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和方丽的谈话之后, 方丽开导了一番宋斯宁,并且说让宋斯宁放下怨。

  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宋斯宁不知道怎么放下, 只有一天挨着一天的过。

  又过了几天,小郑告诉宋斯宁,这周有个宴会举行, 是由一个国外的富商举办, 邀请全国乃至全球的商人一同前往。

  宴会的形式也很新颖, 富商包下了一座巨型邮轮, 大家一起出行游玩。

  时间是在两日之后的周五晚上, 为期三天两夜。

  第一天在邮轮上度过, 第二天到海中间的一个小岛落地玩一圈, 第三天回程, 加起来在邮轮上呆的时间有两天, 时间不短。

  小郑将这个情况说明之后,询问宋斯宁:“宋总,您是否要参加?”

  宋斯宁说:“邀请人名单给我看看。”

  小郑将邀请人名单往宋斯宁身前一递, 宋斯宁拿过名单看了两眼。

  这次来参加邮轮宴会的人不少, 密密麻麻三大页。

  宋斯宁认真的看着人员名单, 发现里面很多国内有头有脸的商人都在列, 甚至还有好几个国外的富商也特地回国参加这次宴会。

  有些人和宋斯宁在业务上有往来,这次正是个沟通交流的好时候。

  宋斯宁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名单,目光忽然顿了一下,他在名单上看见了祁方焱的名字。

  宋斯宁将邀请函放到抽屉里说:“去。”

  小郑点了点头, 正要出去, 宋斯宁又补充了一句:“多准备点晕车药。”

  “好。”

  -

  周五, 宋斯宁来上班的时候直接将出行的行李放到公司里。

  一共就三天, 他没带什么东西,带了三套衣服,然后就是药,各种各样的药。

  邮轮在晚上六点正式出发。

  下午五点多,宋斯宁来到云江港口。

  云江港口还是像上次来时一样,各种各样的船只停泊在岸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巨型邮轮,叫吉普号。

  这个游轮就是今晚要举行宴会的地方。

  吉普号足有四层楼那么高,上百间豪华房间,外围站了一群安检的黑衣保镖。

  宋斯宁来的时间不算晚,但是港口边已经停满了豪车。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依旧西装革履,女人不分季节的穿着一身漂亮的晚礼服,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丝毫不逊于明星举办的红毯晚会。

  已经是黄昏,邮轮上的灯光开启,伴随着紫红色的海边晚霞,犹如铺开的画卷,照亮了半边天。

  邮轮下的商人们握手寒暄,一边你请我我请你的朝着邮轮上走,说话声客套又礼貌,引得周围来往的行人不住的侧目。

  宋斯宁刚一下车,就看见了江朝默。

  今天很巧,宋斯宁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绒西装,江朝默也穿了一件一样质地的黑色羊毛绒西装。

  乍一看两个人像是商量好,穿的情侣装。

  江朝默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走上前来笑着对宋斯宁说:“斯宁,我们真有默契。”

  宋斯宁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人正向前走。

  这个时候一辆车行驶过来,立刻有人围到那辆车前,说了一声:“祁总您好,我是快原集团的周凡,很高兴见到您。”

  宋斯宁侧过头,看见祁方焱的车正好停在他身旁不远处。

  已经是冬天,祁方焱却穿着干练的薄西装,长腿从车后座跨下来,身上哪哪都透着不尽人情的冷冽。

  他走下来,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名片,朝前走了两步,忽然脚步顿住了。

  他也看见宋斯宁和江朝默。

  两个人穿着颜色样式差不多的西装,站在一起,很登对。

  祁方焱的目光缓缓沉了下来,朝着宋斯宁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要说话。

  宋斯宁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直接走上了邮轮,没给他这个说话的机会。

  江朝默也跟在了宋斯宁的身后。

  闻南赫从祁方焱身旁冒了头,看着前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深深的感叹了一句,说:“祁哥,你这把是死局啊.......”

  “.......”

  “瞧瞧人家这恩爱秀的,来个晚宴都是情侣装。”

  祁方焱侧过头目光黑沉的看着闻南赫。

  闻南赫被祁方焱的眼神冻的身子一抖,立刻朝前喊了一声:“哎!李总,好久不见啊,最近过的怎么样?”

  说着他大步的朝前跑了两步,上前揽住前方一个商人的肩膀。

  “闻总,您好您好,最近过的不错,你呢.......”

  祁方焱站在原地没动,其他要上邮轮的人陆陆续续的拥堵到了祁方焱的身后,说:“不好意思,您能让一下吗?”

