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路漆黑无比,嘎嘎贴着伊凡慢悠悠的走着,“咱俩已经出来三天了,不知道主人会不会着急。”

  伊凡蹭蹭他的额头,“他八成会以为咱俩也被偷走了。”

  “备不住,到时候咱俩再突然回去,给他个大惊喜!”

  伊凡,“一定会是惊喜的。”

  冬天的夜晚格外的冷,也格外的黑,所以前方那一抹光亮都显得异常耀眼。微黄色的灯光隐隐约约的,比天上的玄月还要透亮。

  是一间小饭馆。

  东北乡下有很多这种小餐馆,大多赚的都是赶路客的钱,几道家常小菜美味又实惠,深受过往司机们的欢迎。

  为什么嘎嘎他们追了一路还是会追丢,原是他们将轻小便捷的三轮车换成了货车,难怪这一路上都没踪迹可寻,原是目标就定错了。

  伊凡,“那些贼在这吃饭吗?”

  嘎嘎小声道:“应该是,咱们该庆幸是大雪将他们留住了。”

  伊凡歪了歪身子,将睡眼惺忪的小胖狗放下来,嘱咐着,“在这等着,千万别出声,听见没?”

  “哦,我很听话的。”小胖狗舔舔爪子,“我在这等你们吗?”

  嘎嘎顿了下,拍了拍他光滑的小脑壳,“要是等不到我们,千万要远离这,知道吗?”

  小胖狗立马眼泪汪汪的,“你们是不要我了吗?”

  “当然不是。”伊凡安慰他,“我们要去做一些...很危险,但又必须要做的事。”

  来不及多说,嘎嘎和伊凡借着地形优势潜伏到那辆货车旁,臭味熏天,伊凡抻着脖子向里望了望,全是狗。

  他向嘎嘎点头示意,然后又退到远处开始商量对策。

  嘎嘎道:“那货车上有锁。”

  “钥匙一定在那个贼人身上。”

  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但嘎嘎却有种无力感,因为他是无法从人类身上将钥匙拿来的,退一万步说,没有人类灵活的手指,是无法将锁拷打开的,特别是他跟伊凡都只有翅膀。

  在人类的世界翅膀什么都做不了。

  嘎嘎说了他的顾虑,伊凡沉思一会,认真道:“我们已经到这了,就这么放弃会不会太可惜了?”

  是啊,四天三夜,都靠那点念想撑着呢,眼看希望就在眼前,嘎嘎怎舍得想放弃呢。

  但隔在他面前的可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那就是大鹅肯定是不会开锁的。

  伊凡在远处直直盯着那辆货车,心里都是不甘。

  他拼命的想办法,拼命的想在这个死局中寻到一丝破绽,一个可以让他们都逃出生天的破绽。

  这时从小平房出来一个人,是个中年女人,她穿着小棉袄来外面晾衣服,一般这种小餐馆都是夫妻餐馆,在这吃住的同时还有点营生糊口。

  伊凡有些迟疑,“不然,我们寻求人类的帮助呢?”

  嘎嘎转头看他,眼中都是诧异,“你是说她吗?”

  伊凡点头。

  嘎嘎无奈摇头,“凡凡啊,浪漫主义和异想天开可不是一回事,我们跟人类始终无法有效的沟通,况且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你确定咱俩露面以后还会活着吗?”

  “别忘了我们的朋友们为什么在这。”

  此时女人的衣服也晾了一半了,屋里猝不及防的跑出一个孩子撞在女人身上,女人哎呦一声,呵斥道:“回屋去,等会感冒了。”

  “奥。“小男孩恹恹的应了声,回头看了眼那辆货车。

  “妈,那些狗会不会渴,会不会饿啊?”

  女人一边扯衣服一边道:“跟咱们有啥关系,明儿一早就走了。”

  嘎嘎和伊凡对视几秒,看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伊凡想了半晌,“那个,狗会开锁吗?”

