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晒进小院,被屋檐和藤架支走一半,剩下一半流淌进院里每个角落。

  餐厅开了空调,落地窗只拉上一半帘子,能看见外面灼热的天地。

  芭蕉叶被烘烤得发焦,藤蔓枯卷,石凳已经晒得热腾腾,满庭空无一人。

  蒹葭小镇整体比城里气温低,但这个季节这个时间段,太阳也不亲和。

  楚若游没有关注到云洄之的失态,云洄之的厨艺比她想的还要好一点,她细嚼慢咽,吃得专注。

  “还没决定。”

  她这时抬眼看云洄之:“云导还没带我去过几个地方,山里景点都没看完,急什么?明天不是还要进山?”

  云洄之一听松了口大气:“对,可以玩的地方有很多。”

  但心情却彻底低落下去,她默默地为刚才的不舍和失望感到难堪。

  也为现在的窃喜感到惆怅。

  好像一部分身体在院子里曝晒,快要中暑倒下去,另一部分却在室内悠哉地吹冷风。

  楚若游说:“我的意思是,我们经常外出,让你下厨的机会不多,别担心我压榨你。”

  “我不担心。”

  云洄之给她一个明朗的笑:“为楚女士服务是本导游的福气!”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楚若游脑海里闪过这两个词。

  小章的妹妹今天来店给他送饭,兄妹俩拎着保温餐盒进了餐厅。

  一见云洄之在,章彩就扔下她哥走过来了。

  楚若游不动声色坐着,拧开茶杯喝云洄之给她泡好的茶水,准备看出好戏。

  章菜看到没吃完的残羹,问:“菜是谁做的?”

  云洄之举手:“我。”

  章彩撇嘴,“大热天为她做饭,你就这么喜欢她啊。”

  做个饭而已,也没有多喜欢吧。

  云洄之被高中生的莽话尬住,原以为她是来没事找事的,正准备眼神示意小章来救驾。

  结果人家下句话说:“什么时候去我家烧烤店吃一顿?”

  章彩见云洄之眼神瞟向楚若游,也跟着看过去:“当然要带她一起。”

  云洄之笑:“你要请我们吗?”

  之前章彩也邀请过她几次,说要请她回店吃。

  但云洄之已经知道她什么心思,哪敢搭理她的热络劲。

  云洄之探问过小章,章彩也并没有跟家人出柜,只是在她哥面前放飞自我而已,因为她哥不爱说话也不爱管闲事。

  所以自从章彩回镇,云洄之为了躲她就再没有去吃过她家烧烤,还真有点馋了。

  “不是。”

  章彩“哼”了一声,其义自明:你都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还想白嫖呢。

  “烧烤滞销,帮帮我们。”

  说白了,拉顾客去消费。

  小章估计听不下去了,从饭盒里抬起头,“章彩,过来。”

  楚若游率先答应,“今晚就去。”

  她朝章彩温和地笑了笑,心觉这小姑娘挺可爱,也没有恶意。

  章彩是个标准的小镇姑娘,个子不高,肤色略深,但皮肤很好。

  眼睛黑亮,五官小巧,性格嘛,活泼直白且善良。

  “好啊,我家烧烤很好吃。”

  章彩骄傲完顺便解释:“我看你俩都开始自己做饭了,可能别的东西吃腻了。”

  楚若游拿起杯子离开餐厅,云洄之负责收拾桌子加洗碗。

  章彩见状小声对小章说:“哥,你看,她都做饭了,她还要洗碗,她跟那个女的在一起有什么好。”

  小章吃了两口饭才想理她:“她愿意,也可能楚小姐身体不舒服。”

  章彩回头看见楚若游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捂住嘴笑,欣喜道:“我刚才发现她好美,长得比云洄之好看多了,她全名叫什么?”

  小章疲倦地眨了一眨眼,慢吞吞说:“我忘了。”

  “啧,你真是我亲哥,你能记住什么?”

  记住你上次喊人家坏女人,说她把云洄之勾引得走路都飘。

  -

  太阳烈得人不敢往外走,云洄之收拾完厨房就跑上楼。

  一进房门听到句:“辛苦了,帮你倒了水,喝完。”

  云洄之刚好也口渴,但喝了半杯就不太想喝,在楚若游的目光威逼下只好乖乖地喝完。

  她洗了把脸出来,兴致勃勃地问:“你还要睡觉吗?”

  楚若若游委婉:“……我不愿意做别的事情。”

  云洄之微微嘟嘴,失落道:“啊,真的不想看电影吗?”

  楚若游一愣:“看电影可以。”

  打开投影,两人坐在沙发上找着影片,云洄之问她:“你喜欢看什么样的?”