  祁方焱这才收敛了眉眼,也大步上了邮轮。

  -

  今天的晚宴除了是在邮轮上举行,其他的和寻常的晚宴并没有什么区别。

  晚上六点开船,大家纷纷聚集到了邮轮三楼的大厅里。

  这间宴会厅很大,全景式360度落地窗,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海边。

  天已经黑了,外面海面黑寂,而大厅里却灯红酒绿,众人拿着香槟酒,坐在圆桌前吃着米其林餐食,看着舞台中央的表演。

  主办方特意请了一支国外出名的西洋乐队,为大家演奏曲目。

  钢琴曲悠扬,宋斯宁坐在圆桌前,眼眸低垂的吃着牛排。

  牛排中间没有烤熟,宋斯宁不能吃,只能将边缘熟了的牛肉切下来吃,其余的没怎么动。

  江朝默坐在他身旁看见了,将自己牛排熟透的边缘也切了下来,端着盘子想要递给宋斯宁。

  宋斯宁却说:“不用,我已经吃好了。”

  江朝默的目光暗了暗,将盘子收了回去,继续吃饭。

  宋斯宁就靠在座位上,看着表演,有一搭没一搭的喝水。

  还好目前海面没什么风浪,宋斯宁又吃了晕车药,没有太多的不适感,但是他还是不敢吃太多的东西,勉强垫垫肚子就行了。

  等到大家用餐差不多结束,表演也结束了,晚宴厅的灯光一亮,到了众人互相交际寒喧的环节。

  明明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用来谈生意,但是这些商人都像是等不及一样,不忍心浪费一分一秒。

  他们举着香槟酒推杯换盏,宋斯宁身边也围了一圈的人,他应付了两个人,觉得心口憋闷,晕船的感觉好像起来了。

  于是宋斯宁推辞了其他人的谈话,走出宴会大厅。

  外面是一个天台,原本视野应该很好,但是前面铺了一块白天遮阳的帐篷,挡住了远处的海景。

  宋斯宁转过身,正好看见前方有一处通往四楼天台的阶梯。

  阶梯铺着地毯上,又窄又陡,宋斯宁拄着手杖一步步走上去的吃力。

  江朝默这个时候跟了出来,从后面抬手扶住宋斯宁的手臂。

  “斯宁,慢一点。”江朝默说。

  宋斯宁一个人上这个台阶确实有些困难,他没有再推拒江朝默的好意,而是用力的拄着拐杖,慢慢的走上了台阶。

  四楼的天台确实比三楼的天台视野要开阔很多,从这里可以看见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波。

  夜晚的海水如墨一般,像是要将人吞噬在其中。

  宋斯宁和江朝默并排站在天台上,冬日的海风有些冷,却驱散了宋斯宁心口不适的憋闷感。

  刚刚江朝默扶宋斯宁走上台阶没有被拒绝,现在江朝默的心情很好,他侧过头望着宋斯宁,说:“斯宁,夜晚的海边风景真美。”

  宋斯宁恩了一声。

  江朝默走到天台的酒柜里拿出来一瓶红酒,笑着问宋斯宁:“要不要喝两杯?”

  多半是因为富人们都觉得手里拿个高脚杯更能彰显自己的格调,所以在这个邮轮上到处都有酒柜,里面的酒水饮料可以随意拿取。

  宋斯宁看着那瓶红酒,说:“可以。”

  白天的天台是供游客用餐的好地方,可以一边看着海景,一边享受美食,即便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桌子上还放着西餐的餐具,高脚杯和刀叉应有尽有。

  宋斯宁和江朝默随便坐在一张玻璃桌前,江朝默给宋斯宁倒了半杯红酒,给自己也倒了半杯。

  两个人碰了一杯后,宋斯宁一言不发,望着远处的海面出神。

  而江朝默的眼睛却一直望着宋斯宁,过了一会,他低声喊了一声:“斯宁.......”

  天台的光线昏暗,远离了宴会的喧嚣,耳畔只有阵阵海浪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安静。

  宋斯宁转过头看向他,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却好看的不像话。

  可能是酒精在作祟,也可能是今晚的景色很美,江朝默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宋斯宁,心跳很快。

  他抬手握住宋斯宁捏着酒杯的手,低声说:“斯宁,我喜欢你.......”

  “........”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很喜欢你........”

  江朝默和宋斯宁认识已经有五年了,虽然宋斯宁能感受到江朝默喜欢他,但是这是第一次江朝默直白的对他说出我喜欢你。

  宋斯宁被握住的手没有动,深黑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江朝默。

  一连几个喜欢说出口,江朝默好像有些语无伦次。

  他对宋斯宁说:“斯宁,既然你不爱他了,那你......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我保证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保证我不会让你受伤,我保证.......”

