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别墅的古煜第一次感觉到有钱人的生活。

  这装修,这家居风格,随便看一个,感觉没有个十几万都下不来。

  光一个客厅的装修费,比她自己住的小房子都贵。

  她听着阮林清的话,去往自己二楼右手第一间房的卧室,推开房门,迎面就是一张巨大的欧式风格大床。床上铺着的被褥至少有十几层,古煜飞快洗漱完往床上一趟,整个人就陷了进去。

  这也太舒服了吧!

  古煜忍不住在床上来回打滚,心中慰叹:“古煜”小姐,虽然占用了你的身体,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你和阮总的关系!不会白睡你的床,白吃你家饭!一定会好好帮你稳固和阮总的关系,争取等到你回家,迎接你的还是那个喜欢你的阮总!

  她想到“古煜”和阮林清的包.养关系,猛地坐起身。

  对了,小说里那些被包.养的人,不都有一份包.养合同吗,“古煜”和阮林清会不会也有?

  她翻身下床开始小心翻找,从衣柜到床底,从窗边到地板,每一处缝隙都抠了半天。但扒拉了一圈,完全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古煜”满梳妆台的各种价值连城的首饰,和一叠一叠她与阮林清看着亲密无间的二人合照。

  甚至床头柜上那个巴掌大的相框里面放的照片中,“古煜”躺在床上被阮林清压在身下。阮林清背对着镜头,将“古煜”的重点部位刚好挡住,漂亮的肩胛骨,像只展翅欲飞的白蝴蝶。镜头里二人缠绵接吻,“古煜”那张猫一样的娇艳脸上满是魇足的潮红,而在外禁欲清冷的阮林清在照片中的侧脸也透着一层薄粉,冰山初融深陷情.欲的艳色,光是看着就让人脸红心跳。古煜强行别开视线,心脏噗噗直跳。

  她深吸口气,用手给脸扇风,强行让自己回归正题。

  难道贵重物品都不放在这儿?

  但包.养合同这种东西,应该只会放在自己卧室房间吧?

  古煜心中疑惑,怀疑“古煜”和阮林清或许就没签包.养合同。

  真是个傻姑娘。

  不签合同,人家爽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你这不就白干了吗?!

  古煜看看周围墙上、柜子上、衣架上摆满的“古煜”和阮林清的合照,长叹口气。这个“古煜”,长得这么可爱,可惜是个脑子不好使的,肯定是被阮林清的外表迷惑了,还觉得自己和阮林清是真爱,想要从包.养成功上位。却不知合约都可能被造假,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爱情,而且像阮总这种有颜值有身材还聪明有实力的,怎么可能这么久时间只喜欢一个人啊。

  万一人家喜新厌旧了,这个“古煜”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古煜觉得这样不行。

  她虽然是非自愿的情况下不得已占用了对方身体,但她也有帮人家维持原状的责任,万一她“就职”期间阮林清单方面把她“辞退”了,“古煜”本人回来之后可怎么办。

  这种家养的金丝雀过惯了被人包.养的生活,不一定能跟她一样受得了996摧残。

  古煜思及此,决定帮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大事。

  她相信,等本尊回到自己身体里后,一定会感激她的。

  ·

  阮林清目送施可卿离去后,转身回到屋里,看到空空荡荡的客厅,还有些不习惯。之前古煜没有失忆的时候,只要她在家,古煜就会待在自己随时都能看到的地方。她只需要走过去抱住她,对方就会像只猫一样缠在她怀里。阮林清在商场上见过不少喜欢圈养情人的财阀,钱权自古以来都是让人忍不住膨胀的媒介,钱权一多,贪心就多,就会克制不住地想要包揽香车美人。

  阮林清也不例外。

  但她心中的美人,只有古煜一个。

  再没有人能比她和古煜更加相爱,相识十三年,几乎没有分别过,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今天......

  阮林清工作忙,回家时间极少,最近因为公司新产品即将上市,她甚至晚上都留宿公司。每次下午接送古煜回家,就是她一天之中唯一休息的时间。虽然她需要开车,但只要看到古煜,就能在精神上感到无比满足。

  只有今天没有送她回家......

  这一定是上天对她不珍惜古煜的报应。

  阮林清按了按胸口,一股强烈的懊悔和滞闷让她喘不过气。她知道古煜就在楼上,但对方根本记不清自己是谁,她又不能直接告诉她。

  阮林清迫切想见一见古煜,又怕自己情绪激动吓到古煜,站在客厅里冷静了会儿,估摸着对方应该已经入睡,才缓步上楼推开卧室房门。

  然后就见她想象中原本应该已经陷入梦乡的人,此刻正拿着一根签字笔,埋头在梳妆台边对着一张白纸奋笔疾书。

  从阮林清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纤瘦的背影。古煜已经换上了她送的那条粉色真丝吊带睡裙,贴身的材质完美服帖纤细的腰线,包裹住饱满圆润的臀部,绝佳的腰臀比像是上好的钧瓷花瓶,更显细腰不赢一握,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

