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建筑拙朴中带点秀色,青石板铺成的街道纵横交错,依江而建的吊脚楼错落有致。

  国庆期间来这边的游客众多,下着的小雨,给闲云增添了别样的韵味。

  “家里的老人管那种娃娃叫做痴子,相爱的夫妻一般会做一对,把头发包在里面,寓意着相思。”戴敬边领着他们往前走,边介绍道,“等人死之后会把娃娃一起烧掉,让他们继续在下面相爱。”

  “其实现在做这种娃娃的人少了,越来越多的说法是这种娃娃会带来厄运,尤其是对活着的人,我奶奶也说现在只给死去的人烧了。这东西相信的人自会相信。”戴敬补充道。

  “所以……我收到的那个,”阮眠心有余悸,“是不好的吧。”

  “差不多是这样,并且你也没对他有那种想法,就很有可能受到娃娃的影响,所以你得注意点。”戴敬抬起头,用方言往楼上喊了一声,得到回应后继续说:“走吧,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就我奶奶在家,她很厉害的。”

  说着戴敬露出了微笑,眼睛看向阮眠意有所指。

  阮眠还不明白他说的厉害是什么意思,但他们都看着自己,他点了点头。

  刚进门,便听见一道怒斥声,随后一个老太太迈着健步走来,眼神锁定在阮眠身上。

  老太太满头银丝,脸上布满了皱纹,背却挺直,老当益壮的样子。

  她咿咿哝哝说了几句方言,见阮眠没反应,又劈里啪啦说了一通,阮眠没有听懂,倒是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对方紧皱着眉眼神犀利,显露出凶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憎恶的东西。

  阮眠有些害怕,往宁钦身后缩了缩,无助地看向戴敬。后者这才替他解围,跟老太太说了几句他听不明白的方言,对方脸色才缓和了些,脚步一转往屋里走去。

  “被吓到了吧,先进去坐,我奶奶不会说普通话,但她人很好的,不用害怕。”戴敬略带歉意地笑。

  阮眠还是呆呆的没回过神的样子,有些犹豫。何允星打破沉默:“对啊,奶奶人挺好的,我去年还来过呢,和她熟了就好了。”

  戴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既然都这么说了,又是戴敬的亲人,大概是没有恶意的,等他们进去后老太太又拉下脸,似乎在抱怨他们进来得这么慢。

  桌上摆了几样东西,黑布上放了银针和纱布,还有几杯茶水,其中有一杯用木碗装起来,颜色也不一样,像是放了些料,黝黑黝黑的。

  大家把位置让出来,阮眠紧张地看着老太太走到他面前,对着他左看右看了一番,拿起了桌上那把类似鸡毛掸子的东西,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像是去除灰尘一般,又喃喃了几句。

  毛的触感拂过他的脖颈,有些发痒,他不自在地稍微动了动身体,被老太太骂了几句,一抬头戴敬无奈地笑了笑,眼神示意他体谅体谅。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那根银针,再对上老太太的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在老太太下一样并没有拿起针,而是拿起一根木尺在他手臂上来回敲了敲。有一瞬间,阮眠感觉到身上被蛛丝缠住了四肢,无法动弹,还有刺痛皮肤的痛感。

  不是错觉,只见白皙

  光滑的手臂上凭空出现了个小孔,鲜血往外流出。

  “阮眠,你的手流血了!”何允星夸张地说道,连忙扯了纸巾过来,被老太太瞪了一眼。

  他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手已经替阮眠捂住了伤口,老太太轻拍开他的手,又拿来那根针,将刚出血的伤口挑开,下一秒令人瞠目的画面发生了。

  被挑开的皮肉里,夹了一根黑色的东西,他们一眼认出来,那是头发。

  至于是谁的头发,阮眠不敢去想,小脸惨白,心里膈应得很。

  等老太太退开身位,戴敬的话让他回神:“阮眠,奶奶说让你喝下那碗黑水,能……对你有好处的。”

  这下阮眠不再犹豫,立马捧起那张木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心里对老太太的敬意多了些。

  戴敬笑着跟老太太说了几句,对方骄傲地扬起下巴,轻哼一声背着手出去了,留下他们四个在家。

  戴敬为他们重新沏好茶,从家里掏了些特产糕点摆在桌上,突然说道:“说起来,你那个朋友,或许就是在我们这的,那种娃娃应该是特有的。”

  “真的吗?”阮眠语气迟疑,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不是很高兴,不自觉地看向了宁钦。

  戴敬见他不太想去的样子,有些疑惑,“你和他说清楚了吗?”

