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隔音做得很好,盛景郁推门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都没有一丝预兆。

  也是因为这样,她注意到了鹿昭在桌前拿着手机的神情,眉头锁在一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让她觉得苦恼,甚至难捱的事情。

  盛景郁的目光轻变了一下,接着便依旧平静的走到鹿昭身边,问道:“在看什么?”

  声音是从鹿昭左侧传来的,她低垂着头,视线兀的一定。

  手机里的这事是她不能让盛景郁知道的,她此刻的大脑转动的前所未有的快。

  雪景皎白,衬得人举动清晰。

  鹿昭夸张的当着盛景郁的面将手机收起来,演出一副自己要耍赖,却被盛景郁抓包的样子:“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你动作太慢。”盛景郁淡声道。

  似乎是信了,她说着就走到了棋盘前。

  黑子在棋局上断断续续的连成几条线,就跟她刚刚离开时一样。

  垂眸看了一阵,盛景郁转头对鹿昭问道:“那你有没有查到答案?”

  答案是肯定不会有的。

  鹿昭还记得自己过去几次想要作弊时发生的事情,故作骄矜的将手机丢到了桌上,道:“那些解棋的公众号都要收费。”

  盛景郁闻言笑了一下:“你这样吝啬,是没有人会给你解的。”

  鹿昭却不然,往前一步走到了盛景郁面前,意有所指的讲道:“有人愿意的。”

  说着鹿昭的手臂就勾上了盛景郁的脖颈,有一股力带着她向鹿昭的怀里靠。

  而她也就这样任由自己落入鹿昭的怀里,凑近的声音多几分明知故问:“在哪里?”

  唇瓣几下轻落,鹿昭靠过去吻了吻盛景郁的唇,撵挪着,暧昧着,对她道:“在这里。”

  两个人是棋局上的对手,盛景郁当然对鹿昭的棋该怎么走清楚明了。

  而鹿昭对此也心知肚明,耍赖也耍的明显。

  话音还没有落下,鹿昭接着便不讲规则的朝盛景郁迎面吻了上去。

  鹿昭罕见的对盛景郁的欲望来的明显。

  她吻的是真温柔,却也不是那样温柔,没有过去那样慢条斯理的渐进,唇瓣轻轻一抵就撬开了盛景郁的齿关,盛景郁被勾住,瞬间失了力气。

  而鹿昭的手来得及时,一下就将盛景郁整个人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手掌合着衣料下沁出的薄汗,贴一层灼热。

  落雪纷纷扬扬的从鹿昭视线的一侧划过,像是计时器不断掉落下的时间。

  不断减少撤去的监护设备,手机里平躺着的新消息,墙上不断向前走着的时钟。

  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那件事情,让她觉得自己愈发像一个卑鄙的小偷。

  她是要走的人。

  她现在应该给盛景郁留下的痕迹越少才对。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吻她。

  想要多从她身上得到一点味道,这样在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才可能不会那么想她……

  这种念头越深,鹿昭吻的力道就越重。

  盛景郁被鹿昭拥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她掠夺去了。

  屋内的暖气给的很足,提子的香气氤氲开来,在整个空间里密不透风的越积越多。

  规矩的发丝愈发凌乱,脖颈的脉搏被落下的吐息包裹着,低伏的神经在发梢下泛起细小的战栗。

  盛景郁艰难的抬起眼睫看向鹿昭,看她垂眸低吻着自己的样子。

  窗外的雪衬得屋内明亮,也将这人在视线里的情绪传递的明显。

  盛景郁感觉到鹿昭是真的想要把自己掠夺去。

  她不知疲倦不得厌倦的一遍一遍的吻着自己,修长的手抵在自己的腰上,每一寸推进都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她的身体里。

  这样她才可以把自己也带走。

  这想法从盛景郁的脑袋中忽然闪过,但接着鹿昭靠在自己唇上的吻便慢了下来。

  这场由她开始的接吻也由她结束了,她就这样揽着自己的腰,轻挪又抵靠,蜻蜓点水着,细声问道:“可以请盛老师不吝赐教吗?”

  盛景郁浑身都透着津津汗意,沉沉的呼吸稳了好一会,才对鹿昭回答道:“当然。”

  即使刚才吻来的那样凌冽,她们身侧的棋盘还是规矩的摆着。

  盛景郁吐息着,从鹿昭怀里挣出了手臂。

  她长指点在靠近鹿昭方向的一枚棋子上,道:“这里。”

  “你的子落在这里,就堵住了我左边的气,我为了自保就只能走这里,但你这里已经活过来了,再在这里落子,就把我困住了。”

  鹿昭听着,不由得跟着盛景郁示意的地方看去,眼睛兀的一亮:“这个死穴你藏真好。”

  盛景郁不然:“不是我藏的好,是你没发现。”

  鹿昭听到盛景郁这话,眼神蓦地变了一下。

  她仔细看着这局刚刚她还以为无法翻盘的棋,声音晦涩深沉:“是吗?”