  “只要不是毫无逻辑漏洞百出的烂片,我都可以。”

  这要求说实话,有点高了。

  最后找了部治愈系的外国影片,景拍得极好,女主人公也可爱。

  雪山,草原,放牧,木头屋子。

  驱逐了夏日的隐隐燥意,有让人平静的力量。

  云洄之盘腿,怀抱靠枕,头抵在楚若游的肩膀上,像一个实时弹幕,不断锐评每个细节。

  在漫长的风景镜头下得空闲聊,楚若游说她是弹幕,又说:“我看剧不喜欢开弹幕。”

  云洄之吐了下舌头,聊起来道:“我多数时候会开,但看到弱智发言很生气,有时候还会被一些话恶心到。所以只好关上。但一个人看到精彩的地方又很寂寞,又再打开。这样不断反复。”

  楚若游嘲讽:“你看个剧还挺辛苦。”

  “开弹幕就像谈恋爱。”

  “怎么说呢?”

  “有它的时候时常觉得无聊,很不理解,还会生气。但是一个人过又空落落的,精彩和难过的瞬间都很需要它的陪伴。”

  云洄之感慨:“真矛盾。”

  这个说法挺有趣的,楚若游发现云洄之不是看上去那么花瓶和简单,“你平时会想这么多的东西吗?”

  “不是,我刚想到。可能是单身久了,空虚。”

  楚若游笑了一声,低头看她,唇不小心碰到她的发丝,又分离。

  “真坦诚。”

  云洄之本来想问她,认为单身好还是恋爱好。

  旋即想起人家刚离完不久,就是来这里散心的,就把这个话题扔了。

  电影快结束时,来自雪山之巅的背景音乐想起,主人公光着脚穿着裙奔跑在草地上。

  湛蓝的天空温柔明亮,羊群仿佛珍珠一样散落。

  云洄之感到欢喜,吧唧一下亲在楚若游的脸颊上。

  楚若游立即蹙眉:“我感觉到你的口水了。”

  云洄之无赖:“你不是喜欢润的嘴唇吗,我现在就很润。”

  “滚开。”

  楚若游往旁边挪。

  被云洄之抓回来,抱住了,委屈巴巴地埋怨:“哼,你让我滚。”

  眼尾下垂,看着楚楚可怜。

  楚若游却不心软,笑声问:“那你怎么还不滚。”

  “我就不滚,我要抱你。”

  云洄之往她颈窝蹭,像电影里的小羊羔依恋女主。

  可惜楚若游没有女主天使般的好脾气,忽然不耐烦,将她按住,在她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云洄之立即嘤嘤嘤:“属小狗!”

  “看你还老不老实。”

  “不行!好痛!咽不下这口气,你也给我咬一口!”云洄之抗议。

  楚若游推开她就从沙发上起来,云洄之纠缠过去。

  两个人在床上又打了一架,最终云洄之也没能咬到楚若游。

  “算你厉害。”

  云洄之跪在床上,做出挥白旗的动作:“休战,我们不打了。”

  楚若游首肯,“乏了,要睡觉。”

  “你先睡。”

  “你会偷袭我?”

  云洄之转了转眼睛,笑着说:“我不会的,我是乖小孩。”

  “你要是敢,……”

  楚若游停顿,在想怎么威胁让她害怕。

  话还没想出来,云洄之就说:“我肯定不会的。”

  她抿了抿唇,害羞而炽热,“我才不舍得咬疼你呢。”

  眼里清澈得没有一丁点杂质。

  像被彩虹眷顾的山涧。

  楚若游整个人静了下来,问她:“为什么舍不得?”

  云洄之茫然一瞬,看着楚若游,紧张地改跪为坐,一堆小动作。

  然后她笑起来说:“你可是我的甲方啊,金主姐姐,我阿谀奉承都来不及,怎么敢咬你。”

  原来是因为钱。

  很现实,也很简单。

  简单最好,昨晚云洄之说得对,她们之间不需要虚伪。

  午觉睡了一个多小时,以云洄之接电话为终点。

  “喂,妈。”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云洄之好半天没吭声。

  楚若游坐起端水喝,见她表情很冷淡,还有点不耐烦。

  “什么时候?”

  “哦,随便你,这个月我想自己待着,别打扰我就行了。”

  挂了电话,她知道楚若游一直在听,就说:“我妈打的,过段时间她可能要带我妹妹过来一趟。”

  “不放心你?”

  “不是。”云洄之收起后面的话,没再解释。

  楚若游也不想问。

  等温度降下去,两人一同看了会落日,然后搬自行车出门。

  往西缓缓地骑,像追赶着落日。

  云洄之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

  她吹口哨很厉害,轻灵悦耳,能吹出歌曲的韵律节奏。

  楚若游老学究似地批评:“女孩子家家吹口哨像什么样子?”

  “你是老顽固吗?”

  云洄之难得怼她:“女孩连口哨都不能吹?男人申请专利了?”

  楚若游淡定道:“无论男女,在大街上吹一路的口哨都不像话。”

  “我才不管,我就要吹!”

  “那我不坐你的车。”

  “好啊,那你跳车离开。”

  “马上就跳。”

  楚若游说罢将她的腰搂得更近,云洄之道发丝被晚风吹在她的脸上。

  口哨声尤在耳畔,她忽然爱上这个夏天。

  作者有话说:

  疯狂星期四的晚上好!

  准时打卡,滴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