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在空中旋转着垂直落下,重重的摔进一个雪堆里,疼得他身体都要散架了,伊凡知道身后有两个穷凶极恶的人,所以他片刻不敢耽搁,低着额头钻进了小树林。

  餐馆后身是一排排挂着雪的大柳树,因为地处偏僻这些树都长得异常粗壮高大,夏季时茂密的枝丫可以为过往司机遮挡烈阳,更是个停靠乘凉的好去处。

  冬季虽然没有树叶遮挡,但密密麻麻的干枯枝丫也能为伊凡遮去大片的月光,再加上雪堆的掩护,伊凡悄悄地躲了起来。

  夜太静了,静的连心跳声都听得到。

  伊凡知道一味的逃跑肯定是行不通的,自己弄出的动静只会成为敌人追踪自己的方向。

  伊凡佯装跑了几步后就躲在雪堆后面一动不动,冷不丁的没了动静,那两个偷狗贼反倒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那个胖子在林子里呼来喝去的,企图用这种方式吓伊凡,逼他现身。

  那个瘦子也随手拾雪块到处乱扔一通,两个人弄出的动静特别刺耳,连树上的雪都惊落了,伊凡缩着脖子躲在一个雪堆后,大气都不敢喘。

  他尝试着动了动翅膀,还好,只是略微有点疼痛,问题不大,缓一下应该还能飞,伊凡探着脖子向后看,那两个人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

  伊凡默默的缩回去,就差将自己团成一个球了。

  不过话说回来,伊凡通体雪白,要是将头和四肢都缩起来在这冰天雪地里还真不容易被发觉。

  距离越来越近了,伊凡屏住呼吸,半点也不敢动,他现在虽然还能勉强飞起来,但那两个人要是还向他乱扔一通难免自己不会受伤,万一伤到要害可就不好收拾了。

  所以伊凡打算等他俩从身边经过后自己再往反方向逃跑,也就是小餐馆的方向,之前嘎嘎跟他说过一句人类的至理名言,“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往那个方向走!

  打定了主意、伊凡躲在雪堆里默默的等待,越来越近了,杂乱的脚步声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伊凡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好在这里漆黑一片,也就只有稀疏的月光为他们照着前路,可这坑坑洼洼的雪地依旧很难行。

  “这他妈,跑哪儿去了?”瘦子捡起一颗枯树枝四处瞎甩。

  “能不能是死了?”

  “你可别放屁了,你有没有点常识啊!那天鹅那么大,能让咱俩一块土啦卡砸死吗?!再说了,那石子儿是子弹头啊?一击毙命,都不带挣扎的?”

  胖子挠挠头,也有些想不通了,“那是咋回事啊?就这么没了?”

  瘦子寻思拿手机照下亮,掏掏兜儿,“草!手机在屋里!”

  “要不我回去取个手电筒吧?那个行,一打开能照亮半边山。”胖子道。

  伊凡在心里哀嚎:千万不要啊你个死胖子!

  瘦子回头看看两人长长的一串脚印,“拉倒吧,太远了,我就不信他又会飞又会遁地!”

  二人走的有些累了,胖子开始没话找话的闲聊,“不是哥啊,到底咋回事啊?那狗咋还能跑出来呢?”

  瘦子狠狠的甩了下手里的树枝,“我他妈哪儿知道,不过我出来时老板家孩子在那站着呢,跟傻子似的。”

  “啊?他偷钥匙把狗放了?然后半道儿后悔了才喊人?”

  瘦子叹口气,“没招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监控,只能自认倒霉了。”

  胖子,“也对,年年在他这落脚,撕破脸也不太好哈。”

  “哎,喝一顿酒损失几千块!草!真他妈晦气!”

  “……”

  二人骂骂咧咧的经过伊凡身边,借着微风还能闻到酒气似的,伊凡将自己尽量缩成一团躲在雪堆后,那两个人竟然真的没有发觉,自顾自的越走越远。

  伊凡的心渐渐落下,身子也逐渐放松,在雪地里待了这么久他的脚掌都被冻麻了,甚至还有些刺痛。

  之前嘎嘎就跟他说过,东北的冬天可是能冻死人的,更何况这是后半夜,应该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了,伊凡用嘴啄了啄脚掌,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行不行,得赶紧离开这。

  伊凡轻轻的活动下,然后鬼鬼祟祟的转身向后走,想着等走远了之后就可以起飞与嘎嘎汇合,只要距离拉的够远,就算被那两个偷狗贼发现了也无所谓。

  伊凡就差在雪地里匍匐前行了,远处昏暗的暖色光线越来越近,伊凡似乎也没那么冷了,他扭动着身子准备助跑起飞。

  伊凡是一只南方的天鹅,自然不知道东北“滴水即刻成冰”的典故,刚跑了两步他就脚下一滑,哪怕他及时的张开翅膀保持平衡也还是摔了个大跟头。

  原是餐馆老板娘泼的一盆脏水,在这零下三四十度的天地早就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又因为薄雪掩盖不易发觉。

  伊凡在这上面栽了个大跟头,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出于本能他呱呱的叫了两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极具穿透力,伊凡心里连连叫苦,完了完了!这下坏菜了!

