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只有少数人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就这几眼都让阮眠觉得不自在。
两个男生牵手什么的也太怪了吧。
他在原地顿了顿,顾新为疑惑转头,看向他的眼睛清澈明亮,“song?”
阮眠欲言又止,兴许对方和章宋的关系远远超出了普通朋友,他不应该想太多的。
顾新为老家跟宁钦别墅区那边的偏僻程度有得一比,他们事先在街区的超市买了晚上需要的食物,顺便买了点生活用品以供这几天的需求。
好几次阮眠都感觉有人在看他们,但转头看过去又没可疑对象,只好作罢。
从超市出来后两人开始约车,结果足足半小时都没人接单,在路边拦下的几辆车只要一听说是开陵区就拒绝接客,二话不说跑得飞快。
阮眠半开玩笑苦恼道:“怎么都不接单,那边是有什么吃人的东西吗?”
“……太偏僻了吧,路不好走。”
见顾新为嘴角的笑意敛了下来,心情明显低落了不少。阮眠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刚想要继续问,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打到车了。”
抬眼的瞬间他看见顾新为浅浅地笑了下,跟之前一样。
车子摇摇晃晃在崎岖的小路上行驶,开了二十来分钟市中心的繁华街道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被一层又一层的树木覆盖,道路越来越黑,只有车前灯照着。
车内开了暖气,却像是没起到任何作用。司机师傅打了个寒颤,见他们两个小年轻,好奇搭话道:“你们这么晚要去那边干什么?那边可不好打车。”
阮眠坐了一会车开始犯困,差点就要睡过去,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眼顾新为,对方自上车起便没讲过话,单手撑脸看着漆黑的窗外发呆。
“我们是住那边的,”阮眠解释了一句,又补充道:“到时候还联系您。”
他刚说完,车子小幅度地抖动了下,前头司机的声音带上狐疑:“你们住在那边?那边好久都没人住了嘞。”
阮眠讶异了一声,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偏僻,转头看向顾新为,对方缓慢回视,嘴角微微扬起,展露出一个惯有的灿烂笑容。
阮眠默默扭头看向前方,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顾新为刚刚盯着司机后背的眼神莫名阴冷。
人总是有些奇怪的。
他代替顾新为回答司机:“嗯,一直在国外,太久没回来了。”
司机半信半疑,小声嘟囔着:“真是怪了,那边都没房子了……”
司机念叨着往后视镜瞄了一眼,刚好就看到一双眼睛与自己对视,心惊了一瞬,才意识到是后座那个不爱说话的古怪的年轻人。
后半程司机没再说过一句话,专注着开车,在这条破旧小道上速度飙升,很快在一个小路口处停下。
司机看着手机上的导航,为难道:“只能送到这了,那里面车子进不去。”
借着车子的灯光,面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进口处堆了几块乱石,随意丢在路边,像是被搁置在此地从此无人问津。
“……辛苦了。”
阮眠刚说完这句,车子立马开走了,仿佛有东西在后面追着车跑。
四周瞬间又变得漆黑下来。阮眠在黑暗中勉强分清了顾新为的方向,突然后悔了,不如跟着司机师傅一起回去。
身边的顾新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改之前的絮絮叨叨,现在安静得令他害怕。
阮眠瑟缩了下身子:“我们……现在往哪边走?”
顾新为有了动作,开了手机光亮拎着东西走在前头:“宋宋你都已经忘记了吗?以前我们一起住这边啊,就在前面不远了。”
顾新为闲聊的时候跟他说到了,章宋家一开始也在这附近,后来上小学才搬去市中心的,不过并没有说清缘由。
“那现在是没有人住这边了吗?”
买的东西全由顾新为提着,阮眠四处张望,乌漆麻黑一片,这条小路堪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走,加上先前感受到的奇怪视线,越看越觉得周围有东西,他只能紧跟着顾新为的脚步。
“这边在开发新产业吧,好像说是被政府征收了,所以住的人就少了啊,并且也不太方便。”
阮眠对不方便很是认可。
他把手揣进兜里,“这附近就连建筑都没怎么看见诶,要回来一趟真不容易。”
顾新为轻笑了一声:“是的,不过本来就很少回来,难得来一次还是不嫌麻烦的。”
两人走在幽静的小路上,耳边有呼呼的风声,阮眠接着问:“太久没回来的话,家里会不方便吗?”
如果到了之后发现没水没电真的是造孽了。
顾新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这个问题,脚步顿了下看向前方:“家里每月会有保洁阿姨清理的,应该还好吧,马上就要到了。”
面前一栋高大的别墅蔚然屹立在荒地之上,旁边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今晚没有月亮,那栋老房子像是某种禁忌,在此时显得格外恐怖。
阮眠想起顾新为说的话,在冷风中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这里其他的房子都没了吗?”