  “……”

  嘎嘎有些迟疑,“应该…不会吧?”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掌,貌似狗爪子也没那么灵活。

  那女人已经晾完衣服端着盆回屋了,没一会小男孩又出来了,他用装饼干的小盒子盛了些水。

  这辆小货车不大,高高的铁栏杆里面装的都是狗,本来被下了药就迷迷糊糊的,这车上狗挤着狗,尿液混合着狗屎,车身摇摇晃晃的将他们的魂都要晃丢了,个个看起来都病恹恹的。

  还好是冬天,要是酷热的夏天搞不好有的狗还没到屠宰场就因为中暑而被踩死了。

  伊凡,“看,他在给那些狗喂水。”

  嘎嘎顺着看过去,小男孩瞧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他手里捧着塑料饼干盒,正举着手给那些奄奄一息的狗喂水。

  经过这几日的折腾这些狗早就筋疲力尽,甚至饥饿都感觉不到了,看着小男孩递过来的水都没有争抢,就近的一只黑狗嗅了嗅,或许是水的甘甜唤醒了他的求生欲,他立马站直了后腿开始喝水。

  然后那些狗都开始争抢着喝水,小男孩很开心,也没嫌累,一趟又一趟的给他们送水。

  东北的小平房都是烧煤炉的,铁炉子搭在炕边,没一会火墙就热了。

  火墙类似于城里的暖气片,要是不开门还好,屋里的温度勉强可以叫人脱下棉袄,但一开门屋外的冷风霎时灌进来,东北的冬天都是零下三四十度,寒风裹挟着风霜,叫人身上立马起上一层鸡皮疙瘩。

  经过小男孩几次开门关门,屋里的热气被放了大半,没一会小男孩就挨了一通臭骂,“屋里还有人吃饭呢你看不见啊?一趟一趟的跑啥呢你?滚滚滚回来!”

  装水的饼干盒子被他妈妈扔到了雪堆上,他也被揪着耳朵扯进了屋。

  嘎嘎叹口气,“起码知道他们还活着。”

  屋子里传来阵阵欢笑声,那个贼人应该是在与谁喝酒言欢,房盖都要被掀起来似的,过了会就见推门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他歪歪扭扭的走出来,扶着墙根在撒尿,挂在腰间的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这个寂静的雪夜显得异常震耳。

  伊凡有些激动,“钥匙!”

  嘎嘎没做声,伊凡还以为他没听到,又在他耳边重复一遍,“钥匙啊宝贝,你看见了吗?等下他再出来的时候我们想办法将钥匙搞来?”

  嘎嘎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急的伊凡撞他一下,“欸?你咋啦?”

  沉默了几秒,嘎嘎试探着开口,“万一,有人类愿意帮我们呢?”

  伊凡脑袋有点没转过来,“帮我们?”

  “对!帮我们打开笼子!”

  嘎嘎的想法永远都是那么大胆,人类才是这场祸事的罪魁祸首,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和杀戮,又怎么会转过头来帮他们呢?

  “你该不会是想回去找村长吧?”

  “......”

  嘎嘎用翅膀指了指依旧趴在窗边向外看的小男孩。

  伊凡顺着他的翅膀尖看过去,因为屋内外温差过大,窗户上早就结了厚厚的冰霜,小男孩就用手掌的温热慢慢的化开冰霜,清澈的眼神透过玻璃注视着外面的货车。

  嘎嘎认真道:“这种小平房跟咱们的房子差不多,为了方便上旱厕都会留有后门,而且凡凡你信我,这个孩子半夜一定会偷偷溜出来看狗!”

  “你咋这么肯定呢?”

  “小孩都闲不住,而且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你越不让他干啥他非要干啥!之前小黑来的时候主人的小孙子也是这样,小黑的破狗窝你知道吧?”

  “知道啊。”

  “我主人的孙子半夜偷偷溜进去找小黑玩。”

  伊凡,“......”

  “还有,刚刚那个男人你也看到了,他喝成那个死样子根本没办法开车,而这种小餐馆一般不提供住宿,所以他只能是在餐馆将就一晚。”

  “等餐馆老板他们都睡了,咱俩偷偷潜进去偷钥匙,然后让小男孩帮咱们!”

  伊凡一想到要跟人类打交道就有些发怵,他实在辨别不出什么好人坏人的,一旦判断失误他们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你确定他会帮咱们?”伊凡有些担心,“看得出来他确实挺喜欢狗的,但咱俩可不是狗啊!”

