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哥,我对天发誓,它真的不是那种奇怪的表演。”

  郝七月拍拍胸脯,苦口婆心地不知道第多少次解释道:“这是艺术,是演出,是一种沉浸式的体验。人家每一位演员都是很敬业的,一场下来体力消耗巨大不说,整场表演是有剧情线贯穿到底的,是很正经的艺术!”

  秦灿面无表情地盯着郝七月的脸:“嗯,就是演着演着,演员身上的衣服就都不见了是吧?”

  郝七月的眼珠子心虚地转了又转,最后只能弱弱地反驳一句:“严谨地来说,裤子……最后应该还是在的哈。”

  秦灿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看。

  郝五周拿着试剂从他们俩身旁经过,同情地看了秦灿一眼:“秦哥,我当时可是在群里提醒过你的,你珍重吧。”

  “好吧,你可以说我和嘉嘉姐不正经,我们确实是色迷心窍。”

  郝七月以为秦灿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前卫的表演形式,语重心长地开导起来:“但是你看,我把演出介绍发到群里之后,人家谢哥可是一直都没说什么呢!”

  “谢哥肯定也对这种表演形式不怎么感兴趣呀,但是人家就能如此淡定地接受呢,所以说,秦哥你还是要多见见世面呀……”

  郝七月不提谢以津还好,她这么一提,秦灿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谢以津会不感兴趣?

  秦灿在心底无声地冷笑。恰恰相反,谢以津估计是全场最感兴趣的那一位,他恨不得带个显微镜过去看呢。

  “而且听说演员全是大帅哥,腹肌邦邦硬,敢脱敢跳,演出氛围好到不行……真是完全等不及了呢!”

  郝七月将烧杯放在水槽里,开始憧憬地幻想起来,同时也没有忘记拍秦灿的马屁:“不过没关系的秦哥,在我们心中,你永远都是身材最好的那一个!实验室男模Top1永远都是你!”

  她小心翼翼地又加了一句:“哦对了,忘了和你说,咱们是最前排的VIP票哈。”

  秦灿:“?”

  “也就是说,到时候场面应该会挺有冲击性的,说不定还会参与到互动环节哈,你有点心理准备。”

  郝七月不敢再看秦灿的脸色,立刻转身一拍脑门,假装忙碌道:“哎呀,瞧我这个记性,培养基还没放到恒温箱呢,一会儿再聊哈秦哥。”

  秦灿:“……”

  郝七月抱着装培养基的架子,转头就跑。

  秦灿吐出一口气,关了显微镜。

  他忍不住隔着试剂瓶之间的缝隙,看了一眼站在实验台前的谢以津,犹豫一瞬,还是抬起腿向谢以津走去。

  谢以津正在配制药剂。

  在实验室里的大部分时间,因为需要使用显微镜,所以谢以津都会佩戴上他的那副细框眼镜。

  他的神色专注,侧颜儒雅沉静,从他身边经过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放轻呼吸,生怕惊扰到他半分。

  谢以津抬起眸时,正好对上了秦灿的双眼。

  谢以津说:“你来了。”

  “我在尝试使用你之前论文中提到的脂质体传递药物,说不定可以和我们现在在测试的雷帕霉素进行融合。”

  他皱起眉:“这类方法我接触的并不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挤压机很难操作,但我排查了一下,应该不是组装的问题。”

  秦灿心头微微一动。他没想到谢以津将自己之前发表的文章研究得如此透彻。

  那篇文章是秦灿之前发的,他去年看还觉得自己是科研届的冉冉新星,今年再看就觉得有点稚嫩羞耻了。

  他知道谢以津看过,却不知道谢以津看得这么仔细。

  秦灿检查了一下,说:“嗯,不是组装的问题,就是药物比较难推,毕竟里面有三层滤膜,我来给你示范吧。”

  谢以津点头,让开了位置。

  所谓的挤压机,就是两个玻璃针筒一样的装置,中间装着白色的脂质药剂,头对头地插在一个加热中的铁块部件中间。铁块中间会有三层滤膜,通过将药物在薄膜之间来回推挤,来达到将药物与脂质体彻底均匀融合的效果。

  “我一般会使用掌心,而不是大拇指来推。”

  秦灿一边示范着用掌心使力,一边说:“小心不要让加热的铁块烫到手,然后要用巧劲儿,而不是蛮力来推。”

  他轻松地将一边针筒中的药剂推到了另外一边:“看,就像这样就过去了。”

  谢以津看得很仔细:“我可以试一下吗?”

