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没多久阮眠就接到了阿姨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说宁羡在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阮眠本想让宁钦先简单处理伤口后再走,但被拒绝了,只换了个衣服就离开了家。
路上阮眠一直偷瞄宁钦的肩膀,宁钦想不在意都难,明明是他受伤,对方却看起来更委屈,他无奈道:“真的没事,等会到医院我就去处理,你先去帮我看看宁羡,好吗?”
“嗯。”阮眠想起宁羡的状况,不放心地说:“宁羡他,到底是什么病?”
宁钦没有立马回话,阮眠感觉到他突然低落的情绪,以为这个问题过界了,不安地挠了挠身下的座椅,没敢继续说话。
“白血病。”
又一次,阮眠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很难过,他试着安慰对方:“会没事的,已经在治疗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宁钦喃喃道:“不一样。”
这句话说得太轻,阮眠一下没有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宁钦转口道:“嗯,会好的。”
到了医院后,宁钦先跟阿姨说了几句话,阿姨被他的的伤口吓了一跳,连忙让他先去处理伤口。
他跟阮眠对了个视线就离开了,阮眠跟在阿姨后面往病房的方向走。
阿姨叹了口气,说道:“我就出去买了个菜,回来就看到小羡倒在地上,打你们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就先送他来医院了。”
宁钦的手机应该是掉在坟场那边了。
阮眠接话道:“我们当时在外面,可能太吵了没注意到。”
“怪不得,一个两个电话都不接,我就猜你们在一起,对了。”阿姨说着,在推门进去前停顿了下,放低声音说:“小钦那孩子会骗人,你跟阿姨说实话,他那伤是怎么来的?”
阮眠想了想,面不改色撒谎道:“是当时路上遇到抢劫的,宁钦见义勇为。”
保护他应该也算是见义勇为吧。
阿姨倒吸了口气,愤愤道:“我最近看新闻也是,还有好几起失踪案,怎么最近治安这么不好,好了你进去吧,我看看小钦去。”
进去的时候宁羡刚醒没多久,见到阮眠眼睛一下就亮了,“章宋哥,你怎么来了?我哥有一起吗?”
宁羡伸长脖子往门的方向瞅了瞅,没看到人又变得蔫巴巴的。
年纪小情绪都写在脸上,阮眠见他这变脸速度,笑了笑回答他说:“他要等会过来。”
“真的啊!”宁羡的语气又雀跃起来,“我发现生病也是有好处的,我都能天天见着我哥了。”
童言无忌,阮眠还是愣了一会,好奇地问:“以前他不这样吗?”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阮眠明明觉得宁钦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宁羡身上。
听到这话宁羡撅了撅嘴,这他可太有发言权了。
他控诉道:“才不是呢,你都不知道他以前有多冷漠,虽然现在话也没多说几句,但至少能见着人影了。”
阮眠对宁钦的过去很感兴趣,特意拖了条凳子过来听宁羡讲话。
“我哥比我大六岁,妈妈说他比较独立,所以很小的时候就不跟我们住在一块,但是后来爸妈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我小时候又总是莫名发热,我哥就被爸爸叫回家来住了,妈妈说哥哥性子比较孤僻,让我多跟他亲近。”
“其实我很喜欢黏着我哥,我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宁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但是他那时候对我的态度很不好,我当时还小不懂事,以为他嫌我烦。直到后来偷听到家里的女佣姐姐说,是因为我抢了哥的爸爸,我才知道我的妈妈不是哥的妈妈。”
阮眠犹豫了一下,没等他想好安慰的话,宁羡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没关系,每次爸爸问起来,我都说哥对我很好,这样他就会继续留在家了。”
“其实相处久了就发现我哥只是不擅长讲话。”
阮眠默默点头。
宁羡突然笑了一声,说:“我记得我上小学那会,爸爸为了让我哥照顾我,把我塞进了哥哥所在初中的附属小学,结果每次都是进了校门我哥就装不认识我。”
阮眠想象了一下,好像的确是宁钦会干出来的事情。
“当时我发育比较慢,不长个子,也不太会分辨朋友,经常被高年级的同学哄骗钱,有次我没带钱他们就推了我,膝盖上都是淤青,我觉得很委屈回家就哭,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那时候很犟,硬要我哥来哄才出去吃饭。”
“他哄你了?”阮眠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冷着脸哄人的样子,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宁羡鼓起腮帮子,长呼出一口气说:“没有,他说不出来就饿死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更伤心了,比被打了还伤心,我就一边哭一边喊,饿死我也不出去!”宁羡像是回到了那时候,说得义愤填膺,“我哥压根不搭理我,过了好几个小时,我实在饿得不行就想出去找点吃的,结果我哥那天难得没有待在自己房间里,在客厅坐了一下午,逮个正着。”
阮眠
忍住笑,问:“那你怎么觉得他对你好的?”
