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敛带着纪晚离开片场后松过一次手,他往前走了两步,还是贺笙提醒他,纪晚没有跟上来。

  他转头看向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纪晚。

  这里离酒店很近了,已经离开了影视城里面,就代表着狗仔和来蹲点的粉丝们肯定少不了。

  人是他带出来的,留这幅状态的纪晚一个人在这里,纪敛不放心。

  他上前,再次拉住纪晚的手腕,没有说话,纪晚也没有反应,乖乖地任由他牵着。

  一直到走进了酒店大门后,纪敛才松开。

  “可以自己回去吗?”纪敛比纪晚矮,也矮不了多少,对视时倒是不需要他仰起头。

  纪晚表情依旧呆滞,纪敛的问话过去了好几秒钟,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了,缓缓点了下头。

  “那就行。”纪敛丢下这三个字,牵起贺笙的手就往电梯那边走。

  上带崽综艺时,贺笙就记住了纪晚,但比起谈定康和许嘉年,纪晚只能算是认识的大哥哥,贺笙跟纪晚说过的话没有超过十句。

  纪晚虽然总是笑着,但小孩子最是敏感,贺笙能感觉到纪晚笑脸下藏着的阴郁,还有竖起的一层隐形屏障。

  这也是贺笙释放了天性后,也不敢主动找纪晚说话的原因。

  现在再重新看这位大哥哥,贺笙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位哥哥被那个坏哥哥骂得好惨,他看上去好可怜。

  小爸会帮助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

  贺笙停下脚步,拉了拉纪敛的手。

  纪敛被迫停下来,贺笙仰起头,小声道:“小爸,那个哥哥还在那里哦,我、我们不带着哥哥一起走吗?”

  纪敛顺着贺笙的话向后看去,纪晚跟刚才一样,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只有扭动他身上的发条后才能推着他往前走。

  酒店大堂有几名正在登记的客人,频频朝门口的纪晚投来视线,看她们的样子,是认出了纪晚,正在犹豫要不要上来搭话。

  纪敛叹了口气,蹲下来,推了推贺笙的背,在贺笙耳边说道:“宝宝,你去把他带过来吧。”

  周围有视线,纪敛不方便再去拉纪晚的手了,他跟纪晚本来就处于话题中心,不管做什么都受人关注。

  贺笙点点小脑袋,小跑着冲到纪晚面前,两只小手抱住了纪晚的手。

  纪晚还是在发呆,贺笙扯了扯他的手,大声道:“小晚哥哥。”

  纪晚眼皮一颤,回过神来,对上了贺笙明媚的笑脸。

  “小晚哥哥,我们走吧。”

  纪晚:“去哪?”

  “去楼上呀!房间里。”贺笙倒是没有思考,顺口就回答了,“爸爸现在正在做晚饭哦,爸爸做的饭很好吃呢,小晚哥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纪敛没有告诉贺笙,把纪晚带过来之后要做什么,他以为纪敛的意思是带着纪晚一起回房间。

  之前,纪敛也让他带祁星寒回房间过,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小爸,我把小晚哥哥带回来了哦。”贺笙拖着纪晚,急着跟纪敛邀功。

  电梯恰好到了一楼,电梯厢里走出来几个陌生客人,纪敛就近拉住纪晚的胳膊,将纪晚拖到了自己身后,等到电梯里的客人全部出来后,他拖着纪晚进入电梯才松开了手。

  现在是饭点,幸运的是,上行一路畅通无阻,一直到他们所住的楼层,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贺笙那张小嘴在不停地叭叭叭。

  纪敛牵着贺笙,贺笙牵着纪晚,走了两步之后,纪敛才回味过来。

  纪晚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小晚哥哥,我大爸爸做鱼很好吃哦,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他、他跟我说,晚上做我小爸最喜欢的松鼠桂鱼,我、我也很喜欢哦!不过我知道,大爸爸是特意给小爸做的,我只是沾了我小爸的口福,哥哥,你知道什么是松鼠桂鱼吗?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真的小松鼠哦,松鼠桂鱼很好吃!小晚哥哥也尝尝我大爸的手艺吧,如果不好吃的话,可、可不可以不要实话说出来,我大爸爸也是要面子的……”

  纪敛连劝退的机会都被贺点点这个小话痨给阻止了。

  贺笙都那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开口赶走纪晚。

  他将纪晚从纪远那里带了回来,转头又将纪晚丢弃在这里,怎么想都有点过意不去。

  如果是祁星寒的话,纪敛倒是能心安理得地随便丢弃,对于不熟的人,他还真做不到。

  “跟我们一起吃晚饭,你会介意吗?”长久的沉默后,这是纪敛第一次开口。

  纪晚:“会不会很不方便,你的先生会介意吗?”

