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的走廊是在内的一条长廊,两侧的门紧闭,半夜静悄悄的,应急灯的标识发出幽幽的绿光。

  “陆年,你怎么来了啊?”阮眠压低声音说话,他并不知道要走去哪,或者说他后知后觉陆年来找他这件事有些奇怪。

  尤其是这半夜,他穿得单薄,还有些冷。长廊也看不清什么事物,他只能跟在陆年身后,也不知道违反了制度会不会有处分。

  对方听见他的话,缓缓转过头,脸色隐匿于暗处,阮眠只知道那双

  眼睛在盯着自己。

  “眠眠不欢迎我来吗?”他答非所问,语气欢快像是在调侃。

  对视上他的眼睛,阮眠脑中隐约听到个声音在跟他说:你很期待他的到来。

  --对,陆年是他的好朋友,他很高兴对方能来看他。

  --只要是陆年说的话,都可以相信。

  “我很高兴。”阮眠迷迷糊糊道,只看见对方扬起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

  “跟好我。”

  陆年的话很有信服力,阮眠已经不在乎去哪了,眼神逐渐转为呆滞,满眼都是陆年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跟着他。

  他们似乎上了楼梯,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快怀疑这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安静总让人心生恐惧,他想和陆年说说话,但对方告诉他好孩子应该保持安静。

  他要当个好孩子,不听话的孩子会受到惩罚。

  直到寒风迎面扑来,他感觉到了冷,阮眠抬头看了眼天色,漆黑一片又像虚无。

  有一瞬间他觉得陆年很陌生,不太像最初那个和蔼温柔的邻居,但脑中那道声音再次传来:“你只能相信他,他会对你好。”

  阮眠点头,自言自语道:“我只能相信……”

  他卡壳了一下,接下来的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脑袋有些小晕,阮眠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头脑清醒一点。

  可是无果,一切像是被设定好的,那个人就在他前面不远处,他却突然忘了名字,甚至背影越来越模糊,他快要看不清楚。

  所以,他相信的人到底是谁?

  一旦有了困惑,心中的怀疑便无限放大,他克制不住地去想那一个即将说出口的名字。

  一时间呆站在了原地。

  这里视野很广,远处的高楼还亮着光,阮眠不适应地挡了挡眼睛,放下手的瞬间,他看见陆年转过身向他走来。

  对方的脸随着距离越来越清晰,背后是漆黑的天空,远处是亮着灯的大楼,这画面似曾相识,但他没法去回忆。

  对方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因为他发现陆年走路居然没有脚步声,人怎么会没有脚步声呢?

  他不自觉退后了一步,抵到冰凉坚硬的触感,他反手一摸是一扇铁门,这一刻他像是大梦初醒,很快意识到这是宿舍的顶楼,还莫名上了锁。

  “眠眠,怎么不走了?”陆年距离他只有半米,笑着问他,斯文的样子没有一分差错。

  可他越是笑,阮眠越是惊慌,不敢去想心中的猜测。

  “我……我们要去哪?”阮眠仰头看他,因为害怕眼尾微微泛红。

  宿舍楼有十五层高,大半夜到顶楼上来不可能只是来吹冷风看风景的吧,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但如果对方这么回答,他更宁愿选择相信,毕竟对方要是说出一些其他的回答,他可能接受不了。

  陆年没回答反而越靠越近,他退让不了,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铁门,陆年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也是那个吧。”

  陆年在说什么?阮眠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但那眼神盯着自己,仿佛只要他一否认就会被撕成碎片。

  他弱弱点了点头。

  -

  “阮眠,你今天怎么一直发呆?”何允星端着茶杯从背后路过,看见阮眠手里正捏着白色娃娃,坐在凳子上已经很久没动过。

  对方闻言转头,何允星惊讶一声,“你昨晚是偷油去了吗?黑眼圈这么重!”

