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工作人员是咬死了牙关就是不开口说出幕后指使, 要不然就撒谎说是自己的私人恩怨,跟谁都没关系。

  犟得很,也护主得很。

  剧组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更没法屈打成招。

  其中一个副导本想将这件事翻篇的, 正想来询问崇启和夏凌安的意见时,星芒那边的高层就一个电话下来说这件事要严肃处理, 穆靳也乘胜追击, 说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吃了亏往肚子里咽。

  “别开玩笑了,要是崇启从威亚上落下来, 又没站稳跪在地上, 后果是什么谁担得起?”穆靳也是真的怒了,开始得理不饶人起来,“要我们自己担是吗?这样以后谁还敢进你们的剧组?谁还敢拍你们的戏?那些年轻的小艺人, 身后没人护着的话岂不是就任你们折腾了!?”

  怼得副导连忙摆手,承诺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今天的拍摄因为这件事停滞了一天,一群人在谈话室里忙到了晚上也没出来, 弄得剧组上下人心惶惶。

  崇启的身价摆在那儿,夏凌安也有星芒给他撑腰, 剧组根本没法把这件事大事化小。

  而正因如此, 两个当事人倒是不慌不忙的,甚至夏凌安都靠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崇启还是翘着腿在沙发上看剧本, 整间屋子呈现出一种低迷的气氛。

  两个主演都是这个样子,就别说其他艺人了。

  只有导演组在心疼戏的进度, 浪费的一分一秒都是白花花的钱。

  直到晚上, 楚新知踩着细雪进了剧组, 这事才有了进展。

  风雪浸湿了黑色风衣, 楚新知风尘仆仆地推门踏进了谈话室, 助理陆轶在身后劳心劳力地帮他弹去身上的雪,再抬头时正对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是给护膝动手脚的那个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眼珠随着楚新知而移动,陆轶感到疑惑,上前去挡住了他的视线,又同时为楚新知拦下了导演组急切的的寒暄。

  “给我看看手。”楚新知坐在崇启身旁把手一摊,跟个流氓似的上来就要看手。

  崇启怕的就是耳边有人喋喋不休,索性直接配合着楚新知将手递到了他身前,又说:“真没被扎。算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唬你的。”

  “我担心你。”楚新知的面色很冷,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惧的。

  崇启收回手,往对面沙发上酣睡的夏凌安一指,“你家门面在对面,先去担心他吧,省得被人诟病。”

  小时也远远地跑过来尊敬地问了声好,隔了起码有两米的距离不敢靠近——楚新知在公司里的传说实在太多,顶头上司可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她以为楚新知是来给夏凌安撑腰的,心里纳闷着这件事怎么连楚新知都惊动了的同时又赶紧小跑到夏凌安身边出手推了下夏凌安,让他起来和楚新知打声招呼。

  夏凌安睡眼惺忪地盯着正对面,在瞧见楚新知从崇启身旁起身朝这边踱步而来时就哑着声笑了,腹诽着楚新知哪会真有时间管他。

  “奇怪,我刚刚不是靠在师兄身上睡的吗?”夏凌安转移了话题,表示一点都不想去跟楚新知打招呼。

  “人家早已经去找技术老师培训完回来熟悉台词了,怎么可能任由你靠在他身上睡这么久?”小时哭笑不得,“昨晚没睡好?”

  夏凌安老实点头:“没睡好。”

  特别是想到那些情敌,连做梦都是他们了。

  楚新知自然不知道他在夏凌安的梦里有多可恶,这会儿还在认真询问着夏凌安到底有没有受伤,除了得到一个“师兄真的没受伤”的回答外,夏凌安什么都没告诉他。

  “我是在问你。”楚新知冷着脸,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我?我没有啊。”夏凌安没心没肺地轻声笑,“连针都是小时姐帮我取出来的。”

  “行。小时加奖金。”

  小时受宠若惊:“哇!谢谢楚总!”

  楚新知公式化的关爱了自家艺人两句,然后便让陆轶带着电脑去修复那个已经损坏的监控录像了。

  这时,一直颓然地坐着的两个工作人员才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陆轶的专业性让剧组在焦头烂额的时候看到曙光,连带着看楚新知都带着滤镜,觉得这简直就是救世主降临。

  监控录像里,刘恣阳矗立在楼梯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崇启和夏凌安的房间方向,很久没有移动过,看得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后来夏凌安从崇启的房里出来撞见了他,他又转身离开,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反正过了很久也没有看见他回自己的房间。

  又过了几分钟,那两个工作人员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回来时手里都拿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口袋。

  刘誉问:“这是不是装护膝的袋子?”