  纪敛:“他为什么会介意?”

  实话说,会心存芥蒂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在此之前,他还因为贺铭沉跟纪晚没有多少的互动而吃醋,他现在又要假装当个老好人,将纪晚带回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伪善。

  “因为,你先生很喜欢你。”纪晚说。

  纪敛:“……”

  纪晚跟贺铭沉打过几次照面,男人冷冰冰的,看上去很不好说话,虽然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但他感觉得出来,这是为了纪敛而不得不做的礼貌之举。

  他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四人小群里不怎么发言,谈定康和许嘉年不会厚此薄彼,从不落下他,他有时候会出来说两句,跟纪敛一样,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者,默默关注他们的交流。

  他也看到过谈定康和许嘉年多次提到纪敛的伴侣,爱吃醋,莫名其妙就对他们流露敌意。

  贺铭沉虽然还没对他表现出这些态度,但那是在他没有跟纪敛接触过多的前提下。

  看着纪敛一点点红透的脸,纪晚的心情豁然开朗,忍不住调侃道:“谈老师和许老师说,你先生挺会吃醋的,我跟你回去,我怕他会吃醋。”

  纪敛:“……”

  纪敛脸颊愈来愈滚烫,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倏地消失了。

  他不自在道:“他们只是在调侃,你别相信,贺铭沉很大方的,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吃醋。”

  纪晚终于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抹笑,点了点头。

  纪晚答应了,纪敛却更加不自在了,他直觉纪晚只是敷衍他,根本还是相信了谈定康他们的话。

  他扭过头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没有转头,拿后脑勺对贺笙说:“宝宝,带你纪晚哥哥过来。”

  “好。”贺笙大声回应,拖拽着纪晚跟上了纪敛。

  -

  门口响起动静的下一秒,听到声音的贺铭沉就果断地从厨房里出来了,他腰上还系着纪敛给他的那件粉色兔子围裙,这是萧助理来给他送衣服的时候,他特地让萧助理带上的。

  “小敛,你回来了。”贺铭沉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的笑在看到跟纪敛一起进门的纪晚时倏地消失。

  “爸爸,我也回来了,你、你怎么不喊我的名字呀。”贺笙换上了自己的小仓鼠拖鞋,哒哒哒地冲进了贺铭沉怀里,一脸不高兴地抱怨。

  “点点,你也回来了。”贺铭沉拍了拍贺笙的脑袋,说得极其敷衍,贺笙却不在意,听到这句话后就高兴了。

  “爸爸,小晚哥哥晚上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哦,我、我跟他说了,你的松鼠桂鱼很好吃哦!”

  贺铭沉的目光重新落在走到客厅的纪敛脸上,他的疑惑没能传递给纪敛,直接被纪敛故意无视了。

  小混蛋。

  嘴上说着吃醋在意,现在把人带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你……你先坐会,要喝点什么吗?”这算是纪敛跟主角受第一次正式相处,本就不善于应对社交的他,做什么都很局促,见纪晚站着没动,他直接伸手,拉着纪晚坐在了沙发里。

  大概是刚才牵手的次数太频繁,这会再这样做,纪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番举动落进贺铭沉眼里,就像有数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底,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酸到刺鼻的陈年老醋。

  纪晚笑笑:“不用,谢谢。”

  “咦,爸爸,你、你在做什么臭臭的东西吗?”贺笙使劲吸了吸鼻子,顺着气味钻进了厨房,大喊道,“爸爸,锅冒烟啦。”

  贺铭沉反应过来,他出来的时候调了小火,以为简单的打个招呼就能立即回去炒菜,没想到会被耽搁那么久。这会,锅里的菜全部黑了。

  贺铭沉叹了口气,转身从冰箱里翻出明天的食材,准备再做一盘新的菜。

  纪晚什么都不想喝,纪敛还是去洗了一盘水果,他故意没去厨房,避开与贺铭沉见面,去的浴室洗的水果。

  等他回到客厅时,贺笙打开了最喜欢的动画片,正给纪晚介绍他最喜欢的小猪猪们。

  “吃。”纪敛将果盘摆放在纪晚面前。

  纪晚:“谢谢。”

