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唯粉上位记【完结】>第58章 隐约

  “文大爷,我托了朋友辗转几个月可算把你这宝贝残躯修好了,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凌栏拎着袋子开门进来时,正好看到文曷仰躺在沙发上颤巍巍地滴着红色瓶子的眼药,他顿时走上前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不免提大音量教训人。

  “你不要命了?医生说过,这瓶红色的是应急用的,最多一个月一次。你说说你,光这个月就我看见三次了,你的什么偶像就那么宝贵,需要你牺牲后半生的视力来帮他刷节目点击量?”

  凌栏越说越来气,他喘了一口气刚要继续骂醒这个“唯粉脑袋”,一低头就瞥到文曷那双漂亮得要把所有东西都吸进去却又黯淡无光的黑色眸子,那些话瞬间被堵在了嗓子眼噎得人难受。

  他转念一想,日子过得也太快了,自己在路边捡到这只“流浪犬”的时候还是在半年前。

  那时的蒙特冷得让人伸不出手,被迫出门的都恨不得将自己全副武装,随便泼出去的水很快就能结冰。

  赛德街区人烟稀少,从来没有出过事。那天凌栏因为有一些事提前回了家,在路上时陡然听见街口传来斗殴的声音,他一边叫喊着警察一边将书包拿在身前挡着朝事发地走去。

  仅仅拐了一个小弯,凌栏蓦地撞入一双眼睛。很漂亮的黑色眸子,似乎要将周边不算明亮的光全都吸进去,额角的血顺着眼皮融入那抹黑。

  他到现在都很难描述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是被一只发了疯却没什么威慑力的兔子盯上了,倔强又执拗。

  那个外来者在见到凌栏后缓缓地放下了戒备,冻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伸手摸索着被摔烂的手机残骸。明明就在他的身侧,那人却像看不见的盲人,焦急地搜寻着。

  直到破碎的玻璃片刺入他的手指,那人才像是安了心地长舒一口气,随后将手机残骸像是宝贝一样捧在掌心里。

  凌栏自诩不是什么好心人,在异国看到一个来自故乡的人,还是莫名有些亲切,在那一刻开口问道:“被抢劫了?需要帮忙吗?”

  那人没有接话摇了摇头,那双遍布伤痕的手还在摸索着手机,陡然碰到了断裂处的玻璃渣,反倒握得更紧了。

  凌栏看着他像是自残的动作,皱了一下眉,随后开口道:“你再握就更难修好了。”

  那人闻言怔愣了一下,然后瞬间松了手上的劲道,用袖子在屏幕上蹭了蹭,抹掉了快结冰的血迹,沉寂了很久突然抬头朝凌栏说了一句“谢谢”。

  凌栏最后还是没忍心将他丢在街口,带人去了医院。路上得知这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流浪犬”名叫文曷,来蒙特做交换生,除此之外没了。

  他一再强调正对街口的一户人家安有监控,如有需要可以帮忙报警,然而文曷只是闭口不言。

  凌栏看着文曷一路捏着手机残骸不放手,再联想他缄默的态度,约莫有了一个想法,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别的手里?

  直到进了医院,凌栏才知道他伤得有多严重。全身上下满是青紫的瘀血,越是柔弱的地方还参杂着一些很深的刀伤,黑色羽绒服的破口处血迹将内里都染红了。

  这些外伤还可以养回来,最严重以及不可逆的是因为外力击打导致的视网膜严重受损,需要长期的治疗以及两三年不定期的手术,就算日常防护得当加上手术成功,最后也不过是一个高度近视。

  赛德街区离文曷的大学不算近,但好在安全。凌栏将自己的隔壁租给了他、帮他介绍了不需要视力就可以上手的兼职,顺便出于人道主义帮着“瞎子”滴眼药。

  一开始的眼药无外乎白蓝色的外包装、透明的药水,直到有一次凌栏看到文曷在滴一个红色瓶子的药水,被抓包的“瞎子”在他威逼之下才老老实实承认。

  红色瓶子的眼药是文曷专门向医生询问买来的,滴后的第二天会暂时恢复高度近视的视力,但副作用极其大,一个月最多一次。

  凌栏以为是文曷忙于学业、不得不恢复视力,后来他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小子总在周五晚上滴。