“因为第二天我一去学校,那几个高年级的人就来找我道歉了,我看到他们脸上有伤,还以为天降正义了,结果我爸来学校了,说我哥打架了,他还不告诉我。”
“当时我就觉得我哥是我的偶像,尽管他还是不怎么搭理我。”宁羡的语气委屈巴巴的,但是却是带着笑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
阮眠还想打听一点宁钦小时候的事,忽然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宁钦见两人不约而同望着他,顿了下脚步迟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
“在讲哥——”宁羡大声道,还没讲完就被阮眠打断了,他一脸真诚道:“在说你来得太慢了。”
宁钦一脸不信,关上门往这边走来。
趁着他过来的间隙,阮眠对宁羡眨了眨眼,凑近了小声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宁羡面对突然靠近的美色,脸一下红了,呆呆地点了点头,现在他哥要成为他心目中好看排行榜的第二名了。
他们在医院没待多久,大多数时间是宁羡和阮眠说话,宁钦面无表情听着。
医生说宁羡要做几个检查,需要在医院住几天,留下阿姨在这照顾宁羡,走前宁羡偷偷和阮眠说了几句悄悄话。
偌大的家里只有两个人显得更加空荡,宁钦肩膀受伤只能吃清淡的,两人随意吃了面就上了二楼。
二楼阮眠只去过卧室,其他的几间他自己在家时不会独自进去,不清楚里面是什么。经过宁钦介绍才知道旁边是影音室和台球室,阮眠对台球不感兴趣,他们决定一起看个电影。
宁钦说这间影音室主要是宁羡在用,他经常叫朋友来家里玩,所以里面的装修也是按照宁羡的喜好来的,比较偏向卡通风格。
阮眠挑了一部经典爱情片后坐在了地毯上,选好的时候宁钦刚关上门,手里拿了几瓶饮料,问他:“喝什么?”
他从宁钦手中抽出一罐葡萄水,余光瞥见宁钦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影片静静地放着,整个房间只有主人公的声音,他们在火车上一见钟情,他们游览城市谈论并彼此的过去。
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只是正常的约会,吃饭,聊天,喝酒,几乎没有什么情节,阮眠却看得入迷了,等他想起宁钦的时候影片已经接近了尾声。
“抱歉,我选了自己喜欢的类型……”阮眠以为宁钦会觉得无聊,但是当他看过去时,正好对上了宁钦的视线,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阮眠突然想起那句话——“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那一刻周身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他仿佛变成了个刚见到自己暗恋对象的毛头小子,心脏如小鹿乱撞。
两人都没有说话,仅仅只是对视,暧昧的因子在空气中躁动不安。
阮眠觉得是这葡萄水太醉人了,又或是房间的温度调得过高,只身着单衣都觉得热意难耐。他的脑袋晕乎乎的,导致行为变得有些大胆。
他试探性地碰了碰宁钦的手,在对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牵住了他的手,只是做完这个阮眠已经面红耳赤了,他率先移开目光,故作平静地解释道:“好像有点冷。”
“嗯。”
阮眠脸更红了,喝了口葡萄水平复下心情才缓缓说:“你出去的那一个小时,我很害怕。”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荧幕上,阮眠的话随着影片的声音一起响起,宁钦却只能听见阮眠的话,他听见阮眠说:“我不记得你以前的事,不知道你以前是不是也会经历这些,大家都觉得你很强很惧怕你,一提到你就觉得很放心,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
宁钦稍微偏了头,在氛围灯下阮眠的脸看得不够真切,但他的眼睛很亮,声音很温柔。
“但是今天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我第一次真实见到那么多的鬼怪,那些黑雾一直不散去,我怕你会回不来。我不知道要不要出去找你,但是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到时候只会拖你的后腿,所以我很纠结。”
阮眠轻轻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你不是无所不能的,但你从来没有这么跟我说过,今天听到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高兴,因为你好像从来不会示弱,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宁钦以为阮眠哭了,但是却发现他没有,他只是平静地、认真地讲述着这一切,如同影片中的主人公。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你在骗我,我们根本就不是这种关系,只是你看我可怜才和我在一起,我什么优点都没有,今天这种情况再来一次我也帮不上你的忙,还会让你分心,我不知道你能从我这得到什么。”
阮眠盯着影片,结束了一个人的独白。
他现在的情绪很稳定,就算是得到一个不满意的回答也会自己慢慢消化,然后接受。
阮眠能感觉到手上的温热正在抽离,直至不见。他虚虚地拢了拢掌心,心里有些空空的,但又被另一种情绪很快覆盖掉。
他整个人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能感受到宁钦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大脑放空了几秒后他听见宁钦开口道:“恋爱是真的,是我死皮赖脸纠缠来的。比起帮我,我更希望你保护好自己。”
宁钦按住阮眠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面向自己。他不擅长讲情话,面对小恋人的倾诉时讲出的话也是那么干巴巴的。
他少有地不自在起来,垂下眼说:“你唯一的缺点是,让我得到的爱太少了。”
阮眠仰起头,眼里带着几分不自信,他觉得宁钦就是在安慰他,但是当他看到宁钦的模样时,他觉得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在片尾曲响起的那瞬间,他扬起脖子,主动贴上宁钦的唇,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