  凌城听到前一句话,没当回事,他哥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那种可笑的感情,将自己完全交到另一个人手中。他不怒反笑:“哦,他那么喜欢你吗?那他告诉你他要去做腺体摘除手术了吗?他连标记都不肯让你标记,他对你的那点好感,该有多浅薄呀,只有你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提起腺体,陈誊就更来气了,他想起了凌初年的眼泪,想起了凌初年不该有的自卑,想起了凌初年说他没有朋友,想起了凌初年不得不假装的冷漠,想起了凌初年发病时的苍白和脆弱,再一次将凌城打倒在地。

  “你还有脸跟我说他的腺体!”陈誊跑到草丛里找了找,攥着一块尖利的石头,边走边释放压制性信息素,“我让你感受一下他当时的痛苦。”

  凌初年看清陈誊手中的东西后,赶紧拦下他:“陈誊,你也疯了吗?快把石头给我!”

  “不给。”陈誊眼神冷静地说,“我要剜了他的腺体。”

  凌初年听言一惊,更加卖力地去夺石头:“会出人命的。”

  陈誊步伐坚定:“那就让他死。”

  凌城注意到他们戴着同款腕表,比他的旧手表新得多,表盘在灯下反射的光闪到了他的眼睛,刺得他的心抽痛。

  “你没这个机会了。”没人听见凌城的嘟囔。

  这时,几个警察从局里面出来,凌城状似惊恐地大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