  秦灿让出了位置,谢以津试探着上手,推了一下。

  针筒纹丝不动。

  谢以津眉头蹙起,掌心又加了一些力度。

  结果一瞬间用力过猛,压强过大,药剂直接从装置中间漏出来了一部分,在桌面上流淌出了一条蜿蜒的白色的小河。

  谢以津:“……”

  秦灿:“……”

  秦灿:“你用力的点不太对,左手用力的同时,右手要悠着些,稍微扶着一点,但是不要给任何对抗的力。”

  谢以津:“你的描述听起来似乎很有用,但事实上太过表面,在实际操作上带来的帮助并不大。”

  秦灿:“……”

  秦灿叹息:“前辈,你站好,别动。”

  下一刻,谢以津察觉到有阴影从自己的身后覆盖了下来。

  秦灿犹豫了一下,最后以一个背后环绕的姿势,双臂从谢以津身后伸出,双手握住了谢以津的手。

  谢以津一怔,听到身后的青年嗓音微哑道:“我现在来‘不表面’地教你怎么推,你仔细感受好了,我是怎么用力的。”

  他们此刻都戴着橡胶手套,按理来说是不会明显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的。

  然而秦灿的手心覆盖在谢以津的手背上的一瞬间,谢以津却感觉自己的手背还是微微泛起了热。

  话音刚落,秦灿开始使力,手把手地推着谢以津的手向前走,针管一端的药物开始向另一端缓慢流淌过去。

  “就是这样的力道,悠着点,手腕给力。”

  秦灿说:“一开始就是很难把握好力度,多做两次就熟练了。我去年大概推了得有一百管,所以下次前辈你要用的时候,也可以和我提前说一声,我可以提前帮你准备。”

  青年灼热的鼻息近在咫尺,谢以津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一些痒。他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漏了一些,但是剩下了差不多五百微升,也够这次用的了。”

  谢以津观察了一下针筒的读数,看向秦灿的脸:“我会先简单测试一下,如果效果理想的话,我们可以在现有的课题上进行一些延伸。”

  秦灿:“好。”

  秦灿终于松开了谢以津的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默契地安静了一瞬,才重新各自忙碌起来。

  秦灿拿起纸巾擦起桌面遗留下来的药剂,谢以津则将刚配制好的药剂装在了离心管里面,没有人再说话。

  自从醉酒面颊吻事件后,秦灿每次和谢以津单独相处时,气氛总是会有些微妙的尴尬,似乎一点点的寂静都变得格外难熬。

  当然可能只有秦灿一个人是这么想的,毕竟谢以津看起来平静如常。

  秦灿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哦,对了,郝七月这丫头你也知道,一直没大没小的。”

  他看似无意地提起道:“周一的那个演出,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没必要强求自己,直接告诉她你有事情,去不了就行。”

  “我知道你之所以答应她们,是因为我之前和你说团建活动可以试着多参加几次。”

  秦灿停顿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你也……不是说每次都一定要参加的,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哈。”

  “没关系的,这次我已经答应下来了,所以还是履行承诺比较好。”

  谢以津将药剂放到了冰箱里,转过身,看向秦灿:“不过再有下一次的话,我确实会优先考虑我自己的时间安排,再来选择是否参加这样的活动。”

  秦灿沉默,半晌后“嗯”了一声。

  “不过仔细想想,那天演出结束的时间还真挺晚的。”

  过了一会儿,秦灿有些突兀地再次开口道:“估计到时候结束都是凌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效率。”

  谢以津想了想,道:“这周的进度很快很稳,病理分析需要等成虫七天的阶段才可以拍图,所以在下周三之前,咱们是没有太多的实验安排的。”

  秦灿缄默片刻,打开了水龙头。

  他低下头,一边清洗着使用过的针管,一边开口道:“但是我听说,那个表演的形式……还挺新颖的,观看的大部分都是女性观众,也不知道咱们两个大男人去,到时候会不会有些尴尬呢?”

  “我个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谢以津道:“艺术本身不应该被性别束缚,每个人都有欣赏的权利,不是吗?”

  水龙头发出的水声一直没有停下来,秦灿很久都没有再次开口,似乎在专心清洗着手中的器械。

  谢以津没有多想,抬起手,将冰箱门关上。

  下一刻,他听到身后的秦灿突然低声开口道:“……我看你是真挺想去看的,是吧?”

  水声很大,秦灿的声音又压得很低,谢以津没有听清,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向秦灿:“你说什么?”

