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突发状况, 宴会被迫中止。

  昏迷不醒的陆景泽被家里的帮佣抬回房间,许君也慌慌张张的上了楼, 一边吩咐管家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一边紧紧的拽着陆礼的手腕,希望她能先看看陆景泽的状况。

  大厅内安静了片刻,随后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神态下,谌鹿被陆庭叫在了身前。

  他的眉头紧锁,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想要上楼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而是选择带着谌鹿在客厅待着安抚着到访的客人。

  今天来的都是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陆庭带着谌鹿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然后再适时的对他们表达歉意,送他们离开。

  宴会的主人公突然昏倒,即使陆庭再想和众人攀谈商业,现在也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沈岑愿是最后走的,陆庭只是盯着她已经恢复良好的眼睛看了会儿, 随后便客套的和她说了两句话, 之后就随着匆匆赶来的家庭医生上了二楼。

  谌鹿没有跟着他离开, 她推着沈岑愿到院子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自成一片融洽和谐的氛围。

  陆景泽是因为什么晕倒的沈岑愿大概能猜到,无非就是陆氏集团股份的那点事情。

  不过她也没想到陆景泽会那么激动。

  夏季的夜晚就连晚风都是闷热的, 沈岑愿还好,即使穿着长至脚踝的黑色长裙,也没感觉到几分热意, 她体质虚弱畏寒,待在外面这一会儿反倒是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谌鹿则不同, 不过是在外面站了这一会儿功夫,她的额角已经冒出了一层浅浅的汗意。

  沈岑愿抬眸注视了她一会儿,随后示意谌鹿弯腰,然后从自己的包包里拿了张纸巾,动作细致温柔的给她擦汗。

  两人身上的衣裙,一个黑色温婉,一个银白清冷,此刻靠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和谐。

  …

  刘瑄开着车在陆宅外面等候,其他客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坐车离开,还停留在这里的,除了她的这辆车以外,还有一辆。

  等到谌鹿推着沈岑愿走出陆宅的大门时,还不待刘瑄开门下车过来,倒是有另一个人先一步的朝两人走去。

  沈桥齐步伐轻缓的靠近不远处的两个女孩,一边打量着轮椅上的沈岑愿,一边思索着谌鹿如今在陆庭心里的地位。

  沈岑愿和谌鹿也驻足停下,两人眸光冷淡,却因为这夜色的掩盖,没有让沈桥齐发觉。

  他先是祝贺了谌鹿生日快乐,同她叙旧,随后才低头看向沈岑愿,言语关切的同沈岑愿搭话。

  尽管沈岑愿对他一副冷淡的模样,但沈桥齐却是不在意,如今沈氏的股权都落在沈桥瑜的手里了,他这个时候就算再对沈岑愿好也没什么用了。

  他如今这样做,也不过是想在谌鹿面前装装样子。

  在得知谌鹿的真实身世居然是陆氏集团千金的时候,他除了感到惊讶,随后便是一阵狂喜。

  果然,之前听他妻子的话是对的,幸好他早早的也算是和谌鹿搞好了关系,这样他日后有什么想和陆庭合作的,也算是有了门路。

  如今他在沈氏举步维艰,处处被打压,时间久了,他便动了另起炉灶的心思。

  反正他有岳父家做支撑,资金方面算是没什么大问题,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缺一个引路人。

  原本他是想和曾氏合作的,但上次在曾烁手里翻了个大跟头,沈桥齐不可能再心无芥蒂的和曾烁他老子谈合作。

  但想来想去,京市他虽然结交的权贵不少,但这些人一看他被沈桥瑜打压了,就只会在背地里看笑话,说什么都不愿意帮他一把。

  倒是这次沈桥瑜把他推来云市的这一趟,让沈桥齐起了新的注意。

  陆氏虽然整体上比不上沈氏,但好在它在云市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云市地产这方面,陆氏几乎算是垄断性的龙头企业,如果他能和陆庭谈成合作…

  三人一共没说几句话,沈岑愿不想在这里听沈桥齐说这些惹她心烦的废话,不过她也知道沈桥齐等在这里的目标不是她,而是谌鹿。

  为了让他主动往坑里跳,沈岑愿便抿了下唇,随后低声虚弱的咳了几声。

  谌鹿收到她的示意,便礼貌的打断了沈桥齐唠唠叨叨的叙旧,随后当着他的面,直接抱着沈岑愿走向不远处的轿车,而刘瑄也适时的过来把轮椅收走。

  倒是这一下把沈桥齐给惊到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谌鹿这小姑娘力气这么大,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成年女性,她一个小女孩还穿着裙子,居然说抱就抱起来了。