  当时火灾的事情何允星和戴敬不在,不知道内情,事后只知道阮眠意外遭遇了火灾,也没多问。

  宁钦看着茶杯,话却是对阮眠说的,“你要是不想去也不一定要去,总会处理好的。”

  气氛凝重了一小会,只听见阮眠低低的声音:“我想去。”

  他要去亲自弄清楚真相,让这件事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有这么多人陪着他,他不用担心遇到危险。

  戴敬说,住在这边的人他大概都有了解,姓陆的人家并不多,就古镇最偏僻那边有十来户,他们磕磕绊绊地问了三家,前两户虽然表示疑惑,但把他们当成了来旅游的游客,热心地为他们指路,直到第三家。

  这边位于古镇的最西边,不同于热门风景区那边的繁华热闹,这边的街道算得上冷清,这边不是吊脚楼,而是普通的老建筑。路上零零星星几个本地人走着,他们四个年轻人更为显眼。

  第三户家里有个大叔在,仔细打量了他们的衣着,径直问道:“迷路了?”

  阮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对方会意,神秘兮兮地往外看了眼,将大门关上了。没等他们说明来意,大叔一把扫开桌上的东西,麻利地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物品摆在桌上。

  大叔冲他们挤眉弄眼地说:“你们是要这个吧?”

  四个人面面相觑,桌上摆着的都是古镇的物品,像是要在他们身上薅羊毛。

  “叔,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戴敬带上了本地的口音,对方一下明白了过来。

  “我卖的东西不太一样,这些都是有奇效的,你看这个——”大叔不死心道,顺手拿起了一本书,看了眼又讪讪地丢在了一旁,嘴上嘟囔了一句,“怎么把这玩意摆出来了。”

  又拿起一块红线吊着的玉佩:“你们看看其他的,看看这个,这个玉佩能保平安的。”

  四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注意力集中在放下的那本书上,趁着大叔没看到,何允星拿起了那本书。

  书的封面泛黄,上面的图案被磨得模糊,扉页上写了两个字——《痴子》。

  “哎!那本书不要乱拿,”大叔上前夺过他手里的书,拍了拍封面合上书放进了柜子里,“这个已经不卖了,那小子知道吧,现在这边不怎么做这种娃娃了。”

  “嗯。”戴敬没有否认。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奇怪,怎么现在年轻人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一些好的东西又看不上。”大叔边说着边开始收东西,没有了一开始的热情。

  “还有其他人也感兴趣吗?”阮眠好奇问了句。

  大叔回道:“对啊,几个月前还卖出去一本呢,也不知道年轻人做这种东西干什么,不是都倡导科学拒绝迷信嘛,那伢子还偷偷来跟我买,也不知道被他妈发现没有,知道了肯定被骂一顿。”

  四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对,阮眠问他:“叔叔,你说的那个人也是在古镇的吗?”

  “可不嘛,就隔壁那个,听说他去上大学来着,好久没见到他了,考的还是好学校呢。”

  “是叫陆年吗?”阮眠抿紧嘴。

  大叔有些惊讶:“哎,你们认识啊,你们不会是同学吧?难怪我看你们就像优秀大学生一样。怎么他没回来?”

  阮眠没有说话,宁钦替他回答:“对,我们是他同学,他有事留在了学校,我们替他来看看家人。”

  “喔喔,这样啊,那你们是来问路的吧?”大叔没有怀疑,接着说:“他家很近,就隔壁那边有个小院子的那户就是他们家,他妈妈和弟弟应该在家。”

  “好的,谢谢叔叔。”

  他们道完谢,顺便买下了大叔极力推荐的玉佩。他们走到大叔说的小院子,大门外面两棵小树,刚长到门高。院门敞开着,里面的景象一清二楚。

  一个身形枯槁的妇人正提着木桶从屋里出来,面前是一个大盆,妇人从井里打了水蹲下身子开始低头洗衣服,没多久一个小孩欢快地从屋里跑出,窜到院子里趴在井边玩。

  那妇人头也不抬地喊了句:“岁崽子,你快进屋去写作业咯!”

  “嗯要~”小孩稚嫩的童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双手撑脸往井里看。

  他们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何允星和戴敬是不知道,但阮眠可是清楚的,陆年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