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附近的巡查队员闻讯赶到时, 他们正打得激烈,但和她们预料的不同,那几个挑事的男人几乎是在被工人们压着打。

  常年做工的男人,与几个常年流连花楼肾虚体虚的家伙, 谁更有力气一目了然。

  云安嫦无语地蹙眉, 摆了下手, 示意队员上前将人拉开。

  被打的嗷嗷惨叫的几个男人见到有人拉架,本能松了口气。旋即却注意到她们身上的制服, 瞳孔猛地一缩,跌坐于地往后挪, 身体抖得比挨打时还厉害。

  “巡查队…”

  完了, 他们完了……

  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围观, 他们目光乱瞟,试图安慰自己, 巡查队不会大庭广众对他们动手。但希望在她们抽出腰间的佩刀时瞬间破灭。

  手起刀落, 头颅滚地。

  鲜血喷射而出,将楼前的地板染出大片的红。

  人群发出小声尖叫, 向后退远了好几米,目露惊恐。

  云安嫦神色冷硬收回佩刀,铮的一声,令围观者心脏一颤。

  “一群晦气东西。”

  几个月来在民间执法,不断涤荡着巡查队的铁血杀伐气,如今已令她们面对此种场合面不改色。

  “给书院改建添了点彩头, 不错。”

  兰景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院二层,双臂搭在窗台上, 一脸闲散地往下望, 笑意盈盈。

  云安嫦一愣, 与队员一并抱拳行礼,“见过陛下。”

  围观中人哗啦啦又往后退了好几米,恐慌比方才眼见几个男子头颅落地更盛。

  他们心中有个共识——巡查队秉公执法,不犯错就不会有事,但景淮帝是个疯子,靠杀人取乐,见了要躲得越远越好。

  而此刻女人脸上的笑容无意再次证实了这件事。常人觉得晦气的鲜血,在她口中却成了彩头。

  兰景淮挥挥手,“不用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她丢下一捧火,将地上的尸体当场烧干净了,免了再特意清理。

  工人们已经躲进了楼里,他们压根不知道景淮帝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二楼的,此时既不敢出去,也不敢上楼,只好都停留在一楼折腾那点没干完的活。

  人群不用驱赶,你挤我搡地后退着散去了,巡查队清理掉地上的血迹,也离开继续工作。

  “热闹看完了,我们走吧。”

  兰景淮回过头,看向沉默站在后方的秦姝之。

  她带着帷帽,瞧不清表情,只是无声点了点头。

  当时是一个发现斗殴跑去求援的路人找到了广场那边,她们才会过来,但赶到时见工人没吃亏,她们便未出面,上了二楼看起热闹。

  离开后,两人四处闲逛,恰好转到了另一栋将要改成宿舍的花楼,此时那些女子都安置在这边。离得近了,她们忽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那哭声似乎离得很远,但太过撕心裂肺,令门外都能清楚听到。

  “这是怎么了?”秦姝之不自觉蹙眉。

  “进去看看。”

  兰景淮推门而入,一楼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她们寻着哭声找到了后院,发现许多姑娘围在正一个房间门口,面露焦急。

  “这可怎么办,实在劝不住呀。”

  “被卖来的姑娘,都要过这一关的,但谁知道这么巧…但凡她们早来一天呢……”

  她们叽叽喳喳心怀担忧地交谈着,瞧见进来的二人时表情一怔。

  “是…是巡查部的大人吗?”

  众人迟疑着起身,朝二人行礼,姿态仍不自觉带着经过长年练习的媚态,神态却十分局促,眸光闪烁游移。

  她们知晓景淮帝有一头红发,但并不敢提起这个名字,仿佛是什么魔鬼的禁忌,只依着二人这身制服,自欺欺人当她们是巡查队员。

  兰景淮没回答,反问:“是谁哭得这么惨,出什么事了?”

  “这…”

  姑娘们踌躇片刻,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开了口:“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前一阵被卖到花楼,听说是好人家的姑娘呢,可惜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昨日上午是她第一次接客,未成想下午你们便来了,查封了花楼……”

  人直接崩溃了,一天一夜不说话,滴水未进,今日突然开始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都劝不住,还将她们都赶了出来。

  “她能哭出来也好,总比憋在心里好,一直憋着我们才害怕呢。”女人长长叹气。

  不待她们说话,房门轰地被撞开了,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女满脸泪痕站在门口,红肿着眼眶怒瞪向二人,声音沙哑压抑:

  “你们是巡查队的人…”

  众人一慌,生怕她状态不对冲撞了贵人,伸手想去拉她,却被她躲开了。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她带着哭腔大喊,蓦而撕心裂肺地嚷出一句:“为什么你们现在才来!!”