  随后回过神来,便又是在心里感叹这两个人感情深厚。

  目送沈岑愿坐车离开后,谌鹿这才转身走向沈桥齐,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开口和沈桥齐说话的语气,却恰到好处的保留了几分亲近感。

  就是这几分亲近感,让沈桥齐脸上的笑意愈来愈大,顺势开口向谌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舅舅想见我爸?当然可以,只不过我哥他现在还昏迷着,爸爸他可能…”

  谌鹿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沈桥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忙不迭的表示自己不急,可以之后与陆庭再约时间,随后又暗示到时候希望谌鹿能在陆庭跟前说些好话。

  谌鹿笑着应下,目的已经达到,外面的天气又闷热的厉害,两个人没有什么再继续聊下去的想法,便顺势互相道别。

  倒是沈桥齐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回了下头,他远远的看着谌鹿走进陆宅的背影,随后又望向陆家二楼明亮的灯光,在心中啧啧称奇。

  好好的成年礼,陆家那小子居然晕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这要真是有什么隐疾,那这陆氏将来交到谌鹿手里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

  谌鹿刚进到大厅,就见到陆礼从楼上下来,她笑着颔首示意,轻声问着陆景泽的情况。

  陆礼手上端了杯水,她轻抿了口无奈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一时的情绪激动,待会儿醒了应该就没事了。”

  谌鹿听到这默了下,没想到陆景泽还真是被她那句话给气的晕倒的。

  原本想上楼的脚尖一转,谌鹿朝二楼的方向看了眼,随后便拢了拢裙摆,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晚宴结束的匆忙,酒水吃食什么的都被撤下,她从早上开始就被许君要求禁食,眼下没人管了,想了想,便去厨房拿了块小蛋糕。

  从厨房出来时,谌鹿一手拿着一个小托盘,经到陆礼跟前时,问她要不要。

  陆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今天在医院值了一天班,晚上下班饭都没吃就被许君喊回了家。

  眼下她看着谌鹿手上香甜的小蛋糕,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谢接过。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安静静的填饱着自己的肚子,直到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略微吵闹的声音,谌鹿便猜到是陆景泽醒过来了。

  她抿了口茶,随后从沙发上起身便慢吞吞的往楼上走去。

  陆礼看了眼她的背影,随后便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吃自己的小蛋糕。

  她最近在看房子,再过一段时间,她便从这里搬出去吧。

  住在不属于自己的家里,没有人会感觉到快乐。

  像是她,像是谌鹿。

  …

  陆景泽呆坐在床上,他的目光直的发冷,若是以往,他必然要因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昏倒这件事情而发火气愤。

  可眼下,与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相比,这还算得了什么呢。

  许君坐在他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条湿毛巾,不时的帮他擦着脸上出的冷汗,嘴里轻声细语的关心着他,是否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庭也站在一旁,尽管眉头皱的很紧,但显然也是想知道陆景泽突然晕倒的原因。

  家庭医生说是情绪激动导致的,陆庭不是很相信,他养了陆景泽这么多年,等自己老了,陆氏迟早是他的,如今只不过是赠予了区区15%的股份,怎么可能就激动成这样?

  最大的可能就是…

  身后传来高跟鞋落地的声音,陆庭侧眸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谌鹿。

  最大的可能,就是陆景泽实在容不下谌鹿。

  他不希望谌鹿得到和他相同的股份。

  有些烦躁的松了松束在领口的领带,陆庭眉头皱的更紧,又看了眼陆景泽呆愣着不说话的样子,便转身离去。

  谌鹿是自己的女儿,给她一些股份本就无非厚非,更何况,她如今在陆氏任职,而且能力出众,如果陆景泽和她和平共处,以后谌鹿会是他很好的助力。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养出了个这么没有大局观,这么小肚鸡肠的儿子来?

  陆庭离开的动静让陆景泽本能的在心底松了口气,醒来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想明白了,父亲应该是不知道他私下和谌鹿签过合同的事情的,所以眼下,在父亲的眼里,自己和谌鹿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

  就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景泽更是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如果真的说出来,无疑是让自己在陆庭心里的形象一跌再跌。

  事到如今,他不应该自怨自艾,他应该做的,是努力的和谌鹿竞争,最好,最好再做成一件能够让陆庭对他更满意的事情…

  谌鹿自来到这个房间就没开口说话,只是兴致勃勃的观察着陆景泽的眼神变化。

  忽的,两人的视线相对,谌鹿朝他缓缓勾唇。

  陆景泽握紧了掩在被子下的拳头,随后想到了什么…

  沈岑愿惊鸿一瞥的面容在他心头闪过,陆景泽心念微动。

  既然眼睛治好了,那说不定以后腿也能治好。

  既然如此,和沈岑愿联姻,也不算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