  凌栏在某一天周六突击进了文曷的房间,却发现这小子带着厚重的眼镜、靠在床头舒舒服服地看一档国内节目。

  他当机立断冲到床边将人的电脑抽走,刚要骂却对上了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凌栏从没见过那么脆弱的文曷,就连被人揍这小子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那么重的伤是在别人身上。

  那之后,凌栏才知道文曷这小子追星,还是一个不起眼的男明星。他没追过星、也没见过别人追星,但是听说追星的人看到自己偶像的节目都会兴奋地上蹿下跳,哪有人哭成这副弱鸡样?

  但是凌栏还是将电脑还给了文曷,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嘱咐了一句“保重身体”,就带上门离开了。

  凌栏想,他这辈子的心梗约莫都用到文曷身上了,但凡这小子以后升官发财不带着自己,那他就去找阎王批判他。

  就像现在,凌栏看着文曷那双无神、看不清世界的黑色眸子依旧倔强地与自己为敌,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袋子和那瓶红色眼药一并递到了他的手里。

  “祖宗,你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眼睛,网费我就不交了……最后一次,你自己看着办吧。”

  门被很轻地关上了,人走后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凌栏说手机修好了这两天就会送回来,文曷不确定是哪天,索性昨天就开始滴了眼药,今天被人挡了下来。

  他抿了一下唇,将红色的瓶子放到了床头柜上。一双眼流连在透明袋子上,内心挣扎了半天连微微动一下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

  明明每天都很想再拿到这部虽然被管控却唯一能联系上奚疑的手机,明明每天都很想再看到那些来自奚疑的一字一句……

  窗外的太阳落下了地平线,黑夜从暗处爬上人间,屋里面没有开灯,文曷置身于此陡然像是回到了离开前的那天晚上。

  他在厕所门口看到了那一幕,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借着犯困的理由回酒店,魂不守舍地进了房门后,隐隐有泛胃病的趋势。

  文曷记得那晚自己将在宴席上所有吃到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直到胃部开始阵阵泛痛,他才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床,蜷缩着身体。

  他没有吃药,因为那次的胃痛远远不及心脏来得难受。

  文曷都快疼出幻觉了,觉得自己的意识涣散到整个房间,似是与它合为一体。就连奚疑轻手轻脚地刷开房门,他也是在第一时间从疼痛中回过神。

  明明所有的痛苦忍一忍就过去了,却在奚疑闯入他领地的那一刻,无边的情绪一下子放到了最大,区区一阵胃部痉挛就能将他击破。

  文曷想自己应该是咬着手臂忍了很久才没有泄露出一声,才会在无意识地流泪后说出那句,“求求你,今晚让我一个人可以吗?”

  那绝不是赶奚疑走,他怎么舍得赶奚疑走?

  那应该算是痛极了的自我保护,其实意味着——不然我会忍不住……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我不可以留在你身边?忍不住想要抱抱你问问我可不可以不离开?

  窗外陡然有一道光亮起,继而又暗下去,应该是不知哪家人下班回来了。文曷借着那道光漫无目的地视线乱瞟,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有些模糊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眼药药效快要过了。

  他咬了咬牙,颤着手拨开了透明袋子,将那部看起来残破不堪的手机抓了过来,按着开机键的指节泛白。

  好在手机里面的画面都能正常显示,文曷连上了网后点开了微信,他看着置顶的聊天框以及还在缓缓转圈刷新的图案,蓦地有些紧张。

  随着转圈刷新,置顶以下的聊天框都一条一条地标上显眼的红色,而那个备注“奚疑”的聊天框直到刷新结束都没动过。

  文曷的眼睛一下子暗了下去,指尖被自己搓得通红。他静默了一会儿,忽略了底下的寒暄问候,直接点开了奚疑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的最后几句话是奚疑发的,时间是他给奚疑说自己想一个人的后几分钟。

