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连分开回到寝室已经是八点半,宿舍黑漆漆的像是没有人在,阮眠摸到墙壁上的开关,视线明亮后被阳台上杵着的黑影惊到,认出那是宁钦后才呼出一口气。
原来有人啊,怎么不开灯。阮眠小声嘀咕着。
宁钦的背影看上去寂寥又冷清,他必定听见了开门声,只是没有反应。
阮眠装作没看到,照旧做自己的事,准备洗漱后上床睡觉,折腾了好一番从浴室出来后发现宁钦还在那里,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怀疑宁钦快要睡着了。
不过那又不关他的事。阮眠一言不发从旁边路过,终于被那人叫住。
“你喜欢他?”
阮眠早有预感对方有话对自己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直接。阳台上的灯没开,他看不清隐在阴影下宁钦的眼神,只能看见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
如果没记错的话,以前宁钦为了接近他还撒过谎。
说喜欢他什么的。
“不关你的事。”想到这,阮眠轻抬眼皮,声音染上清冷,“我们似乎没说过会干涉这方面的事吧,你们要我坐实章宋的身份,我照做了,你们要干什么我也不会干涉你们。”
所以请不要管我。阮眠很想一口气把这句话也说出来,但这次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一下子没能开口说完。
宁钦沉默了一瞬。
“阮眠。”
“……怎么?”阮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适应。
“你这几天似乎很轻松,比之前好了不少。”
没头没尾的,阮眠却懂了他的意思,这几天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他一直在和许连忙演讲的事,无暇顾及其他烦心的事,自然比前段时间要过得自在。
还有一点就是,这几天何允星他们似乎很忙,晚上都见不到人影,也给他减少了不少的压力。
阮眠回复道:“嗯,在忙演讲的事。”
“我要回去几天。”宁钦突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神漫不经心落在他的身上细细扫过。
阮眠打了个颤,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后不自在地将领口往上拉了拉,掩耳盗铃地将裸露的肌肤遮住。喉间涌上的涩感让他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好像有点口渴。
“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太近。”
宁钦说得风轻云淡的,眼神意味不明始终落在他的身上。阮眠恍然大悟,在心里想着宁钦果然是个好的合作伙伴,离开几天都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微微点了点头认真说道:“你放心,没有人比你们更危险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见了一声嗤笑。
“你似乎误会了。”宁钦俯身靠近,很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毫无波澜,“我不是在提醒你,是在通知你。”
阮眠的身子僵住,垂在身旁的手一点一点攥紧衣角,在这个怪异且尴尬的举动之下,宁钦的气息包围在他周身,他不止一次想逃离这个画面,但他不敢动弹。
即使知道宁钦也只是书里的一个角色,他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害怕,这人一看就是狠厉凶恶的那挂,指不定还是某个隐藏已久的反派。
想要活下去,他不应该逞嘴皮之快的,更可怕的事实是,他怀疑自己心理不太正常了,在这个场景之下,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他很清楚,这不是恐惧,是一种比起死亡他更害怕的东西。
“知道了。”阮眠避开他的视线低声应下,往寝室内看了一眼,像是终于找到了话题:“为什么最近很少见到他俩?”
宁钦收回手,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奇怪,苦恼又像是无奈,“你不是烦何允星?”
阮眠意外地仰头,眨了眨眼。
话是这么说没错,何允星总是贱兮兮地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但是如果总是见不到他们,他会更不安心,忍不住去想他们又去干了什么事。
是不是又有无辜人士遭殃了。
他不说话的样子落在宁钦眼里就是默认了。
“他们有事情要忙,这几天都不会在。”宁钦说完后觉得不稳当,又补了一句,“跟你想的那种无关。”
“噢。”阮眠不再继续问下去,宁钦虽然有很多事情不愿意告诉他,但不至于编谎话骗他,他相信了。
晚上的气温骤然降低,不知为何他却感觉到宁钦身上的冰冷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他刚进寝室看到的那个画面只是错觉。
如今安静下来后的局面也很奇怪,他知道宁钦一直在看他,他有点无所适从,一紧张就结巴了,“那、那我先睡觉去了。”
想要转身就走手臂倏地被人拽住,触碰到的皮肤升起一丝燥意,阮眠这下有点慌了,死死咬住下唇,努力平复内心汹涌,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见宁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陪我待会。”
说完这句便放开了手,阮眠错愕地回头,对方已经重新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向外面,似乎真的只是提出了一个小的要求。
像这样的情况很少,阮眠仔细回想起来,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切