  “是啊。”盛景郁点点头,目光锁在鹿昭的侧脸。

  “当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护士小姐从外面推开门,对房间里的人道:“盛小姐,您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安医生想让您去会议室一趟,安医生还说,鹿小姐如果在的话,也请一起过去。”

  盛景郁闻言,不紧不慢的将自己的视线从鹿昭脸侧收回,对护士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这个时间走廊人并不多,四处都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 鹿昭就走在盛景郁身旁,被她的视线再次笼罩锁定。

  盛景郁之前看鹿昭物料的时候感慨过,她不是什么演戏的料。

  而现在她更加笃定这件事了。

  盛景郁比身边人想象的要多聪明一点,所以也敏锐的察觉到鹿昭情绪不对。

  刚刚从洗手间出来时,鹿昭是这样。

  上次在草坪星空下时,她也是。

  隐约着,盛景郁还觉得在某个时间里鹿昭也曾这样过。

  她想要靠近自己,想要跟自己在一起,却又否定着,推拒着。

  就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扯着,任何亲密的举动都会扯痛她的神经,要么要她后退,要么要她鲜血淋漓。

  鹿昭是爱自己的,盛景郁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她看得到鹿昭在自己手术刚结束那些时日的奔波辛苦,也知道术前需要将长针埋入她身体的那种剧痛。

  但也正因如此,盛景郁清楚,现在这种状态对她们两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年底鹿昭太忙了,而她的身体在前几个月又一直不好。

  现在她精神已经恢复大半了,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谈谈。

  为什么不要自己太爱她。 。

  走了一小段路,盛景郁就跟鹿昭来到了会议室。

  不只是安岑在会议室里,程辛也在。

  不过盛景郁注意到,程昱齐不在。

  似乎是已经回南城了。

  想到这里,盛景郁的瞳子不动声色的平静了。

  她想待会这两个人要宣布的消息不会有多差。

  安岑看着两人走进来,自然抬手招呼道:“来了?坐吧。”

  倒是程辛脸上笑容多的压不下去,提前跟盛景郁道:“不要这么紧张阿郁,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而是你的体检报告合格了。”

  “恭喜你,你可以出院了!”

  这件事在盛景郁意料之外,却也接受的平静。

  她看起来还没有程辛激动,接着便又问道:“我的腺体已经稳定在正常水平了吗?”

  “是的。”安岑点点头,“这周数据跟上周持平,已经可以说是稳定下来了。”

  “而且你的腺体畸形在鹿□□素因子的干涉下恢复到正常水平了,而且是很漂亮标准的扁圆形哦。”

  安岑这话重音落得偏移,大有几分在开玩笑这对小情侣的意思。

  盛景郁听着内敛平淡的笑了一下,视线接着转向了一旁的鹿昭。

  而这人目光大有几分不顾周围还有其他人的放肆,笑着就在盛景郁的身上勾了一下。

  这消息对鹿昭来说并不新鲜。

  可她还是对盛景郁笑着,连这一刻也不放过的,寸寸游移,放肆暧昧,要将这时的盛景郁也勾在脑海里。

  程辛在一旁瞧着,目光微变,接着就对盛景郁提醒道:“阿郁,虽然你腺体恢复了,但短时间内还是要注意的,尤其是Alpha的信息素,你还不能接触太多。”

  这是盛明朝的说话方式,程辛学了几分,话里有话的指着鹿昭。

  她是知道鹿昭信息素对盛景郁的威胁的,连鹿昭这几个月用的阻隔剂都是她给她准备的。

  出于不同的目的,这几个月他们一起将这个消息对盛景郁封锁,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现在盛景郁恢复了健康,深受折磨的身体迎来了太平,他们也随之几分分道扬镳的意思了。

  对南城的人来说,尤其是程辛,他们知道如果研究深入,会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但他们是不会愿意去主动解决。

  如果这个问题被解决了,鹿昭就会跟盛景郁没有阻碍的在一起。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尤其盛明朝是商人,他一早就想来内陆拓展版图。

  鹿氏集团庞大却也是个好靶子,不过是顺水人情,还可以一箭双雕,卖一个也无妨。

  程辛面无表情的想着,接着又对盛景郁叮嘱道:“我说的这些,你千万切记。”

  盛景郁习惯了程辛这样的重复叮嘱,也没多放心上,只点头道:“我有数。”

  “有数就好,有数最难得。”程辛附和,话里有话。

  角落里,没有人看到鹿昭眼底藏着不被人察觉的晦涩。

  可所有人却又都在提醒她。

  司了了的微电影在盛明朝的干涉下口碑跌倒了谷底,可对鹿絮的行动,他始终都没有开始。

  鹿昭不能让秦曦被人污蔑,被引导着遭受恶意,毕竟这些她在活着的时候经历的就够多了。

  时间到了。

  她不想走也要走。

  而安岑似乎并不喜欢程辛这个话题,接着又对盛景郁问道:“有没有想什么时候出院?这几天有雪,可以找个好时间。”

  明明这个问题是向盛景郁问的,鹿昭却比盛景郁先开口:“圣诞节吧。”

  这时间点来的特殊,盛景郁不由得转头看向了鹿昭。

  而鹿昭接着便握过了盛景郁的手,瞳子里脉脉含情,对她解释道:“就在下周一。人多,热闹。”

  所以即使身边少了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孤独。

  盛景郁听着鹿昭的话,不知怎么的向往起了圣诞这个节日。

  她是第一次有些向往一场热闹,接着便点头同意了:“好,就这天吧。”

  商量好了出院的事情,安岑跟程辛又跟盛景郁说了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

  也没有花多少时间,这个这些日来最简短又最轻松的会议就顺利结束了,程辛说着就带盛景郁去办预约出院的流程。

  “鹿小姐。”

  就在鹿昭也要跟上前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安岑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会议室空荡的明显,衬得这人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鹿昭从门口刹住步子,循着这道声音茫然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安岑。

  看着她白发下温和的双眼,直觉得这人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