  [奚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还被小许灌了一小杯酒。我冲了一杯蜂蜜水让他给你端过去赔罪。]

  [奚疑: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不要自己扛,记得和我说。]

  [奚疑:还有……对不起。]

  文曷到现在都想不通奚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明明无理取闹的、将人赶走不让人睡觉的一直都是他。

  反观奚疑,就算被自己一番奇怪的话逼走,也依旧不计前嫌地关心自己。

  多说多错,文曷没有回任何一个人的消息,锁屏后将手机丢在了一边,趁着眼神还行打开了电脑,用自己的小号“soso不soso”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直播提醒。

  【前几天被安利到了4s太太,正巧就赶上您开直播了?!】

  【4s太太就是我们“奚曷”北极圈的神!古代背景就是氛围感的神!】

  【soso不soso:随便写写,大家随意。无端挑事的房管直接踢。】

  文曷上个月因为受不了“奚曷”北极圈文少且丑,于是亲自下水写了一个短篇直接在圈内爆红。

  他趁热打铁开了一篇古代背景的同人文。原因无他,文曷记得自己曾因为和奚疑一个房间没什么话题陡然问了他一句名字有什么考据,奚疑看了自己一会儿说他的名字出自《归去来兮辞》。

  [奚疑说要盯着文曷练字便不会食言,将墨研好后,捏着本书坐到了另一处软垫上仔细地看着。]

  [文曷在原地执拗了半晌,见人不为所动,只好耷拉着脑袋,抓起毛笔蘸足了墨,在平展的纸上挥洒出一个又一个的狗爬字。]

  [他见奚疑看书颇为认真,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自己,索性一只手撑着脑袋,假装练字实则歪着头打量人,连墨汁在纸上染了一大片也全然不知。]

  [蓦地,文曷像是突然来了什么灵感,将最上方那张纸抽走揉了揉扔到地上,捏着笔在砚台上蹭了几下,专心地一笔一划写着。]

  [脱然有怀,求之靡途,一处相思,聊表闲愁]

  【哇靠哇靠哇靠,我宣布这句话成功当选“奚曷”圈十大金句之一!】

  【4s太太赛高!太会写了我的天,那种家属感直接上头了】

  【不是,怎么还有人粉奚疑啊?他不都因为抽烟上热搜了吗?】

  【???抽烟碍着你家吃大米饭了,管那么宽?】

  【奚爷抽烟关你tm什么事?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一句爷愿意行不行?】

  【soso不soso:已踢。这两天没上网,发生了什么事?】

  【嗐,也没什么。就奚爷在片场的时候在吸烟区抽烟被有心人拍了之后发到网上了】

  【舆论方向还是偏奚爷的,毕竟没有在禁烟区抽或者随地丢弃烟头,不过总有那些找事的说奚爷是公众人物,纯纯道德绑架!】

  【soso不soso:奚疑抽烟?】

  【我看过那个视频,整个吸烟区就奚爷一个人,但是那个烟雾缭绕的,怕是抽得不少】

  【那也不能全怪奚爷啊,最近他的行程安排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这换谁来不得抽根烟补补精神?】

  文曷看着那些弹幕,越看脸色越差、眉头紧皱。奚疑抽烟怎么可能?他和奚疑一起录了这么多期节目从没见过他抽烟。

  就连之前小破荒选拔的时候,他时不时地为了看一眼门口的奚疑绕远路去秋大旁听,不在公众视野下的奚疑也是一个人坐到那里拨弄着手中的杯子。

  文曷看了粉丝转载过来的视频,因为是偷拍,画面十分模糊,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满屏的烟圈。