  但是没有动。

  纪敛在沙发另一边坐下,跟纪晚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两人看着电视里颜色不同,性格各异的小猪们,发起了同样的呆。

  之前见到纪晚时,纪敛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他只想着与主角受不要有过多亲密的接触就行,他跟纪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太适合做朋友。

  现在,因为有了贺铭沉的原因,纪敛已经没办法做到忽视纪晚了,尤其是在看到纪远是怎么对待纪晚后。

  回酒店的一路上,纪敛都在回忆原文后续的剧情,纪晚回到纪家后,跟纪家的亲人是怎么相处的。

  大概是‘纪’这个字有毒,纪家人都沾了点冷血无情,豪门纪家也是。

  纪晚回到纪家后,并没得到亲生父母太多的关心。

  纪父没有才能,从纪老爷子那里接手家族事业后,没能把纪家送上新的高峰,反而一直往下坡路走,纪晚回来的这段时间,纪父为了挽回纪家衰败的结局,忙得焦头烂额,纪母和纪远只想着怎么在纪家破产前捞上最后一笔钱,他们都没时间管纪晚,更别说去补偿纪晚了。

  纪晚那时的心里状况很糟糕,从养父破产后,他一个人撑起了养父和自己,他便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在亲生家庭里没能得到缓解,反而陷得愈来愈深。

  原文里,给予纪晚救赎的人是贺铭沉,是贺铭沉的温暖与温柔让纪晚渐渐振作起来。

  可现在,剧情因为纪敛这只小蝴蝶改变了。

  想到纪远当着众人面讽刺纪晚,纪敛的胸口莫名难受。

  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上流着纪家的血,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没想到,他也会被这种事情所触动。

  “纪远不是第一次阴阳怪气你了吧。”纪敛突然开口。

  纪晚看向纪敛,眸中闪过一瞬诧异,似是没想到,隔了那么久,纪敛还会跟他提起这个话题。

  他以为,纪敛刚才没有提,这个话题会被自动遗忘了。

  纪敛盯着屏幕,问道:“从你回到那个家后,他一共说过你几次?”

  纪晚笑了笑:“不知道,没数过。”

  这个回答比有一个确切的数字还要可怕。

  没数过,代表着次数太多了,多到连怎么数清楚都不知道。

  纪敛:“你没想过要反驳他的话吗?”

  “没什么好反驳的,从他决定开始讨厌我后,不管我做再多都没办法让他不要讨厌我,就算我说了,他还是会继续这样,与其做无用功,让他说两句,能换来短暂的安静,这样也挺好。”纪晚声音含笑,无所谓的态度让人感受不到他的一点笑意。

  纪敛感觉到了,纪晚的态度非常消极,连思想都是消极的。

  “那你就任由他诬陷你吗?”

  纪晚:“清者自清,他的话还影响不到我。”

  纪敛在心底呢喃了句“骗子”,如果没被影响到,纪晚刚才就不会是那种魂不守舍的反应了。

  站在纪敛的角度,纪敛不是豪门纪家的孩子了,没有资格指责纪远,但他还是说出口:“纪远不是什么好人。”

  纪晚:“我知道。”

  纪敛:“他可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迟早有一天会当着你粉丝的面抖露你的事情,你觉得清者自清,但一个假装站在道德高点的人来利用舆论道德绑架你,那样的局面,你该如何收场?”

  那时候,贺铭沉会站出来帮助纪晚,将纪晚空洞的内心填满,让纪晚重新振作起来,有了反抗纪远,反抗纪家的勇气。

  可是,现在的纪敛,私心不想把贺铭沉让出去。

  贺铭沉形容自己是个卑鄙的人,纪敛觉得,他也是个卑鄙的人。

  卑鄙到想要独占贺铭沉,所以才会伪装自己是个好人,假惺惺地去劝说纪晚。

  纪晚:“我相信大部分网友是理智的。”

  纪敛:“如果他们理智,那我当初就不会被全网黑了。”

  纪敛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虚,当初会被全网黑,有一半是原主太作的原因。

  纪晚:“可你现在不也回到正轨了吗?”