  保证的太多,江朝默有些卡壳了,这个时候他看见宋斯宁垂下了眼睛,握在掌心的手也动了动。

  江朝默立刻预感到了什么,他用力的握住宋斯宁想要抽出来的手,连忙继续说:“斯宁,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斯宁,你不要拒绝,我们可以慢慢来.......”

  “........”

  “斯宁,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江朝默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请求,宋斯宁抬起眼睛望着他,嘴巴轻动了一下说:“江朝默,我.......”

  然而还未等宋斯宁将话说完,空中突然传来巨大的广播语音。

  “紧急播报!紧急播报!三楼的宴会厅闯入一位持刀伤人者,此人身穿服务员服饰,十分危险!目前已经刺伤了五位乘客,现在歹徒正在持刀逃窜,请所有游客立刻从宴会厅撤离回到房间!请所有游客立刻从宴会厅撤离回到房间!”

  广播里里女声惊慌失措,伴随着三楼宴会厅里传来的尖叫声,那一刻江朝默终于在宋斯宁脸上看见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

  宋斯宁的瞳孔剧烈收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手从江朝默的手中快速抽了出来,甚至连手杖都顾不上拿,转过身跌跌撞撞朝楼下冲。

  “斯宁!”

  -

  宴会厅里,祁方焱看着宋斯宁和江朝默两个人走出宴会厅。

  他停下来正在说话的声音。

  过了半响,旁边一个人叫着他的名字:“祁总,祁总?”

  祁方焱回过神,看了过去。

  正在和他的聊天的人是游乐场项目的负责人于总。

  于总笑着对祁方焱说:“我很高兴能和祁总合作,我们一起喝一杯?”

  祁方焱又换上了客套的笑意,说:“好。”

  两个人的杯中酒都喝完了,于总朝旁边打了一个响指,旁边一个服务员立刻走上前。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低着头,走到祁方焱的身前,被掩在发丝下的眼睛却紧盯着祁方焱的动作。

  祁方焱和于总同时抬起手,拿起托盘中的香槟酒。

  下一秒,祁方焱的手腕被人狠狠的握住,祁方焱快速转过头,只看见眼前寒光一闪,他未及反应,下意识抬脚狠狠踹到了服务员的肚子上。

  服务员的身体瞬间飞了出去,手上的尖刀也脱手而出。

  可是还是晚了一点,那把刀划到祁方焱的左肩膀上,衣服破碎,血瞬间就溢了出来。

  于总也吓得人仰马翻,坐在地上,手中的酒摔的粉碎。

  这个变故吓到的所有人,周围的人尖叫着后退。

  祁方焱却皱紧眉头,朝着那个服务员逼近。

  那个人像是感觉不到痛,他咬紧牙爬起来捡起刀又朝着祁方焱冲了过来,那股狠劲儿恨不得将祁方焱宰了。

  这个时候闻南赫大喊了一声:“祁哥,快闪开,他就是舒丽小区的那个袁豪!”

  祁方焱的身手很好,两下躲开了袁豪的攻击,等他抬手要抓到袁豪的时候,正好用到了自己受伤的左手,一阵刺痛袭来,祁方焱没使上力气,让袁豪跑了。

  袁豪眼看着伤不了祁方焱,周围的保镖也向他跑了过来。

  袁豪脸色涨红,拿着刀像是疯了一样,一通乱砍,嘴里叫喊着:“都滚开!都给我滚开!”

  周围的人都被吓住了,不敢靠近,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躲闪不及被砍伤了。

  尖叫声四起,宴会厅里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叫嚷,有人逃窜,有人追逐,餐具酒杯碎了一地。

  袁豪就这样一边跑一边砍,慌乱中闯出了三楼的宴会厅,来到了天台。

  -

  四楼和三楼的楼梯很难走,宋斯宁却像是感觉不到腿疼,手扶着扶手快速朝三楼跑。

  正在这时,三楼宴会大厅的大门忽然打开,从里面闯出来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服务员。

  他跑的踉踉跄跄,慌得不停地回头看。

  下一秒,他转过身,撞见了正在下楼梯的宋斯宁。

  两个人脚步同时顿住。

  这个时候宴会厅的大门再次打开,从里面冲出来很多人。

  为首的是祁方焱和闻南赫,身后还有一堆保镖和跟着一起跑过来的人。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眼看着那些人要逼过来了,袁豪的目光一横,朝前一冲一把抓过了宋斯宁,将手中的刀抵到了宋斯宁的脖颈上,高声扯着嗓子说:“你们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袁豪的叫嚷声震的宋斯宁阵阵耳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死死的勒住了脖子,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祁方焱看见宋斯宁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站在原地,面色煞白的看着袁豪,说:“袁豪.......你要做什么?!”