的节奏都很快,他被推动着驶向剧情发展的方向,从没有过静下来纯粹地像这样看风景,时间久了他都快忘了窗外是什么样。
A大坐落在市内最繁华的地段,到了晚上一大片星星点点的亮光。阮眠望着窗外走了神,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这不像在书里,更像个真实的世界,除去那些不太正常的东西,其他人也在努力地生活下去,学习工作、干着自己喜欢的事。
如果那些事都只是他的幻觉就好了。
阮眠忽略掉心中泛起的情绪,偏头看了一眼,宁钦少见地在放空,连他盯了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到。
阮眠暗暗在心里记下日子,这是一个难得平静祥和的夜晚,感觉不赖。
许是夜风吹来带过冷气,宁钦终于转过来,恰好和阮眠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对上,宁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微微皱眉开口说道:“早点睡吧。”
“嗯嗯。”
***
第二天。
尖顶白墙映入眼帘,视线所及之处是熟悉的玻璃落地窗,宁钦输入密码跨进大门,在草地上撒泼的金毛见到他后突然安静了下来,看了他几眼没有过来亲热的意思,反而撅着屁股往屋里跑去。
没一会屋里的人迎了出来,是个保养极好的妇人,见到他后微笑着亲切地喊道:“小钦。”
脚边跟着乖巧的金毛。
宁钦不动声色看了眼狗子,向来人疏离地喊了声“许阿姨”后进了屋。
一向干净整洁的房间此刻变得乱糟糟,桌上资料药物乱丢,杯子的水洒在桌面,床上的少年一声不吭将整个自己蒙在被子里,一旁站着手足无措的家政阿姨。
“不想去医院,不要再叫我了。”从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宁钦拿过桌上的化验单,沉声喊了句:“宁羡。”
床上鼓起的包一下没了动静,房间沉寂了几秒后被子从里面掀开,少年翻身而起,一看到宁钦便控制不住地瘪嘴,糯糯地开口:“哥。”
“阿姨,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
“好的,你好好和弟弟说,我先出去了。”
等阿姨出去后,宁钦在一旁坐了下来,问道:“为什么不肯去医院?”
宁羡和幼时一样,喜欢向宁钦撒娇,一提到这个便委屈了起来,嘴巴一撇就要掉眼泪,被他哥无情地瞪了一眼,又巴巴地把眼泪收回去说道:“上次去了,那个医生跟妈妈说了好多,最后说要打针,我不想打针老痛了。”
“……”宁钦平静地说着,“宁羡,你是个初中生了——”
话嘎然而止,宁钦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许阿姨的话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宁羡生病了。
他的胃一直比较敏感,这次去医院检查出了一点毛病,医生建议是早做治疗,恢复几率是很大的。大家都没告诉宁羡,只说是要打针,宁羡知道后无论怎么劝都不愿意去接受治疗,父亲只好把他叫回来,说他和宁羡比较亲。
说实话,他俩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真要说感情好也没那么好,只是因为父母的工作原因,幼时总是留他和宁羡两个人在家,宁羡又是个独自开朗的小鬼,即使面对他的冷脸也巴巴贴上来,久而久之大家都认为他俩关系好。
不过是个怕打针的小孩罢了。
许久没听见宁钦讲下一句话,宁羡疑惑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哥,你怎么不继续劝我了?”
“嗯。”宁钦恢复成平时冷漠的样子,“没想劝你,我是直接来带你去的。”
“啊?一点都不讲人道主义!”宁羡低落了一小会,突然又笑了起来,“是我哥一贯的作风没错了,不过哥你都好久没回来过了,如果不是爸爸给你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见我干什么?我又不会跟你玩一块去。”宁钦皱眉道。
宁羡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看看你总是这样,因为我会想哥哥啊!”
“为什么……”宁钦像是很不解,讲出来的话有些艰涩。
自家弟弟这么直白的话他没少听,但每一次都会感觉不自然。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直以来我行我素,不在乎别人的眼色,得到最多的赞美只有那张行于表面的皮囊,没有人会喜欢他的性格,也没有人会了解到真正的他。
宁羡噗哧一下笑出声,评价道:“你看你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实际上又暗戳戳关心别人,这么别扭的性格肯定找不到对象。”
一说完这句他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他哥幽怨的眼神。
没再跟他唠叨,宁钦强势地将宁羡带去了医院,早就跟医院打点好了,去了之后直接做了检查安排好住院,宁钦跟主治医生聊了几句后买了点吃的回到病房。
宁羡正低着脑袋在手机上看什么东西,等他靠近对方也不避讳,他看了一眼视线凝住了。
那是一张照片,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上的少年羞涩地笑着,皮肤白皙长得很是秀气,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宁钦将视线移开,说道:“治疗后要注意饮食,吃清淡点,等我回去后叫阿姨来照顾你。”
“哥。”宁羡情绪不太高的样子,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出神,“后来你有去看过阮眠哥吗?”
砰的一声,宁钦手里提的东西应声而落,仅几秒便恢复了冷静,在宁羡提问前将东西捡了起来,转移话题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