  纪敛明白了,纪晚这是已经完全摆烂了,连反驳纪远一句都做不到。

  这副样子的纪晚,让纪敛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因为太过相像了,让他有了种恨铁不成钢的憋闷感。

  纪敛很少安慰人,除了点点和贺点点之外,他也没有哄劝过谁,这项技能他不专精,面对这种局面,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纪晚。

  没有贺铭沉,他无法想象,纪晚要如何从这段糟糕的命运中走出来。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纪晚自己能想通。

  原文里的贺铭沉是如何做的呢?

  就在纪敛拼命回忆,把自己脑袋都要想痛的时候,纪晚难得开了口,没有转移这个话题。

  “你当初在这个家,纪远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纪敛一怔,不明白纪晚为什么会有这一问,他下意识回答道:“嗯,他一直都很坏。”

  只要是对纪远有利的,纪远会想尽一切方法榨干对方身上的所有价值。

  吸血虫,这个称号非常适合纪远。

  “爸妈对你怎么样?”

  纪晚的问题还是很奇怪,纪敛还是如实回答了:“不闻不问。”

  这四个字再贴切不过。

  纪晚低低笑了,声音里满含歉意:“对不起。”

  纪敛疑惑:“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纪晚:“如果我们没有被调换的话,你不会被爸妈冷待,不会被纪远欺负那么多年,对不起。”

  你会在自己的家庭里得到温暖的关怀,得到父母所有的爱。

  或许,换做是你的话,养父养母他们就不会有那种结局。

  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个福星,而我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纪敛:“……”

  纪敛转过头,看清了纪晚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有原著的帮助,他读懂了纪晚此刻的想法。

  ‘纪敛’值得可怜吗?

  纪晚竟然还会心疼‘纪敛’这种人,觉得‘纪敛’可怜。

  正常人在知道自己被抢了二十多年的豪门生活,都会愤怒委屈吧,可纪晚反倒来心疼‘纪敛’。

  有够愚蠢的。

  他终于找到了比贺笙还要傻白甜的人。

  贺笙是小孩,傻白甜一点没关系,但纪晚已经成年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傻成这样,就算没有纪远,也迟早会被某些心思歹毒的人骗走所有。

  “你是觉得,我们的命运没有被强行改写,我在亲生父母那里就不会受到那些不公平的对待了?”

  纪晚点点头。

  纪敛嗤笑出声,他拿起果盘里还在滴水的草莓,一整个放进嘴里咀嚼。

  汁水爆开,他收敛起来的本性在同时释放出来,面对这会消极无比的纪晚,跟面对纪远时一样的态度。

  “你想的完全是你的假设,这些根本不成立,事情都这样了,一个劲地去想如果有什么用?你假设的事情会发生吗?我从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也没办法假设这种不存在的东西。”

  纪敛穿书后,‘纪敛’的养父不知道为什么,从没主动来找过他,也不想见到他,只在死亡的前一天给他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性格怎么样,会如何对待陌生的我,在我眼里,他们只是陌生人。”纪敛表情淡淡,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或许如你所说,我们没被抱错,我在那个你所说的温馨家庭长大,那又如何?这种事情我没经历过,也不想要在我已经过得很好的时候去想象没经历过的一切来折磨自己,我只知道,过好现在就够了,将自己困在过去,连未来都不敢看一眼,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纪晚的笑容早已收起,他怔怔看着纪敛浓黑如墨的眼睛,毫无防备,也毫无反抗地被卷入了深潭之中。

  “请你不要用你的想法来可怜我,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被一个比我还可怜的人来可怜我。”

  纪晚面色惨白,干燥起皮的嘴唇张合了数下,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好像惹纪敛生气了。

  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不想这样的。

  “对不……”纪晚的话被一颗塞过来的草莓堵住,草莓表皮还带着水,浸润了他的嘴唇。

  纪敛往里面推了推,提醒道:“咬住,这一颗草莓很贵的,不要浪费。”

  纪敛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股不容人抗拒的气势,纪晚听话地将草莓咬住,纪敛这才松开了手,继续拿起下一颗草莓放入了嘴里。

  “纪敛,我刚才说的话有问题,你不要往心里去,是我口不择言,对不……”同样的,纪晚的话再次被一颗草莓堵了回去。

  纪敛这次什么都没说,纪晚已经意会到了纪敛的意思,这次不用纪敛提醒,他将草莓咬住,放过了纪敛的手。

  “吃饭了。”贺铭沉端着刚烧好的菜站在餐厅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站了多久,开口时,声音没了以往的温柔。

  纪敛抽出纸巾擦掉手指上的水,指着餐厅,对纪晚道:“不需要我拉你过去了吧?”