  若是古煜还没车祸之前,阮林清一定会走过去,沿她白皙敷粉的肩头,吻上细腻漂亮的后颈,环扣住被衣裙包裹的细腰。古煜也会顺从着她的动作,把手搭在她肩头,承受这个吻。

  但现在她只能站在原地,甚至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古煜就敏感地停下写字的手看了过来,晶亮的眼中清澈见底,没有丝毫如过去般的旖旎。宛若一汪清水,灌得阮林清心中瞬间冰凉。

  古煜看到她,脸上还有些拘谨,甚至慢慢浮出一抹红晕。阮林清心中微动,还以为古煜想起来了点什么,刚要说话,就见对方抽起桌上白纸,拿起来对着她。

  “老......林清,我们签个协议吧?”

  阮林清一愣:“?”

  古煜从椅子上站起身,拿着拿张白纸走近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没看清白纸上的内容,阮林清却有种想要逃的冲动。

  直到她看清楚,白纸上的字——

  包.养协议。

  阮林清:“......”

  她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青筋凸起,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这是什么意思?”

  古煜轻咳一声,正色道:“林清,虽然我们的情人关系上不了台面,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

  阮林清:“......?”

  古煜:“我们之前好像没有书面协议吧?为了保证你我之前这种特殊关系的顺里进行,防止我们经济利益产生纠纷,我个人觉得我们还是签署一份协议比较保险。”

  古煜抬高手上的白纸,让阮林清看得更清楚一点:“当然,现在这份只是初稿,你看一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在后面加上。”

  阮林清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就看到上面一行字。

  【......自XXXX年XX月XX日起,古煜女士与阮林清女士达成包.养关系,关系有效期为XX年......】

  她再往下看:

  【......协议期内,乙方(古煜)有义务每月满足三次甲方(阮林清)的身体需求......甲方(阮林清)需每月支付乙方(古煜)生活费三万元......】

  可真是一份令行禁止的包.养合同啊。

  她们光明正大的妻妻关系,现在居然跟小情人一样,甚至还要一板一眼的制定交易协议。

  阮林清从大一开始就跟人谈合同做生意,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协议。

  她心中憋着火气,又不舍得对老婆发泄,开口的话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每月三次满足我身体需求?”

  阮林清又气又想笑:“也太看不起我身体了吧?”

  古煜脸上一红,不自觉错开和阮林清对视的视线,挠挠头看向一边,“那、那就一周一次......不能再多了!”

  阮林清:“一周三次。”

  “?!”古煜瞪大眼睛:“不行!一周一次,就一次!”

  阮林清看着她:“一周四次。”

  怎么还多了?!

  “你!”古煜张张嘴刚想狡辩。

  就听阮林清面无表情接着道:“一周五次。”

  眼看还要往上加,古煜急得要跳脚:“好好好,三次,就三次,你别说了!”

  她根本就不想和阮林清近距离接触。虽然阮林清长相外形完美符合她的审美,但自己又不是真的“古煜”,怎么能占着人家的身体行使夫妻活动。古煜这么一想,登时满脸苦闷,一脸不情愿地攥紧手中白纸。

  阮林清看着她充满忍耐的表情,脸上神色暗了暗。

  但古煜没有注意,她还在思索合约的内容,启唇讷讷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要改的地方吗?比如你给我多少...钱咳咳......之类的。”

  她到底还是个正常打工族,说让金主给钱这种话,还是觉得格外羞耻。

  古煜能感觉到阮林清的灼灼目光正紧盯着她的脸,她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回望对方的视线。

  就这么过了有半分钟,就在古煜拿着白纸的手已经开始酸痛发抖时,阮林清忽然一把扯走了她手上的包.养协议,转身走出了门外。

  阮林清背对着古煜,古煜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却能听到她冷漠的声音:“不签了。”

  怎么可以这样?!不都说好了吗......

  古煜想到刚才在车里,阮林清也是这样,突然就把她推开。

  真是喜怒无常。

  果然大老板都不好接近。

  古煜心中腹诽,希望“古煜”小姐能早点回来,她能早点回自己的身体里。再跟这个阮总这么接触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跟对方吵架,害得“古煜”回来直接丢了饭碗。

  她想追过去再挽留一把,因为协议这东西,该签还是要签的。

  但阮林清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回去睡觉,不然以后别想出门。”

  卧室房门“啪”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古煜也不敢真惹恼了阮林清,她还想找机会去看看“自己”的身体在哪儿,只能乖乖回去上床睡觉。而且她原本就是下班路上的出的车祸,又被医院观察了两个小时,再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确实有点困了。此刻躺在床上,一闭眼就觉得脑中晕晕乎乎,被撞伤头部的后遗症渐渐显露,没两分钟就昏睡过去。

  ·

  另一边的阮林清,一气之下自己离开了和老婆的卧房,现在只能去睡客房。

  她看着手上被她揉成一团的“包.养协议”,气得脑瓜子生疼。

  还有股酸楚和无力。

  阮林清不明白。

  为什么车祸会让古煜的记忆错乱成这样,她甚至觉得哪怕是完全失忆,也比如今自我认知都出现偏差要好上许多。

  她和古煜相伴十三年,古煜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施可卿?