  “是。”其中一个副导说:“之前就查过了。”

  刘恣阳就在旁边看着,监控播放完毕后挨了刘誉一顿捶。

  “爸!这也不能说明他们俩就是我叫出门的啊!”刘恣阳用手臂挡着刘誉的拳头,额间流了一把冷汗出来。

  刘恣阳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从一开始就已经把酒店和片场两边的监控都毁了,连叫二人出来和回去时都让他们等了一段时间间隔,免得时间巧合,太过明显。

  监控被修复是有高手在,他也认了,但光靠这个也没法证实他就是幕后指使,证据并不充足。

  刘恣阳心存侥幸,他通知他们出来时并没有用他身份证下的电话号码,通话记录也是立马就删除了的。

  他刚准备松一口气,陆轶直接把他本该删除了的通话记录呈现在了电脑上,所有IP都证明了这个号码是他在用。

  其中还包括近两个月打出去的,密密麻麻的全是打到崇启那个号码上的。

  穆靳一看,脸瞬间又黑了一度。

  四周突然一片的寂静。

  “你骚扰崇启?”刘誉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又羞愧地起身一脚踹到了刘恣阳身上,“逆子!老子让你进组是让你来学习的,不是让你来骚扰我的男主角!!”

  “爸!别打了!”刘恣阳不设防,被刘誉踹倒在地,后脑磕到了桌子腿。

  刘誉不听,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刘恣阳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开始认错:“我错了,别打了!”

  刘誉老当益壮,教训个闯祸的儿子还是绰绰有余。他这时也不嫌心疼,尽是一脚一脚的往刘恣阳身上招呼去的。

  穆靳走到崇启身边问他:“你被骚扰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早拉黑了。”

  崇启是早在来到这个世界第二天就把刘恣阳的通讯方式拉黑了的,后来刘恣阳换了几次号码来找他,他也立马是拉黑了,一点都没拖泥带水。

  要不是今天看到这些通讯记录,他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哦对了,靳哥,希伶告诉我刘恣阳那儿还有些照片。”崇启压低了声音,“需要麻烦你一下。”

  穆靳秒懂,心里把这件事记下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尴尬,其余几个副导演虽生气刘恣阳的所作所为,但亲眼看着刘誉这般往死里教训儿子时心里还是说不出别扭。

  要是换做不沾亲带故的,他们可能早就上手了。

  陆轶退到楚新知身旁,悄声问:“需要阻止刘导吗?”

  楚新知没回话,只是看向夏凌安和崇启。

  “别看我。”夏凌安把决定权交给了崇启。

  崇启收好剧本,手里转着记号笔,盯着那边那场闹剧沉思了片刻。

  几人心里都清楚,刘誉虽然打得凶,但处处都是避开要害的,为的就是把刘恣阳打进医院时还能匀一口气,这样才能暂时先拖住崇启和星芒那边的判决。

  他儿子固然重要,但《1520》也非常重要。《1520》是他几年来的心血,崇启是最适合这部剧的男演员。

  如今刘恣阳心思不正,做了错事,崇启和星芒是可以一纸诉讼把刘恣阳告进去的。

  刘誉现在的做法是一个当爹的能做到的最合适的,只要把刘恣阳打进医院,先稳住悠悠众口,之后的事可以慢慢再谈。有谈话的余地,就有回旋的余地。

  《1520》是有机会让崇启拿到影帝的电影,崇启也不想让双方闹得如此僵,思量过后还是权衡利弊,低下头去将刘恣阳的惨叫当做了背景音乐,沉声说:“就让他打吧,电影还得拍不是?”

  夏凌安闷闷地说了一声:“不解气。”

  崇启睨了夏凌安一眼:“你想怎么解气?”