  “你们昨天怎么都不在寝室?”阮眠放下娃娃,无精打采道。

  “昨天啊,当然是开学之前的狂欢,被几个同学叫去玩了。钦宝也不在吗?”说完他又恍然大悟道,“对哦,他昨天应该回老家了。怎么了?你不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了吧。”

  何允星眼底隐隐升起期待。

  阮眠把他这表情看在眼里,无奈道:“收起你的激动,我感觉我好像……梦游了。”

  “梦游?”何允星大喊了一声,引得戴敬和宁钦也往这边看。

  阮眠索性直接说开,当着三人的面苦恼道:“我今早被冻醒,发现自己躺在寝室门口,还是找宿管阿姨拿的钥匙开门,最主要的是,身上什么都没带,手里却拿着这个娃娃。”

  联想到戴敬说的话,他的脸色不太好。

  “你以前有梦游过吗?”何允星也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视线落在娃娃上面。

  阮眠摇头,“没有过。”

  所以他才会这么不安。

  宁钦和戴敬对了个视线,戴敬上前道:“要是不介意的话,把娃娃给我看看?”

  “对啊,小戴不是说那种娃娃里面有头发吗?”何允星也搭话,“要不直接把娃娃拆开,看了也能放心。”

  阮眠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娃娃是陆年送的,随意拆开会不会不太好。

  他纠结地看了一眼宁钦,只剩下他没发表意见。

  “拆了吧。”宁钦接收到眼神,语气很冷淡,像是一件不要紧的事情。

  “那拆了吧……”阮眠将娃娃递给戴敬,交手的一瞬间,他微微抬眼对上三张笑得诡异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吓了一跳,再一看根本没有什么笑容,戴敬正皱着眉看他。幻觉越来越严重了,看来他得找时间去医院看看。

  阮眠缩回手,把娃娃又捏紧了些,突然问道:“何允星,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何允星明明去找了宁钦,只有他和戴敬在对话,对方是怎么知道头发的事情的?

  他细细观察何允星的表情,眼见对方飞快瞥了眼宁钦,摸了摸鼻子憋出一个尬笑,“我后来问小戴的,他就跟我说了。”

  极其不自然,绝对有问题,说不定宁钦也知情,但他们三个合伙在意他一个娃娃干什么?

  到底是娃娃有问题还是他们三个有问题?

  阮眠敛下眼眸,下定决心道:“我自己拆。”

  他不敢相信室友,但同样对娃娃有疑心,还是他自己动手最好。

  娃娃的脸做得很逼真,阮眠拿起剪刀的时候还看愣了几秒,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下次他该跟陆年道歉,或者他也回个礼。

  想通后阮眠不再犹豫,用剪刀划开娃娃的肚子,针线很密集,里面居然有好几层,他一层层剖开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但不得不说,他在解体娃娃的时候心里竟莫名释然,像是终于解开了压在他身上的镣铐,没有异常的话更好。

  他抬头刚想证明给他们看,却见何允星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娃娃。

  阮眠一看,在最里层塞着的棉花里,露出了一小撮黑色的东西,还有一根不听话地突出来。

  他手抖了一下,将那黑色一小团全部挑出来,是头发。

  “……”阮眠哑口无言,其他三人也没说什么,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他不敢相信陆年送的娃娃真的有问题,对方的意图是什么,这头发又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一想到陆年趁他不注意采取了头发,还做成礼物亲手送给他,他就头皮发麻,这种行为无异于变态。

  可是陆年是一个对流浪小狗都温柔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阮眠一下受到了冲击,心理有些不适,不知道怎么面对陆年。戴敬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销毁就好了,小心送你娃娃的朋友。”

  “嗯。”他在这里唯一相信的人只有陆年,现在对方也不可信了,那他还能相信谁?

  “我。”

  阮眠懵懂抬头,问:“什么?”

  宁钦指了指他桌上的手机,“我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阮眠回过神,上次他回去后忘记关掉提示音了,又是林清。

  他心想要是对方又约他出去见面,那他还要叫上陆年吗,现在说不清楚哪个更可怕。

  这一次对方发的居然是语音。

  他慌张了一瞬,怕对方说出的话是他不想让室友知道的,没敢直接点开听,刚想关手机假装无事发生,他又发现了同时间收到的一条陌生短信。

  许久不见的骚扰短信。

  他本不该点进去看,但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凑巧,像是在告诉他什么讯息。

  “唉,许久不见,最近真的太倒霉了,被鬼东西缠上了烦得要死……”

  你跟鬼东西有什么区别?!

  对方就像是简单聊日常一般,七零八落地讲了一通,跟以往的风格不同,阮眠差点以

  諵風

  为他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直到看到熟悉的腔调:“宝贝,有没有想我,几天没见你了很想你,什么时候也能听见你的示爱呢。”

  阮眠:“……”简直比陆年还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