  那声音着实哀凄,震得众人脑中一阵嗡鸣,心脏发闷,一时都失了言语。

  女孩脱力般蹲下身,捂脸呜咽。

  气氛沉寂间,秦姝之缓步走到她身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柔和而悲伤:“抱歉,是我们来晚了。”

  话一出,女孩呜咽停滞一瞬,旋即再次放声大哭,一把抱住秦姝之的腿,像是要将此生中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秦姝之闭了闭眼,无声叹息,心脏仿佛在随着女孩的眼泪淌出一滴滴血。

  她向来惧于面对人间的悲痛,但在这苦难遍布的世界,再柔软的心脏也要被磨砺出厚茧。

  兰景淮眉头紧紧拧起,盯着那个占了自己位置还不自知的家伙,舌尖抵住尖牙,心底的杀戮欲隐隐浮动。

  秦姝之忽而回头望了她一眼,隔着一层薄纱,却令她感受到略显强硬的警告。

  兰景淮顿时收敛了表情,在原地站得笔直乖巧,讨好地朝女人笑了下。

  女孩的哭声过了许久才停,她实在太累,再也哭不出了,好似身体里所有的悲痛都已随泪水流干,大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松开秦姝之站起身,扶住门框抵御大脑的阵阵眩晕,直勾勾盯着眼前看不清脸的女人,哑着嗓子尽力挤出一丝笑容: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秦姝之弯了弯唇,带着浅淡哀伤,“不要怕,往后再无人能伤害你了,你是完整的,自由的。”

  女孩定定望了她一会,绷着小脸用力点头,“我相信。”

  受过泪水冲刷,她的眼里闪烁起比以往更明亮的光芒。

  …

  今日出行就此结束了,遇到这样的事,二人也没心情继续闲逛,离开后直接回了皇宫。

  不知是否是当时的沉凝气氛仍停留在秦姝之身上,兰景淮一路都表现得十分安静,整个人大写的乖巧。

  回到西北角的废弃宫殿,秦姝之摘下帷帽,像是终于泄了口气,走进房间到床边坐下,压抑着的伤感涌上眉间。

  这令她看起来失了几分神性,更像个活人。

  “姐姐?”

  兰景淮凑过去,坐在她身旁,目光滑过女人柔顺的乌黑长发,落到她的侧脸。

  皮肤如白玉般润透,乌青双唇微抿,被黑衣衬出几分病态的危险感,气质却因蒙上一层悲惋而显得虚弱,如同跌落神坛的圣人,从坚不可摧一步步崩裂,露出易碎的裂纹。

  秦姝之总是表现得平和沉稳,这样的状态是不常见的,许是那哭声太具有感染力,不小心打破了她竖起的护盾。

  “你做什么?”

  女人转过头,对上一双血色的眸,其内的贪婪几乎要溢了出来,她半张开嘴,正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

  被抓包的兰景淮闭上嘴,却不显心虚,神色不变与其对望,甚至咽了咽口水,道:“饿…”

  “……”

  经历过之前的事,秦姝之瞬间便意识到,此饿非彼饿。

  许久没出现过这种状况了,她不太明白缘由,莫不是触到了什么机关不成。

  兰景淮伸出爪子,揉揉她的脑袋,捏捏脸蛋,像在揉弄一个软乎的娃娃,又去戳她的眉心,将那点愁绪戳得难以聚集,才直白道:

  “我一见你这模样,就觉得饿。”

  这似是一头需要主人永远保持冷静强硬才能镇压的恶犬,但凡主人稍显露出一丝脆弱,她便忍不住心神浮动,想要噬主了。

  秦姝之隐约理解了一丝,无奈蹙眉,嗔瞪她一眼,按下她的手,“不要闹。”

  “没闹,我说真的。”

  兰景淮将脑袋往过凑,谨慎地探出舌尖,舔了一口她的脸颊,却升腾起更深重的饥饿感。

  她的自制力比起当初强了些,仍感浑身燥热,无处发泄,将唇往她的脸上贴,试图汲取冰凉,但秦姝之的脸是温热柔软的。

  索求无果,不知从何而来的本能忽而在她脑中串成一根线,引着她捧住女人的头颅,将唇蹭到她的唇上,抿一抿,含入口中。

  秦姝之下意识仰头想躲闪,却被用力箍住,仿佛耳朵被捂住,心跳声响彻大脑,震耳欲聋。

  不再像曾经那样生疏笨拙的啃咬,兰景淮学会了吮吸这份柔软,如同饮水一般,不断往口中吞咽,舌尖往内顶,试图撬起女人紧闭的牙关。

  秦姝之身体不断后躲,不知怎的便带着人一并向后倒去,仰躺在床上,上方两只手撑在她身侧,被彻底堵死了逃离的出口。

  她抬手抵住兰景淮的肩膀,并不激烈的抵抗更像欲拒还迎。实际她大脑一片浆糊,根本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以前她觉得这样的行为与被小狗咬一口无差,如今竟已难区分其与亲吻的区别。

  一股陌生的悸动在她身体里流窜,她脚趾与手指都不自觉蜷缩,睁着眼试图观察上方兰景淮的神情,但纤浓的睫毛挡住了女孩的眼,她什么也看不清。

  晃神之间,紧闭的牙关不知不觉松了缝隙,被灵活的舌尖找准时机撬开,立刻钻了进去。

  口腔内侵入的湿软令她脑袋一嗡,想闭上嘴将那条软舌驱逐,却不得其法,只好张着唇无措地任其侵略,眸中渐溢出迷蒙的水汽。

  兰景淮似在渴求着什么,精力旺盛地无休无止,探寻她口中的湿濡,翘起舌尖去勾引那个软趴趴不会动的小舌,品尝属于另一人的甘甜。

  奇异的气息在狭小空间内交融,她距离女人那样近,没能尝到桃子味,但感受到了一种温和的冷香,似花卉上沾了蜜粉的露水与松枝头落雪的混合。

  这种气息勾起她掠取更多的渴望,却也神奇地令她体内灼烧的燥热缓缓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