  秦灿没说话,他的下颌紧绷。

  须臾后,他才抬起手,将水龙头关上,有些僵硬地开口道:“……没什么。”

  谢以津“嗯”了一声,只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不过,我之所以会答应她们。”谢以津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去。”

  秦灿从水池前直起身子,愣住:“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

  “直觉是一部分。”谢以津说,“而且我发现,每当别人向你求助的时候,虽然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情愿,但又从来都不会去拒绝。”

  “你好像很难对别人说出‘不’这个字。”

  谢以津冷静地总结道:“热心善良是你的优点,是你身上吸引人的特质,但与此同时,你自己生活中的一大部分烦恼也都源于此。”

  秦灿:“……”

  秦灿一瞬间是很想反驳什么的,但偏偏谢以津说的却是一针见血的大实话。

  而且更恐怖的是,秦灿有这么多的朋友,但是迄今为止,关于他“生活中的烦恼也源于善良”这一点,除了秦灿自己清楚之外,只有谢以津一人看出来了。

  谢以津又补充道:“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性格,至少当时你在了解情况后,没有拒绝我提出的互助请求。”

  秦灿的身子一颤。

  他微张开嘴,正想问“那为什么只要我去了,你就会答应她们?”的时候,谢以津抬头看了眼时间。

  “那么,今天的工作差不多了,我该下班了。”

  他抬眸望向秦灿:“我们周一晚上见,可以吗?”

  过了很久,秦灿干涩地开口道:“……好,周一见。”

  周一晚上的九点十分,演出入场的二十分钟前,谢以津下了出租车,来到了约定好了的剧场门口。

  洛嘉嘉和郝七月已经早早地到了,两人都化了淡妆,打扮得格外精致。看得出来对于今晚的演出,她们应该是做足了准备,真心期待了很久的。

  见谢以津过来,洛嘉嘉冲他招了招手:“来啦?快,先把票拿好了。”

  谢以津接过票,礼貌道谢。

  “客气什么。”

  洛嘉嘉眨眨眼:“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么好位置的票要是浪费了,我才是真的心痛呢。”

  “不过谢哥,提前高能预警一下哈,今天我和嘉嘉姐会有点疯。”

  郝七月腼腆道:“还请你不要介意,我俩疯过头了的话也麻烦你拦我们一下……总之辛苦你和秦哥当一晚的护花使者啦。”

  谢以津:“不会,你们尽情享受演出就好。”

  “话说到这,另一位护花使者呢?”洛嘉嘉问旁边的郝七月,“怎么还没到,发个微信催催他,还有十分钟就要进场了。”

  郝七月有点纳闷地掏出手机:“还真是,秦哥今天怎么回事?我先发个消息问问好了……这样吧,再等五分钟,不行我打个电话轰炸过去。”

  五分钟后,郝七月挠了挠头:“消息没回,算了,我打电话吧。”

  她拿着手机,刚拨通号码,抬起眼随意地往街上瞥了一眼,突然愣住:“欸,这不会是——”

  洛嘉嘉看了一眼,也怔了一下:“……我的老天。”

  郝七月捂住了嘴。

  谢以津顺着她们的目光看了过去,动作也骤然一顿。

  伦敦夏日的夜晚,微风温热,灯火灿烂的繁华街道上,谢以津看到秦灿向自己走来。

  夜晚街道的人流量非常大,但秦灿的身高在人群里非常突出,谢以津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混血的脸本就辨识度很强,秦灿今天还将头发简单抓了一下,露出了完整的眉眼,清爽桀骜,五官优越。

  但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并不只是他的脸。

  秦灿今天穿的这件衣服,是一件材质很好的深色亚麻短袖,整体简约大方,质感很好,走线利落流畅。

  但这件衣服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它的版型和剪裁。

  ——领口是V领,而且不是小V,是一路从脖子直接开到了胸口下方的大胆深V。

  这样的款式让秦灿的胸肌线条完全展露了出来:胸肌结实饱满,紧致又有力量感,就像雕塑般完美。

  随着他走路时身体摆动的幅度,以及时不时吹过的夏日晚风,衣服布料也在跟着摆动,加上V领开得极其大胆,甚至连下方的腹肌轮廓……都隐隐可以窥见几分。

  其实将这件衣服单拎出来看,只能算得上普通,没有任何额外的设计,只有胸口处的这一深V剪裁是亮点。

  这就意味着,只有极致优秀的身材才能撑起来这件衣服,普通人根本挑不起来,穿上只会像是套了件开口的麻袋。

  而秦灿无疑将这件衣服穿出了它最完美的效果。

  “抱歉,来得有点晚了。”

  秦灿在众人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神色自若,语气随意且轻松:“路上有点堵,咱们现在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