  奚疑就低着头靠在墙边,一只手夹着烧着的白烟,熟练地时不时放在嘴里抽一口,直到整根烟燃烧殆尽被扔到垃圾桶里,他才捏出打火机把玩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根。

  明明那个身影看起来很是挺拔,但文曷还是觉得有一座无形的大山正压在奚疑的身上,要将他狠狠地砸进肮脏的泥土里再也翻不了身。

  他退了直播,将电脑合上后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的胃药,却因为心脏陡然一抽搐把药瓶打翻了。

  下一秒,文曷蜷缩着身子像是一只大型的虾米,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胃部的衣服,捏到指节都开始泛白。

  鼻尖很快汇聚了些许细汗,他颤着手抓了几颗药囫囵地塞到了嘴里,艰难地干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猛地蔓延在口腔,一路刺激到了胃部。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文曷蜷着身子,咬着牙忍痛摸索着手机。他解锁了手机,视线里的画面已经互相参杂在了一起、连成了一片,他凭着记忆按键盘给奚疑发了一句话。

  [文soso: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文曷彻底看不清了,但是手机响起的提示音他不会忘记,那是专属于奚疑的。

  他忍着胃部痉挛的疼痛,将手机屏幕怼到脸前,却只看清了奚疑回的是一个字。

  文曷凭着记忆,将那个字复制粘贴到了搜索框里,跌跌撞撞试了很多遍,最后通过ai电子音确定了奚疑发来的那个字。

  ——好。

  *

  凌栏最近要跟着导师去外地做项目,走之前把房间租了出去。那间房和文曷租的这间是对门,甚至站在阳台上还可以互相眺望。

  但奇怪的是,那间房都租出去快半个月了,文曷一次都没有见过对方,只听凌栏说过是一个来旅游的老乡。

  [文soso:你的租客还挺神秘,我居然一次都没见过他]

  [兰生于木:可能我就喜欢把房子租给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比如说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小子惹了什么人,在蒙特还能对你下手这么狠]

  [文soso:……这趴是不是过不去了?]

  [兰生于木:你什么时候乐意把我当朋友了,这趴才算真正过去]

  [兰生于木:不扯这些有的没的,最近你那什么偶像没新节目上线,你小子最好是一次都别碰那东西]

  [兰生于木:寒假你也别闲着,来蒙特两年多了都没玩过滑雪,趁着交换生还剩最后半年,我请客顺便给你找了个从国内来的教练]

  [文soso:本人已经半个月没滴那个眼药了]

  [文soso:谢谢老板!老板大气!一切听从老板安排]

  [兰生于木:……]

  [兰生于木:也不知道你那么多奖学金存着干嘛……留着生崽呢?]

  文曷正按着语音键跟人插科打诨,蓦地听到自己的门铃响了。他将那条语音发出去后,起身去了门口,开口问道:“谁?”

  下一秒,一道ai电子音传来,“隔壁的租客,房东说要我给你送滑雪的装备。”

  “好的谢谢。”

  文曷对电子音略感奇怪,但还是出于礼貌地回答,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察觉到对面的门猛地合上了。

  他皱着眉盯了一会儿那扇门,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也许人家只是对陌生人防备心比较重。

  听凌栏说,那个教练见过自己的照片,会特别关照自己这双看不清的眼睛。第二天,文曷打车到了场地门口,刚打开车门就被一个人扶着胳膊带下了车。

  与此同时,文曷听到了一句鼻音极其重的话,“文先生您好,我是凌先生为您挑选的教练,接下来的几天会带着您学习滑雪。”

  文曷点了点头,在有限的视力中只模糊地看到此人应该带了个帽子,他道了一句感谢,“谢谢。”

  文曷不知道凌栏花了多少钱找来的如此细心的教练,从换衣服到戴装备,几乎都不用他自己动手,一度让文曷觉得,凌栏请来了一个护工。

  那人为文曷带上了滑雪镜,开口说道:“鉴于你的视线比较模糊,接下来的滑雪先由我拉着你滑,不知文先生意下如何?”

