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闲闲一呆,“炼制厉鬼?那些养鬼人,都和他有关系?”

  “大部分吧。他亲自选了几千人,用养鬼人将其炼成厉鬼,每一个的凶恶程度都堪比鬼王。这些鬼,被他称为无妄鬼。”

  “为什么,无妄鬼竟然能比鬼王还厉害?”

  梁故渊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成为堕仙的罪证,他将那些人炼成厉鬼后,并没有立即抓捕到荒山,反而给了他们一月时间,报仇。”

  “嗯?他们最大的仇人,难道不是把他们炼成厉鬼的夷无咎吗?”

  梁故渊缓缓摇头,“无妄鬼最憎恨、最怨念的,不是夷无咎和养鬼人,反而是那些与他们相反的人。

  乞丐最厌恶富贾,流浪汉最厌恶皇宫里无所作为的权贵,边疆寒冬里冻死的战士,最厌恶玩弄政权的政客,所有人最恨的都另有其人。对于他们来说,夷无咎与其说是掠夺他们生命的刽子手,不如说是给了他们选择的仙人。这些人都会死,会饿死,冻死,被打死,早晚的事,但是如果有人在他们死之前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有能力去斩杀他们所憎恶的人,代价只是付出生命,那对他们来说,这不是恩赐是什么?命,是他们最不值得稀罕的东西。”

  陆闲闲沉默了,沉默的看着地上这些活死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从没有走出过鬼怪的世界,他也没有机会看一看,原来比鬼吃人更可怕的,是人吃人。

  “那些人被炼成厉鬼之后,夷无咎没有约束他们,反而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放纵,让他们尽情屠杀,积累怨气。那一段时间,你已经被你师父领回去了,正在修行,所以没有见到。”

  “那时候你在哪?”

  梁故渊思考了片刻,摇摇头,“那段记忆被封锁了,我想不起来。”

  也不是完全忘记了,还能依稀想起那段时间,最繁华的都城血流成河,太阳还没落山,家家就已经闭门紧锁,到了晚上,街上除了闲荡的恶鬼,只有阴风阵阵。凡是稍有家底的人,就被屠戮一空,皇宫更是重灾区。皇帝被做成人彘,浸泡在酒缸里,四肢被下人分食。他到的时候连脸都被啃去了一半。

  为什么他会记得这些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进入皇宫的?他想不起来了。

  “因为这个恩赐,夷无咎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即使化为厉鬼,他们也甘愿为他所用。这一群无妄鬼,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即使后来沦落为堕仙,重新究极养鬼人炼制恶鬼,也完全比不上无妄鬼。”

  沦为堕仙之后炼制的鬼,就是蓬岛广场被压在血祭之下的恶鬼,此时被夷无咎拿来当作引诱酆都的棋子,丝毫不觉心疼。

  陆闲闲皱眉,踢了踢地上的活死人,“那这算什么?夷无咎留下他们的尸体做成活死人,图什么啊。”

  “物尽其用罢了。他给了那些人一个承诺,承诺在他登仙之后,赐给他们重新做人的资格,甚至,还有极好的命格。”

  陆闲闲直觉这事儿不靠谱,夷无咎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超脱六道之外,命格和鬼不一样,怎么可能说改就改呢。

  梁故渊表情淡薄,“我们只是旁观者,或许会觉得不可信。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付出少许就能获得求之不得的东西,为什么不试试呢。他收集这些命格,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会用来做什么。”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路都是趴在地上的活死人,打火机的火光移动着,他们的眼珠也随之从左转到右。陆闲闲说不上什么感觉,他觉得这些沾满鲜血的灵魂既可笑又可悲。

  “在想什么?猜测夷无咎收集命格的目的?”