  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清了袁豪手中钳制住的人是谁,都吓得不敢再前进半分。

  原本喧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袁豪看见众人反应,心里很满意,于是他更加用力的勒紧宋斯宁的脖颈,带着宋斯宁后退着一步步的走上四楼的天台。

  江朝默正站在四楼的天台上,看见这一幕也愣住了,低声喊了一句:“斯宁......”

  宋斯宁的腿不好,正常的上下台阶已经很困难,更何况是被人这么用力的拽着上去。

  他的脚踝不停地撞到台阶。

  很痛,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袁豪将宋斯宁拖到四楼的天台上,又一步步的朝着天台边缘走。

  越是靠近海边,祁方焱的脸色就越难看,直到袁豪带着宋斯宁站在天台的边缘,祁方焱大喊了一声:“袁豪!你要做什么!”

  袁豪这才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祁方焱惊慌的表情,忽然就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肩膀颤抖,像是发了癫,手中的刀刃控制不住的在宋斯宁细嫩的脖颈上摩擦。

  天台没有灯,光很暗,可是祁方焱还是看见宋斯宁的脖颈上出了血,他心疼的喘不过气,声音嘶哑的说:“袁豪,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开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袁豪抬起脸,他笑得眼泪和口水都出来了,对祁方焱说:“祁方焱,你这么在乎他?看来我今天是撞了大运啊,这个人我绑对了啊!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哭?会不会像我失去我妈那样的哭?还是会像我赌输了钱那样的哭?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方焱胸口剧烈的喘息了两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制着声音对袁豪说:“袁豪,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放开他,他和这件事情没关系......”

  袁豪笑够了,他一点点的抬起头,目光犹如鬣狗那样狠厉的望着祁方焱,咬着牙说:“祁方焱,我要你的公司!我要你全部的家产!”

  “都给你,放了他。”

  袁豪挑了挑眉,忽然又笑着说:“这样都可以啊......那祁方焱,我还要你的命!”

  祁方焱依旧答应:“好,你放了他。”

  袁豪笑嘻嘻的说:“祁方焱,你当我傻啊......我现在就让你杀了你自己......你拿刀,刺瞎你的眼睛.......”

  袁豪的声音在寂静宽阔的邮轮上不断的回荡,显得癫狂又恐怖。

  周围的人都脸色苍白,紧盯着祁方焱的动作。

  祁方焱压根没有犹豫,他说好,真的走到一个玻璃桌前,拿起桌子上切牛肉的刀。

  那一刻宋斯宁的耳朵轰鸣,双眸恍惚,他看着祁方焱,嗓子像是噎住了,低声喊着:“祁方焱……祁方焱……”

  可是他的声音太小了,没有人听见。

  “祁哥!”闻南赫声音颤抖的高喊了一声,要朝前冲。

  祁方焱却抬手制止了闻南赫上前,他拿着那把刀问袁豪:“我刺瞎眼睛,你就能放过他吗?”

  “你刺啊......你刺啊.......”

  袁豪激动的像是见了血的饿鬼,他探着脖子,眼珠充血爆出,嘴巴咧开怪异的弧度,目光全部都盯在祁方焱手中的那把刀上。

  他浑身亢奋,口水都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不停地在说:“你刺啊.....祁方焱......快点,快点......”

  下一秒,祁方焱抬起手,狠狠的将那把刀刺向了眼睛。

  “啊——”在身后众人的捂眼惊呼声中,几个保镖趁着袁豪分神,冲了上前,快速夺下了袁豪手中的刀。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袁豪被控制住了。

  袁豪身材不高,被那些身材高大的保镖钳制住时像是一个跳脚的虾,不断的尖叫嘶吼。

  他气急败坏,一会叫嚷着朝祁方焱的方向冲,说:“祁方焱,你骗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一会又笑着说:“祁方焱你快点刺啊.....你快点刺瞎你的眼睛啊........”

  危机已经解除,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目光都聚焦在袁豪的身上,有人在骂他,有人嫌恶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祁方焱忽然喊一声:“宋斯宁,你要做什么!”