  纪晚一怔,而后笑了:“不需要。”

  -

  “够不着吗?”纪敛问完,不等纪晚回答,就夹起一筷子菜放到纪晚碗里。

  那盘菜离纪晚有点距离,要完全伸直手臂才能够得着,纪晚想夹,倒是没有丝毫难度。

  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纪晚发懵,回过神来时,他碗里又多了其余的菜,满满当当,将空缺的碗都给填满了。

  纪敛面不改色催促道:“多吃点。”

  这是纪敛唯一擅长做的安慰人的方式,当初仓鼠点点也是这么哄他吃饭的。

  只要吃很多好吃的,心情就会变好。

  纪敛不停给纪晚夹菜,只要纪晚的碗里空了,他就会立即添上,完全不给纪晚拒绝的机会。

  贺笙看得眼睛都红了,连他爱吃的松鼠桂鱼都吃得不香了。

  放以前,这是他的专属特权。

  小爸今天都没给他夹过一次菜,也没关心他吃饭香不香,想要吃什么。

  小爸把关心全部给了小晚哥哥。

  呜,他不喜欢小晚哥哥了,小晚哥哥一来,他的爱就没了。

  贺笙瘪着小嘴,目光放空,挖了好几次,都没挖起碗里的鱼肉,面前响起碗碟碰撞声。

  贺笙看向前方,贺铭沉的筷子落在了盘子的边角,那么大一盆菜,怎么夹,都应该能夹到一根菜吧!

  这不应该会失误的。

  贺笙抬眼去看贺铭沉,这一眼,他受伤的心立刻就被抚平了大半。

  他的大爸此刻比他还要难受,死死盯着小爸和小晚哥哥,对面那两人但凡肯看他大爸一眼,都能看出他大爸的不高兴。

  可惜,小爸和小晚哥哥忙着‘恩恩爱爱’,根本不愿意施舍他大爸一眼。

  呜,他大爸好可怜哦!

  贺笙突然不难过了,比起他,他大爸更可怜呢。

  至少,他上桌的时候,是被小爸抱进座椅里的,他大爸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爸爸。”贺笙费力地夹起几根青菜放进贺铭沉碗里,扯了扯贺铭沉的袖子,鼓励道,“爸爸吃,你、你还想吃什么跟我说哦,我帮你夹。”

  小爸不给大爸眼色没关系,他给。

  大爸得不到小爸的宠幸没关系,他也可以给。

  贺铭沉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两根青菜,滋味难言。

  他觉得自己就跟这两根青菜一样,索然无味。

  爱吃大鱼大肉的纪敛根本瞧不上。

  连青菜都在讽刺他。

  -

  吃完饭后,贺铭沉终于找到机会跟纪敛说话了,开口却是:“我来洗碗,你们去坐会吧。”

  明明心里早就醋意泛滥,却硬是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最让他难受的是,纪敛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还真的照着他的话这样做了。

  贺铭沉待在厨房里刷碗生闷气,纪敛完全没注意到,他让纪晚在沙发里坐会消食,纪晚笑着拒绝了。

  早在进门的时候,纪晚就察觉到了贺铭沉对他的敌意,这么久过去了,这份没来由的敌意不减反增。

  吃完饭后,贺铭沉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哀怨了。

  纪晚想不注意都难,既然吃了贺铭沉做的饭,间接拿了别人的好处,他也不能不看眼色继续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明天还要拍戏,我有些累,想回去早点休息。”纪晚随便找了个借口。

  “是这样嘛,那你好好休息吧。”纪敛送纪晚到了门口。

  一顿饭过后,两人的关系倒没了之前的尴尬,也没有加深多少。

  纪晚笑着跟纪敛挥挥手:“纪敛,谢谢你们的招待,我很开心。”

  纪敛:“不用谢。”

  “还有,”纪晚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将话说出来,“我似乎让你的先生不开心了。”

  纪敛茫然:“贺铭沉不开心了吗?”