  陆闲闲摇摇头,“在想,命运到底是什么。这些人杀了他们憎恨的人,企图换取好的命格,改变命运,他们做了那么多,可最后,灵魂囚在封印里,身体困在这里,没有一处得到解脱。”

  “追求欲|望的人,终究被欲|望吞噬。”

  一路无言,尽头处是一扇门,梁故渊直觉,里面的东西一定和夷无咎的目的有关。石门厚重,靠人力根本不可能……

  “阿打!”

  一个漂亮的蛛网裂痕出现在石门上。

  梁故渊缓慢扭头,再次震惊地看着陆闲闲。

  “怎么了?台词不对吗?”陆闲闲歪头,疑惑地看他。

  梁故渊往后稍了稍,朝他输了个大拇指,“非常对,继续保持。”

  当凡人当久了,他总是忘了陆闲闲这一身天生蛮力,简直就是bug的存在。这是直接开了个挂啊。

  挂逼陆闲闲转了转手腕,蹙眉看了会,“不好搞,得要工具。”

  梁故渊心里了然,能让夷无咎拿出来镇守的东西绝对不简单,光靠蛮力的确有些困难,就算是陆闲闲也不例外。“什么工具?”

  若是要什么神器可能有些困难,只能先离开保证安全。不过若是放弃这次机会,想要再进来,绝对更难。梁故渊思考着后续的计划。

  咵查一声,陆闲闲抄起了旁边的锄头,大概是路过的时候从活死人手上顺过来的,看起来十分古朴陈旧。“这个就好。”

  “???”

  在梁故渊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陆闲闲抡起锄头,以大锤八十的气势,悍然挥下,霎时间,火花四射,碎石迸溅,好一副闲闲捶门图。

  这一锤,贯穿星辰。梁故渊默默合上嘴,尽管心里一片草泥马,面上仍是冷静的一批。

  “呐,梁故渊,开了!”

  陆闲闲一副求表扬求摸头的表情,配上灰头土脸的造型,看起来特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梁故渊摸摸他的头,夸了句真厉害,顺便帮他把头发里的石子扒拉出来。

  石门被硬生生砸出来一个洞。

  梁故渊身量比陆闲闲高,也比陆闲闲宽,这个洞口连陆闲闲都只能勉强钻进去,轮到他,只能缩着身子,努力把自己的宽肩收起来,身上的衬衫这回是裂了个彻底。

  梁故渊皱着眉,啧了一声,有些嫌弃自己的衣服。就在他拍灰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戳了戳,一回头,陆闲闲红着脸站在他跟前,手里举着自己的外套。

  梁故渊挑眉,饶有兴趣地盯着陆闲闲,他还是头一回看见会脸红的陆闲闲呢。

  “咳,遮一遮吧。”陆闲闲手里的外套直愣愣地杵着,却不看他。

  梁故渊低头一看,衬衫横着撕了道口子,下腹的肌肉线条暴露无遗,再往下一点的都隐约能窥见个轮廓。大概是因为刚才擦到了,疼的慌,所以小腹一直紧绷着,线条更加清晰流畅。

  他又看了一眼陆闲闲,把正在偷瞄他的人抓了个现行。

  “呦,你怎么也脸红了?”

  陆闲闲同手同脚地转过身,拒绝回答。大概是气氛挺怪异,本来就容易脸红的梁故渊也觉得有点脸热,但是他的表情永远不会出卖他的心情。

  “以前又不是没看见过。”

  陆闲闲就不一样了,说话都虚着音,“以前,你也没答应我啊。”

  仔细一想还真是,两人相识的时间不短,但是却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怎么着,你这脸红还是全自动的?答应了,才会脸红?”

  “以前也没看得这么清楚啊。”陆闲闲嘟囔一句,脚尖捻着地上的石子。

  也对,以前的时候,两个人一个休息另一个就得放哨,别说互相观摩对方的身体,就连一块儿洗澡都没有过,毕竟一个疏忽,两人就有可能被厉鬼吃掉,能分出一份心思来关心对方都算是感情深厚了。

  “没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什么机会,他没有明说,但是陆闲闲一个慌张直接把脚底的石子捻了个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