  这一声高呼,让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斯宁,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斯宁已经站在邮轮天台的边缘。

  他的身影纤瘦,被风吹得衣摆飞扬,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从高台坠下去。

  天台很高,下面就是汹涌的海水,很危险。

  宋斯宁却站在那里,望着海面一动不动。

  他耳朵轰鸣,神志不清,眼睛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失明。

  他看不清楚光,心跳的飞快,那个跗骨之蛆般缠绕着他噩梦又来了,如同海浪一样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

  海浪声不断在宋斯宁的耳畔回响。

  他像是回到了尼亚加拉大瀑布那一天。

  一样汹涌的浪声,是祁方焱抛下了他的时刻。

  大雪,一望无际的大雪,他像个疯子一样追逐在祁方焱的身后,拼命的抓住祁方焱的手。

  “祁方焱,你不要走好不好,那些事情我都当成没有发生过.......”

  “我们还可以像是之前一样啊......”

  “我不计较,我什么都不计较.......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们明明都要结婚了.......为什么啊祁方焱.......为什么啊.......”

  “祁方焱,我看不见了.......我眼睛看不见了.......你不要走.......”

  声音卑微,不断地在祈求。

  而祁方焱冰冷的声音就像是在这片黑暗中给他最后一记刺刀。

  ——“宋斯宁,你对我而言,是拖累.......”

  海浪声依旧在回响。

  他像是又回到了滨海。

  一样的海浪声,是祁方焱对他告白的时刻。

  “宋斯宁,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能不能做我的爱人?”

  “那以后我生病了你要照顾我,要陪着我,一步都不能走.......”

  “好。”

  “我不高兴了,你要哄着我,一直到我高兴为止......”

  “好。”

  “我们不能吵架......“

  “好。”

  “不能冷战。”

  “好。”

  “你不能看别人.......”

  “不能看别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除了我之外你不能看别人,不能喜欢别人,不管男生女生都不行!明白了吗?”

  “好。”

  “还有。”

  “恩?”

  “你要很爱很爱我,这辈子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好。”

  “宋斯宁,新年快乐。”

  “宋斯宁,我们会长长久久。”

  “宋斯宁,我爱你。”

  “宋斯宁,我们结婚吧.......”

  “宋斯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神佛在上,愿我永远和祁方焱在一起,贫富不离,艰难不弃。

  往昔的那些回忆如同人死前的走马灯,一段段的在宋斯宁的眼前闪过。

  好的坏的,甜的痛的。

  将他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的割碎,压碎了他这么多年以来强撑的坚强。

  他其实骗了祁方焱。

  这么多年,他过得一点都不好,每天都在煎熬。

  看见祁方焱是煎熬,看不见祁方焱也是煎熬。

  他想要跳下去。

  想要直接跳下去。

  想要淹没在海水中浮沉。

  他早就想解脱了......

  宋斯宁一点点的转过身,即便是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他却还是很努力的望着祁方焱,想要再看清祁方焱最后一眼。

  发丝被海风吹的纷乱,轮渡的灯火映在宋斯宁如星般璀璨的眼里,照的他眼中全是含泪的水波。

  他声音很轻的说:“祁方焱,我是你的拖累……”

  祁方焱意识到宋斯宁精神不正常,他慌的双眼赤红,朝前走了两步,声音颤的比刚才还要厉害。

  “不是的宁宁,你下来好不好......你听我说.......”

  “你不是我的拖累,我一直爱你......”

  “我一直很爱你.......”

  眼泪顺着宋斯宁的脸滑落,他双脚站在高台的边缘,声音带着哭腔说:“骗人......”

  “我没有骗你......”

  “宁宁,你下来好不好,听话.......”

  宋斯宁长了这么大,认识祁方焱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祁方焱的声音抖的这么厉害。

  他很想看一看,祁方焱是不是很伤心。

  祁方焱伤心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祁方焱总是很坚强,比他要坚强的多,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祁方焱伤心的样子。

  他会不会为他难过?会不会哭?

  可是宋斯宁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听见祁方焱一步步的朝着他走近,一步步朝着他走近,就像是八年前在尼亚加拉大瀑布,祁方焱一步步远离他时的脚步声一样。

  宋斯宁意识混沌,分不清曾经和现在。

  在祁方焱握住他手的那一刻。

  他对着祁方焱摇了摇头,说:“祁方焱,我不做你的拖累.......”

  已经握紧的双手猛的抽离,宋斯宁闭上眼睛,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四层高的邮轮上仰身一跃而下。

  在他坠落的那一刻,他听见了空中的风声,还有祁方焱撕心裂肺的声音。

  “宋斯宁——”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