  而且她明明记得自己有伴侣名叫“古煜”,居然还以为“古煜”是自己包.养的情人而非妻子。

  明明她们已经结婚了。

  阮林清烦躁地按按眉心,心口的抑郁难以言表。

  就在这时,电话声忽然响起,是省医院负责古煜诊治病情的主治医生——林医生的来电。

  阮林清小心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一直快步走到楼下,确定不影响古煜休息,才接通了电话。

  “林医生?”

  “阮小姐,晚上好。”林医生开口道:“没打扰您休息吧?”

  阮林清:“没有,有什么事吗?”

  林医生似乎在翻看文件,阮林清清楚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片刻后林医生道:“刚才你们走后,我联系了在博洛尼亚大学的博导,查到六年前她也遇到有患者出现了与古小姐同样的情况。根据检测数据来看,古小姐和当年那位患者的病症与受伤状况相同。她的大脑皮层并没有受损,但左右颞叶和额叶有中度损伤。一般达到此类受损程度的患者会出现轻微癫痫,但古小姐目前并没有神经性反应。”

  “所以我导师推测,古小姐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可能也与那位患者相同,是因为长时间的心理压力与外界压力所致。毕竟人的记忆是人脑对经历过的事物的识记、保持和再现,并不是客观存在。如果古小姐对一些记忆感到痛苦难过,对一些记忆更加期待依赖,大脑会对记忆进行再度编码,重新构造。”

  林医生道:“但此类病症吃药容易引起副作用和依赖性,目前还是建议依旧保守治疗。家人的陪伴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最好您也能寻找一下古小姐感到情绪压力的源头,能更有效地帮助其恢复。”

  “最后还是那句话,最好不要引起古小姐情绪激动,不然可能会让其大脑二次损伤。如果她想做什么,就先让她做,方便您能找到让她情绪敏感的问题本源。”

  电话挂断,阮林清低头看着手上,已经被揉得看不清上面字体内容的包.养协议,忽然有些茫然。

  “长时间的心理压力与外界压力”?

  她和古煜今年都是二十五岁,结婚三年,相伴十年,一共认识了十三年。从初中开始,她们就形影不离。古煜性格跳脱,静不下来,不喜欢学习,不喜欢被教导。除了考试卷子以外的作业,基本都是阮林清给她写的。

  阮林清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古煜就缠着家里人,花钱按特长生方向,把她送进了阮林清就读大学附近的二流院校。两人都申请了校外居住,终于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多少人都说高考后就是分手日,但她们就连考去外地两所不同的大学,都没有出现隔阂。

  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隔夜仇。

  上了大学后,刚好赶上国内电竞行业兴起,古煜喜欢上了电竞游戏,而且对打游戏有别样的天赋。她参加大学电竞队,天天跟着人出去打比赛,还得了不少奖。

  在学校的阮林清也没有闲着,她开始为将来跟双方父母坦白时做努力,申请了校园贷款,又问母亲借了点启动资金,就此开始创业。阮林清也没想到,自己的公司居然真的慢慢做了起来,三年时间,她让八十万的启动资金翻了三百倍,还了贷款,又连本带利还了从母亲那里借来的钱。成功将公司转型为科技有限公司,连公司名称都是和她和古煜的名字合称——阮煜科技有限公司,主攻方向就是游戏行业。

  古煜和阮林清的父亲原本就是战友,阮林清除了性别不对,其他各处旁人都挑不出错。获得双方父母的认同也显得顺理成章,大学毕业那年,阮林清几乎是一天都没多等,直接带着古煜结了婚。

  古煜喜欢打游戏,她擅长软件编程,古煜喜欢什么类型的游戏,她就设计什么类型的游戏。

  古煜不喜欢既定的死板生活,她让古煜随心所欲的玩,她负责给古煜最好的生活。古煜所有喜欢的东西她都给她买了,所有喜欢玩的她都带她去过。

  阮林清不明白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长时间的心理压力与外界压力”,这句话每个字她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听起来格外陌生。像是给一副水墨画添了笔油彩,充斥着鲜明刺目的格格不入。

  阮林清下意识想打电话找施可卿询问,又觉得施可卿到底是她的秘书,说话肯定是下意识偏向她的。

  可等她拿起手机想要联系古煜的朋友时,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她倏地停驻。

  她......好像没见过古煜的朋友。

  准确来说,是古煜似乎没有朋友。

  她们从初一开始就形影不离,成年后互相表白顺利在一起。如果非要找一个古煜的好友,好像......

  好像只有她,阮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