  文曷点了点头顺便伸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叫我文曷就行了。”

  那人停了几秒,才回道:“好。”

  文曷陡然觉得这个“好”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在被带到滑雪场上之时一直在想这件事。

  直到感受到那股来自白雪的凉意,他才蓦地想起来从教练口中听到的这个字和奚疑回消息的那句ai电子音很像。

  文曷顿时觉得自己很搞笑,一个是ai电子音,一个是真人的声音,怎么可能划等号呢?

  “文曷,把手给我。”

  文曷闻言瞬间怔愣了一下,像是被触发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在他的脑海边缘打转却迟迟想不起来。

  他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双手伸了出去,被握住的时候却好像能隔着手套感受到教练的细微颤抖。

  文曷一下子回过了神,好笑地开口问道:“教练,你是不是第一次带我这种瞎子滑雪?手都颤……”

  “不是瞎子。”

  这声又轻又快,瞬间淹没在了风声之中。文曷没听清,将脑袋往前凑了一下,问道:“教练你说什么?我好像耳朵也不太好……”

  “没什么,抓紧。”

  文曷听话地点了点头,收紧了自己的手。下一秒,他就被教练拉着手从低级道的缓坡上滑了下去。

  虽然不快,但是那种看不见又陡然失重的感觉让文曷的心脏空了一拍,直到被带着滑到低级道的末尾,他才从这种轻微的窒息感中逃出来。

  “感觉怎么样?”

  文曷听着有些关切的语音,笑了笑说道:“爽!感觉压抑的情感也随着下滑四散而出,教练再带我来一次。”

  “好。”

  文曷觉得自己越来越爱滑雪了,尤其是自己的身体交由别人掌控时得到的轻松感,几天下来连灵魂都被洗涤得轻了一些。

  他甚至想尝试一些更陡峭的雪道,兴奋地朝教练说道:“教练,我想去高级道,那个s弯看着好刺激!”

  “……不行。”

  这好像是这么多天以来,教练第一次拒绝自己。文曷有些失望地低下头,脑袋继而扭到了通往高级道的传送带。

  他眨了眨眼,开始胡扯道:“教练,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什么?”

  文曷一副狡黠的模样,颇为老成地胡扯道:“我们家那边有个习俗,滑雪时在高级道上许愿可以梦想成真。”

  “我都大四了,你得让我顺利毕业啊教练……”

  教练拗不过他,只好叮嘱他有关于出意外时的自保措施。文曷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极其自觉地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等着被牵。

  文曷被带上高级道的传送带时,突然听到教练的询问,“你想许什么愿望?”

  文曷刚胡扯了自己要毕业这事,只好就坡下驴继续编,只不过在不了解情况的陌生人面前多少带点私心,“想回国,想上秋大,想读国内史。”

  他自己也知道,这三个愿望不过是说说而已。

  “好。”

  文曷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教练为什么又说了一句“好”,就被拉着手滑下了更为陡峭的高级道。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颤着跳出来了,那是比窒息感还要强烈的来自风雪的扼制。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心跳、呼吸以及手心的温度。

  下滑的速度快了几倍,身边的风景恍惚成了剪影,给了文曷一种自己的眼睛未曾模糊的错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激起的雪一去不复返。他想,如果那个在高级道上许愿就会成实现的谎话是真的,他希望——奚疑永远快快乐乐。

  文曷回家的时候听到凌栏发的语音,给他回了一个电话,说道:“向老板报备,今天滑了高级道,很爽,明天继续。”

  电话那头的凌栏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的教练他……有事离开了。暂时没找到接班人,你正好在家消停两天。”

  “离开了?”,文曷闻言皱了一下眉继而说道:“教练下午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那件事比较突然,是送走你之后才有的,所以通知到我了。”

  凌栏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回去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吧?”