  夏凌安嘀嘀咕咕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私心是非常想让刘恣阳铁窗泪的,但私心是一回事,会不会这么做又是一回事。他也明白崇启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么多人在这部电影上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和精力,现在总不能因为这件事闹得之前的努力都白费。

  不过确实是不怎么解气。崇启一想到有这么个变态可能每日都在盯着他的房门,他就脑门子生疼。

  还是好好拍戏吧,崇启心想,压下了心里的不愉快。

  明天就要将这场逃生戏提上日程,第一次吊威亚,他得表现得自然点才行,免得漏了馅,让别人在威亚戏上怀疑他是个新人小白就不好了。

  没过多久刘恣阳就被送去了医院,在上车前都还要憎恨地盯着楚新知等人,崇启不耐烦地冷嗤一声,上前去把楚新知挡在了身后。

  楚新知好歹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要是再被神经病盯上就太膈应人了。

  崇启挺立在楚新知身前,阴沉的目光送到刘恣阳眼底,用这个眼神明晃晃的告诉刘恣阳:别动我身边的人。

  刘恣阳的目光在看见崇启时从憎恨转化为万分不甘,最后还是收敛了眼底的憎恶,只留下了病态的疯狂和迷恋。

  无聊。恶心。

  这是崇启对刘恣阳的评价。

  一晚过去。

  崇启没有因为刘恣阳而影响到心态,第二天还是顺利的完成了他的戏份。

  看得刘誉热泪盈眶,心里对崇启感激又抱歉,然后又抽空打电话骂了刘恣阳一顿,说以后刘恣阳就算死在外边儿也懒得再管他。

  穆靳还在旁边假意劝了一番,实则是火上浇油,崇启对此付诸一笑,换完衣服后就准备回酒店研究下一场戏了。

  拍戏的时间过得很快。

  距离刘恣阳退组进医院已经过了两个月,这部电影前前后后也拍了有四个月之久,进度也已经走完。

  崇启的杀青戏还是在威亚上吊完的。

  自从崇启第一次拍完逃生那段戏被刘誉发现效果很燃后,刘誉这两个月来就忍不住给崇启加戏。

  刘誉对待自己的作品是非常认真的,加戏也不是在心存报复,崇启也清楚他在威亚上拍出来的片段确实好看,对刘誉的提议也就没有异议,每次都义不容辞的上了。

  而崇启的敬业造成的后果就是几乎被威亚折磨得麻木。

  威亚勒得崇启的腰部和胯部非常疼,撩起衣裳来看就发现又红了一大片,给在场的人都心疼得不行。

  崇启在剧里的服装都是简陋单薄的,根本没法在威亚衣里垫上棉片,他就算扛得住这样忍着剧痛一遍又一遍的在冰天雪地的室外配合着威亚老师奔跑跳跃,夏凌安也扛不住对他的心疼。

  夏凌安没有这么多需要吊威亚的戏份,就算有也是在棚里拍的。而崇启拍的是实打实的攀岩走壁,手都被冻得动弹不得了还要一次次握紧满是寒霜的石块。

  没人不会心疼。

  “夏凌安,别这样看我。”

  “哦……”

  崇启一边撩着衣服让工作人员帮他擦药,一边安静的听着穆靳在他耳边小声汇报着网络上的舆论风向。

  昨晚半夜突然在网上爆出的#刘恣阳退组#这个话题已经被顶上了热搜,经过一晚的发酵,舆论的方向也在一点一点的往真相靠拢。

  穆靳生怕爆出刘恣阳骚扰崇启的话题出来,连夜紧急联系公关让他们盯死了事情发展,只要有发现往崇启这边靠拢的苗头就立马把话题掐灭。

  “偏偏在你杀青这天突然爆出这个消息来,真的是巧。”穆靳的第一反应就是阴谋论,“你说这是不是刘恣阳自己爆出来的?知道网友们洞察力十足,上赶着送死?”

  崇启不置可否,“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人家有拉我下水的实力?”

  “别瞎说。”穆靳赶紧呸了一声,“上次希伶的那些照片我已经全部解决了,你这么乖,还能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没把柄,人家有嘴可以说啊。

  崇启叹气。

  造谣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只要刘恣阳完全疯了,依靠他那一张嘴,到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白的被他说成黑的,照样能把崇启搞得一身腥。

  这个道理穆靳不可能不懂,只是还想着要安抚崇启,不愿意说给他听罢了。

  穆靳不知道,崇启对这些事情是门清的。

  也是默认的。

  崇启一向是个有仇报仇的人,如今他的戏份已经完结,没必要再好脾气的跟谁演戏了。

  他现在就怕这条热搜闹不大了。

  作者有话说:

  夏夏:虽然很心疼但是看到了师兄的□□,斯哈斯哈!

  崇启: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