“嗯。”顾新为顿了
下,淡淡地说:“当时这边出了一点小事故,很多人都把地皮卖出去了,搬去其他地方了。”
说完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阮眠。
进了屋子后才发现这栋房子是真的大,家里很干净,干净到一种离谱的程度,就像是一直有人住着,除了没人一切都很正常。
顾新为的家人应该搬去了国外定居,这房子的地段又偏又怪,不如跟其他人一样卖了地皮换钱。
阮眠实在不懂有钱人的想法。
顾新为先去检查了家里的电力设施,发现一切完好,顺便打开了暖气。
“你先坐会吧,我去准备吃的。”顾新为对他眨了眨眼,进了厨房。
阮眠应下,没有跟上去,老实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说实话,这个别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空荡荡的,唯有客厅的高台上有一块很显眼的木制牌匾,上面刻有精致雕花。
冷不丁地背后刮来一阵凉风,呼啸的声音钻进屋内,阮眠往外看了一眼,下大雪了。
雪来得突然又猛烈,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窗台下面很快就被打湿了。阮眠上前准备关上窗,拉了一下没有拉动,才发现锁扣处生了一层薄薄的锈。
他使了劲才将窗户关上,一回身发现顾新为在自己身后。
阮眠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心有余悸道:“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顾新为上前,轻抚他拉过的锁扣,注视着外面的大雪,“下这么大的雪,回去不方便吧?”
的确,但是他又不是真的章宋,刚认识顾新为的第一天就借宿,他很不习惯。
阮眠有些犹豫:“等会再看看吧,现在还不算晚。”
就是打车不太方便。
顾新为略为遗憾地说:“感觉今晚这大雪不会停了哦,外面又这么冷,打车也要打好久呢,硬撑着回去应该会感冒吧。”
他的话真有诱惑。阮眠开始纠结了。
不过顾新为存心要给他思考的时间,没等他确凿回复就把他叫过去吃饭了。对方吃饭很讲究,安静又优雅,刚好让他少了些搭话的压力。
直到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搅了这场平静。
阮眠注意到顾新为有意无意瞟来的视线,伸手拿过手机,是宁钦的电话。
时隔一星期对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还是在这个节骨眼直接打电话过来,阮眠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甚至第一反应是对方不会监视了他。
但这种想法只存了几秒,自己首先否定了。
不得不说,从宁钦变得忙碌开始,他察觉被监视的感觉越来越淡了,对方不需要也没必要。
阮眠轻轻一点,按了挂断。
餐桌对面的顾新为对他的动作笑而不语,铃声很快再次响起,阮眠试图按下音量键的手一顿。
“不接吗?”
有一瞬间阮眠甚至觉得顾新为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他拿起手机站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走到玄关处阮眠接通了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像是呼了一口气才说:“你在哪?”
阮眠看了眼餐桌那边,想了一会说:“吃饭。”
“和谁?”
阮眠的感觉没有出错,对方的语气就是在质问,他轻颤了下眼睫,小声回复:“朋友。”
这次对方沉默了很久,无声中阮眠似乎听见了对方内心的声音,不屑的不解的,质疑他怎么会有朋友。
他被困在一个叫做“宁钦”的圈子里,周围都是阴暗,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唯一的光亮处见到的只能是宁钦。
宁钦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吧。
阮眠在等待,等待对方沉默不语挂断电话,陷入更长久的冷战。
然而事情比这还要糟糕。
宁钦说:“我来找你,地址。”
阮眠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见“滴”的一声长音,信号突然中断,那边没了声响,再拨过去显示无信号。
阮眠:“……”应该不关他的事吧。
回到餐桌前顾新为已经吃好了,在他旁边的座椅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是很要紧的电话吗?”
要紧吗?阮眠心虚地摇了摇头,“不过手机突然没信号了。”
顾新为挑了下眉:“天气不好,地方又偏,信号肯定断了。”
阮眠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并没有在意,宁钦打不通他电话肯定不会拉下面子一直打,等他明天回去再说。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饭后阮眠神色恹恹,顾新为提议一起玩手柄游戏,没有信号他们用的是家里的老式CD机,顾新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阮眠同意。
玩到八点多突兀地传来了敲门声,沉闷地一下又一下,锲而不舍,生怕他们听不见一样。
“好像有人在敲门,有谁会来啊?”阮眠皱起了眉。
这地方荒芜成这样,周围也没有人住,要说是人,倒不如说是鬼的可能性更大。
顾新为也很诧异:“我不知道啊,我没有其他的朋友。别管了吧,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说完顾新为又投入了游戏中,阮眠听着那敲门声,心脏也跟着跳动,最终还是放不下心。
“我去看看吧。”
“好的~注意安全哦宋宋。”顾新为头也没回。
阮眠起身往大门口走去,将走廊的灯都点亮,给自己壮个胆。
开门的瞬间灌进来的冷风让他的瞌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刚给他打过电话面无表情的宁钦。
他身量很高,站在门口投下巨大的阴影将阮眠整个人吞噬,身上裹挟着来自外面的冷气,碎发被雪打湿贴在额前,一声不吭,漆黑的瞳孔定定地盯着阮眠。
阮眠完全愣了,这比撞见鬼还要可怖,他还没给宁钦地址对方怎么会找来这。
“方便我进去吗?”
语气毫无波澜,视线却是看着他背后的。浑身紧绷着,眼底浮起一层不可明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