  文曷对于他说的话感到有些奇怪,说道:“没有,和往常一样,怎么了?”

  “没什么……”

  文曷语气有点严肃地打断他道:“凌栏,我们俩好歹也认识两年多了,你这话任我听了就是在说出事了。”

  “是不是那帮人找你事了?实在不行我在学校申请一下宿舍,反正只剩半年了。”

  凌栏一听就上头,气势汹汹地说道:“你就给我住着,看谁敢找你事?爹打不死那帮兔崽子……”

  “凌栏。”,文曷再一次开口打断凌栏的话。

  凌栏知道是自己暴露的太多被文曷发现了,一时有点心虚,磨磨蹭蹭地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也知道我家有点来头……”

  “这么多年,那些人也不敢在赛德街区找你事……只不过最近他们可能有点孤注一掷……”

  文曷抿了一下唇,说道:“少磨叽,说吧,谁被我连累了?”

  “也没有,就是……那个新来的租客……”

  文曷一听就觉得有点完蛋,立马开口询问道:“你的租客被找我的人误伤了?严不严重?你需不需要赔偿?他会不会告你?监控找了吗?”

  “你也知道那些人下手不会轻,更何况这次还是把他们压得狠了……哪能不赔偿啊?他出事的地方正好没监控,应该是被踩好点了。他让我先给他找个做饭的,暂时不打算告我。”

  凌栏话音一转示弱地说道:“赛德这片的德行你也知道,别说做饭的了,找个饭店都难……”

  文曷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开口道:“他……不挑食吧?”

  凌栏急忙地回道:“不挑不挑,什么都吃。不会把我的租客饿死就行……”

  “那我来吧,总归一切也是因为我。”,文曷想了想又问道:“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推给我,我也好联系他。”

  “啊?”,凌栏一句“啊”拖了三四秒,才继续说道:“他比较在乎隐私,你做好饭就放门口的信箱上面,按一下门铃就行,他自己会拿。”

  “你确定?”,文曷疑惑地问道:“他连饭都不能做……”

  凌栏开口打断他道:“怎么?你小子闲着没事干还想给人家当上门护工?就你这跟瞎没两样的视力,能指望你做饭就不错了,少给我整幺蛾子。”

  “挂了挂了,你爹忙得很,还有三四篇论文要写……要求不高,你别把我的租客毒死就行。”

  自那日起,文曷就变成了任劳任怨的煮饭婆,还是没有反馈的那种。每天换着花样做一些有利于身体伤病恢复的饭,做好了就打包送到对门的信箱上,再按一下门铃。

  像是和对门达成了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共识,文曷每次出门买菜回来都能在自家的信箱上面收到一叠洗干净的碗筷,但他们两人从来没见过。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两个月,文曷即将大学毕业也忙了起来,就连做饭也是东一顿西一顿,饱一顿饿一顿。

  他愧疚地正想向凌栏说一声自己可能不能承担做饭这件事了,就从凌栏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对门的人退租走了。

  文曷想,这哥们也怪惨的,来蒙特旅游还没玩几天就被莫名其妙的人揍了一顿,接着只能靠对门的垃圾厨艺投喂,任谁好不容易养好身子都得麻溜地离开。

  蒙特的夏天,赛德街区106号爆出两件惊天大喜事。一是凌栏直博了要去大城市继续深造,二是文曷的限制莫名其妙解除了,毕业后可以回国,通过导师的推荐信直接面试秋大。

  文曷推着行李箱从106号出来的时候,看向了对门,陡然想起那身滑雪的装备以及胡诌的那句“在高级道上许愿就会成真”。

  他想,既然口头说过的“回国、上秋大、修国内史”这些在半年前看起来根本不会成真的事情发生了,那么藏在心里的“奚疑永远快快乐乐”一定会实现的。

  蒙特的冬天真的很冷,但冬天总会过去,属于秋城的夏天兜兜转转三年又回到了文曷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