  而且这时餐馆里的灯也亮了,想来经过这事餐馆夫妻也没睡好,眼下听见动静就赶紧出来查看,伊凡吓得身形一转钻进了后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嘎嘎一定不会骗他!

  小男孩和父母出来时伊凡已经预先躲进了后院,而且他为了小胖狗的安全也简单勘测过地形,他清楚记得这里东南角是有个狗洞的。

  不大不小,但足够自己逃生!

  伊凡趁还没人进后院赶紧向狗洞方向靠拢,经过一个铁笼子时他发现里面竟然关着一只狗!

  伊凡凑近了看看,丑了吧唧的还很眼熟。

  啊,他想起来了,是那只邻村的大花狗,来村子跟嘎嘎打架的那只!

  大花狗自然是认出了这只长相与众不同的大鹅,四目相对,大花狗愣是忍着没有求救,并且还倔强的背过身子不肯看伊凡。

  所有的狗都被装在小货车里分批次运往不同的城市,为什么这只大花狗会被关在这里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笼子旁竟还铺着一张极其完整的狗皮,血淋淋的散发着难闻的血腥气味气味,旁边的纸壳箱子里还有剔除了血肉的白骨,笼子上还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

  伊凡猜测,或许大花狗就是他们明天的下酒菜,所以才会被单独放在后院!

  关着大花狗的笼子很简陋,甚至都没有上锁,只是用铁丝稍微缠了一下,伊凡垫着脚仔细看了下,貌似还有得救。

  只是这个锁在靠近笼顶的位置,伊凡垫着脚尖也够不到,他四下撒摸一圈,在墙根底下有一个纸壳箱,里面放着几个喝空的啤酒瓶子,他用脑袋顶了顶,啤酒瓶子里立马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吓得他赶紧躲在纸箱子后,没听见什么动静才敢再出来。

  伊凡不敢再动那个纸箱子,急的在院子里乱走,这里破烂是真的多,伊凡又发现一口盛满了雪的锅,他尝试着用翅膀推了推,还行,没那么重。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口废锅推过来,还好雪地滑,没那么多的阻力,将铁锅推到笼子旁边后伊凡踩在锅上为大花狗拧开了上面的铁丝。

  大花狗已经瘦骨嶙峋,正张张口想说些什么,身后突然响起那个餐馆老板的声音,“媳妇!这里有只大鹅!咋还跑这来了?”

  小男孩的声音也接踵而至,“就是他!驮着一只狗!哎?那个狗呢?”

  “……”

  伊凡可是没心情听他们聊天了,他在院子里助跑几步便飞起来,正呼扇着翅膀想要飞出墙院,那男人随手拿起一个酒瓶子扔过来,他没喝酒又力壮,这一下砸的不轻,伊凡嘴里都有血腥气了,翅膀也失了平衡,重重的跌进那口装满污雪的铁锅里。

  他疼的飞不起来了。

  伊凡知道自己可能跑不出去了,坠落的瞬间他想了很多。

  想到再也见不到嘎嘎那只大笨鹅他就很难过。

  还有那只小胖狗,好想知道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会不会也像小黑一样傻。

  他还没跟嘎嘎一起看过放鞭炮呢。

  绝望之际,伊凡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大花狗窜起来将他咬住,然后转身踩着堆积如山的酒箱子跳出院墙,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直到跑了很久伊凡才反应过来他没死成。

  他忍不住夸赞道:“兄弟你有点酷啊。”

  大花狗不理他,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带着他一路狂奔直到天边渐渐放了光亮。

  老狗最是识途,大花狗即便被关在货车里也能辨别回家的方向,只是路途太远了,他没吃没喝饿了那么多天早就疲累不堪,逃亡途中又多了个几十斤的伊凡,他现在连睁开眼都很费力。

  最后大花狗带着伊凡躲在一处半山腰,伊凡站在最高处向下望,好像是他跟嘎嘎路过的一个小镇。

  “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伊凡道。

  大花狗趴在地上,枕着胳膊回应,“嗯。”

  “那就行,你歇一晚咱俩再往回走。”

  伊凡吧唧吧唧嘴,嘴里还有残留的血腥味,下手还真是狠啊,这个愚蠢的人类,我可是高贵的白天鹅啊!

  伊凡看大花狗状态不是很好,上前询问着,“你吃点啥不?”

  大花狗抬眼看他,仿佛在说,吃空气吗?

  伊凡蹲在地上叹口气,“这地儿确实没啥吃的,你再忍忍吧。”

  大花狗,“……”

  “车里有小黑吗?”当时那些狗逃跑得太匆忙,伊凡压根没来得及看,小黑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家。

  “不认识。”

  伊凡这才反应过来,那天两个村子的狗约架小黑因为太小的缘故并没有到场,难怪大花狗不认识。

  伊凡庆幸的是那张血淋淋的狗皮不是小黑的,想必那个小傻子应该还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