  他为什么没看出来。

  纪晚被纪敛的迟钝逗笑,没有解释太多,只道:“希望我不会让你们产生误会。”

  看着纪晚的背影消失,纪敛茫然地关上了门。

  贺笙吃完饭后就躲去了房间,陪小仓鼠玩了。

  纪敛没去找贺笙,而是走到了厨房门口,看着贺铭沉忙碌的身影,想着纪晚那些话。

  贺铭沉早就发现了纪敛,他故意没出声,等着纪敛的反应,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纪敛主动开口。

  他无奈,最后还是选择先退一步,他洗干净了手,走到发呆的纪敛面前,问道:“怎么了?”

  纪敛实话实说:“纪晚说你不开心了。”

  贺铭沉:“……”

  贺铭沉好笑:“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纪敛:“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开心。”

  他就知道,纪敛在这方面那么迟钝,就算被提醒了,也不会知道他在不开心什么。

  贺铭沉:“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不开心?”

  “因为我没打招呼就带纪晚回来?因为我吃醋你跟纪晚,却又把纪晚带回来,因为我很无理取闹。”

  纪敛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贺铭沉被纪敛彻底打败,他无奈一笑。

  这种反应在纪敛看来,贺铭沉承认了他的话,他心里一慌,抓住贺铭沉的袖子,解释道:“贺先生,我不是故意无理取闹的,我跟你说的不是假话,我的确很在意你跟纪晚有过多的接触,我带纪晚回来,不是要向纪晚证明你有多喜欢我,我不是在炫耀……”

  他不是表里不一,阴险至极的人。

  他害怕贺铭沉误会他是这种人。

  他有太多秘密了,却没办法跟贺铭沉解释,他会担心纪晚的原因。

  他为什么不能坦诚面对贺铭沉呢。

  “我知道。”纪敛一慌,贺铭沉也无法继续沉稳下去,他抓住纪敛的手,声音坚定,“你可以跟所有人炫耀我有多喜欢你,因为事实跟你说的一样。”

  纪敛的心更加慌乱,前后的情绪却不一样。

  他刚低下头,就被贺铭沉强硬地抬起下巴。

  “小敛,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纪敛到现在还不知道,但在答案确定前,他莫名觉得心虚,轻轻摇了下头。

  贺铭沉:“那你想知道吗?”

  纪敛肯定那个答案会让他的心脏彻底爆炸,他下意识就想逃避:“不、不想知道了。”

  贺铭沉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做了解答:“因为我在吃你跟纪晚的醋。”

  纪敛:“……”

  “你说你带纪晚回来,不是要向纪晚证明我有多喜欢你,但我觉得,你带他回来,是想向我证明,你跟纪晚的关系有多好,好到让我不得不吃醋的程度,小敛,你是故意的吗?”

  纪敛:“我没有。”

  贺铭沉:“可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

  被诬陷了,纪敛莫名委屈,他睁大眼睛看着贺铭沉,再次回答:“我没有。”

  贺铭沉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俯身靠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管有没有,我都吃醋了,小敛,这是你的责任,你得负责。”

  纪敛明知道贺铭沉说的是歪理,可放任思考跟着贺铭沉走,下意识顺着贺铭沉的话问道:“怎么负责?”

  贺铭沉笑道:“这种事情该由你来思考吧,小敛不该哄哄我吗?”

  纪敛被牵着鼻子走,开始思考起贺铭沉的问题。

  哄。

  他该怎么哄贺铭沉?

  用哄贺笙的方式哄贺铭沉吗?

  那太幼稚了!

  纪敛想得头疼,下唇被他死死咬住,都快被磨出血来了。

  贺铭沉看得心疼,伸手剥开纪敛的嘴唇,将纪敛的下唇从虎牙中解救了出来。

  “贺先生,我当时吃醋的时候,你也没有哄过我啊。”纪敛终于想到了答案,满是抱怨道。

  他说的是假话,贺铭沉其实哄过他了,他倒打一耙,是想躲开这个让他费解的答案。

  他知道贺铭沉会惯着他的。

  果不其然,贺铭沉道:“对不起,那我现在哄你,还来得及吗?”

  纪敛:“怎么哄?”

  “那小敛可以答应我,会照我的方法来哄我吗?”

  能让他从难解的问题中脱困,纪敛想也没想就答道:“可以。”

  贺铭沉眼眸深邃,手指在纪敛的下唇上狠狠碾磨,嗓音喑哑:“那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