  是啊,嘎嘎这才反应过来,大鹅跟狗可不是一回事,他们那个村子怎么说也一百来号人,但喜欢大鹅的还真就老村长一人。

  而且东北这几天又在下雪,正是吃‘铁锅炖大鹅’的季节,他带着伊凡就这么出去会不会太冒昧了?

  万一他将家长叫来加餐那可就全完了啊!

  伊凡和嘎嘎的话都落在小胖狗的耳朵里,他英勇举爪,“我去!”

  嘎嘎很欣赏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但这个任务非同小可,他有些不放心小胖狗自己去。

  “很危险的。”嘎嘎道。

  “但我是狗,你们说那个人类喜欢狗。”小胖狗趴在地上,尾巴也不见摇了。

  伊凡,“那你知道你需要做什么吗?”

  “知道,将钥匙给他,让他把车上的锁打开!”

  嘎嘎欲言又止,“这件事没有说起来这么简单,你见了面得先撒撒娇卖卖萌什么的,目的性不能那么强!”

  小胖狗立马摇头晃脑的开始在地上翻滚,小尾巴摇的都要甩到天上去了,然后又起身举着爪子晃晃,像是在敬礼,伊凡忍不住笑,“这都谁教你的?”

  “我自己悟到的。”小胖狗还很骄傲,“每次我这样主人都会摸我。”

  “我喜欢被人类抚摸,也喜欢他们挠我的下巴,我会向他露出肚皮,我主人抱我的时候怀抱可温暖了。”

  说到这小胖狗沮丧的耷拉着耳朵,“他怎么会舍得扔了我呢。”

  嘎嘎看他快要哭了,赶紧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好啦好啦,都过去啦,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

  小胖狗窝在嘎嘎的怀里偷偷抹眼泪,“还是我的鹅爸爸好。”

  到了后半夜里面终于安静了,他们在外面观察了很久才敢靠近,因为嘎嘎腿脚没那么利索所以偷钥匙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伊凡的头上。

  嘎嘎叮嘱着,“要是他脱了裤子你就连带着腰带一起拿出来,要是穿着的话不要硬拽,要找准卡扣的位置,知道吗?”

  伊凡蹭蹭他,“知道!”

  小胖狗举着小胖爪,“鹅爸爸加油!”

  安静了一个小时了,想必人都已经睡熟了,伊凡猫着腰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这里为了方便送菜所以没有锁门,伊凡轻轻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进了屋。

  酒气熏天,还掺杂着呼噜声。

  一个瘦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个胖子仰躺在椅子上,张着嘴打着震天响的鼾声。

  伊凡认出那个瘦子就是刚刚出去尿尿的贼,而他的裤子就被挂在一侧的椅背上,一定是屋里温度太热了,所以他才将外裤脱了,这种情况真是再好不过。

  伊凡悄悄地走过去,抻着脖子慢慢、慢慢的将裤子拽下来,那一串钥匙的重量不轻,伊凡怕弄出响动赶紧扭过身子去接,后背被钥匙重重的砸了一下,他忍着痛慢慢出了屋子,然后披着裤子一路狂奔!

  远着看很像一个矮脚超人!

  嘎嘎一直盯着那面的动静,看见伊凡出来了他开心的直跺脚,将小胖狗搂进怀里道:“看见了吗?你鹅爸爸帅不帅?”

  “帅!”小胖狗晃晃尾巴。

  伊凡心跳不止,话也说不利索,“两个、两个贼,睡得很熟!”

  “好好好!”嘎嘎看出他惊魂未定,忙上去将他抱在怀里,“现在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等着小男孩了。”

  伊凡缓缓神,“要是他不出来,咱们也可以拿着钥匙去试试!”

  小胖狗趴在钥匙上,低头看看钥匙,再看看自己的胖狗爪,无奈道:“真的不行,都拿不起来。”

  在寒风中等了不知道多久,小胖狗窝在伊凡的翅膀下都快睡着了,这时从平房后传来细微脚步声,很轻,鬼鬼祟祟的。

  嘎嘎凝重起来,“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