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明智用之前自己演出《奥兹国的魔法师》时的台词来回答, 高远也不禁露出微笑。
转念一想,又耸了耸肩。
“怎么回事,”语气里带着故意的抱怨这么说,“我记得刑警先生以前不是这种论调的。
“不是说‘比起那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教唆他人犯下杀人罪行的男人来, 那些被利用的犯罪执行者更值得拯救’吗?
“秋子小姐会去杀人, 是受到了‘地狱的傀儡师’的蛊惑——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嘛?”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吧——明智忽然想——提起“过去”曾经犯下的罪行,高远已经能很清楚地分辨善恶, 并平静地叙述一切。
既不像上一世那样, 为自己的成就洋洋得意, 也不像之前刚刚接受明智的爱意时, 因为害怕被讨厌, 而一再回避过往。
他应该是、正在渐渐地和“过去”的那个自己和解。
因为那个他,也是在拼命努力着, 想在对他充满了恶意的世界上生存下去的。
“地狱的傀儡师”不值得歌颂, 但已经足够值得骄傲。
带着这种想法, 明智中肯地点了点头。
“从警察的角度说,确实是这样啊。
“很多人并非缺乏犯罪的动机, 而是缺乏犯罪的能力。
“其实, ‘地狱的傀儡师’在这一点上的判断是对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恶’的一面,他也只是将其激发出来了而已。
“但身为警察, 当然是宁可面对懦弱的不敢犯罪的普通人, 也不愿意面对有智慧也有勇气的犯罪者——哪怕前者的恶念并不比后者更少。
“换句话说, 拯救那种处在犯罪边缘的普通人, 可能会容易一点, 但是拯救‘地狱的傀儡师’, 就要难得多了……
“恐怕要搭上一辈子的时间啊……”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高远, 有些惊讶地停住脚步。
在他抬起头时,正好遇上了对面那双明亮的目光。
无论以什么心境、看到多少次,都会立刻沉沦进去的目光。
可这不是沉沦的时候……
在那么多问题都没有解决之前……
高远拼命告诫着自己,竭力压下心底那不由自主的悸动。
然后故意露出嘲讽的笑容。
“那么,我应该表示感谢吧……”一边说,一边将右手轻轻压在胸前,像是个礼貌的动作。
实际上只是为了让胸膛里的激烈跳动不太明显而已。
“刑警先生选择了最困难的目标,一个没有必要去拯救的人……”
而且,他成功了……
高远很清楚,这一世自己永远也不会再走上同样的道路。
不会去杀人,也不会去怂恿别人展现内心“恶”的一面。
现在的自己,有了亲人,也有了责任,甚至有了可以耗费一生时光去努力的事业……
就像一个正常的、行走在阳光下的人……
——明智,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就像听到了高远内心的声音一般,明智慢慢地走上一步,伸手握住近在咫尺的高远的双肩。
像是忍耐着,没有把那个身体拥入怀抱。
“你才是最了不起的人呢,高远……
“你都不知道你付出了多少,放弃了多少,又经历了多少痛苦……
“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你不但给了我当警察以来最大的成就感,而且……
“还给了我……爱……
“我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在惊讶之下,高远蓦然瞪大了眼睛。
也因此被那双明亮灼热的目光牢牢捉住,再也无法逃开。
“你……”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纠正明智说,自己的爱远远没有明智付出的那么多。
这一世的一切,都是明智为他找回来的,而他完全无法回报。
然而他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明智的嘴唇缓缓凑近了他的,并习惯性地偏转了一个角度,轻轻贴上。
这个动作在过程中没有停顿,但似乎表示着,如果高远反对,就随时可以停止。
高远却只是本能地仰起脸,接住那双内心渴望已久的嘴唇。
“对不起……”明智最后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深深地印上一个温热的吻。
唇齿间交织的气息,像夏日的空气一样,带着潮湿的青草味道。
带着眷恋、也暗示着离别的味道……
接下来的一周,因为目标十分明确,而补习班的课程又安排得极为规律,显得分外机械。
滨秋子,这个懦弱而不起眼的女孩,成了明智和高远共同且唯一的监视对象。
毕竟最后是她偷换了蓝野的救命药,让他不治身亡的。
而其余的人所犯下的恶行,理应由她本人来揭发。
不知是一时还没有想到这种恶作剧,还是出于谨慎,那个小团伙目前还没有动静。
甚至停止了对滨秋子的例行找茬。
结果每天可供调剂心情的,反倒成了金田一和美雪这一对欢喜冤家的双人脱口秀。
因为同样报名文科,和滨秋子恰好分到了同一个班的金田一,从第一天来上课就意识到上了当。
虽然各科课程是每个班都要上的,但金田一和报名了理科的美雪不得不分在两个班级里,每天只有午休和放学才能见面。
反倒是金田一一直忌惮的明智,因为要上数学课的缘故,每天和美雪接触的时间更长。
于是,只要金田一能抽空跑到美雪班上的时候,总能听到他不管不顾的大声抱怨,和美雪忍无可忍的反唇相讥。
“金田一君,”有一次明智故意打趣地说,“对待女孩子,要有点风度啊。”
换来的是金田一吐着舌头的鬼脸。
“什么嘛,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已经和明智打过不少交道的少年,熟不拘礼地吐槽道,“别以为这样美雪就能看上你了!”
“阿一!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被无辜怀疑的美雪顿时揪住了青梅竹马的耳朵,动作颇为熟练。
一时间惨叫声响彻教室。
在当天稍晚时候,金田一对着来到自己班上数学课的明智,不客气地抛了个白眼。
“喂,快点说实话啦!”看到旁边没人注意,他小声地冲明智嘀咕着,“是不是有什么事件,才让你这个警视厅的红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面对这个少年超乎同龄人的洞察力,明智忍不住笑起来。
“暂时还没有。不过,”为了吊一吊少年的胃口,明智故意停顿一下,才补充道,“据说这家补习班的自杀率很高,霸凌现象也十分严重,我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可疑的状况。”
金田一一下子就兴奋起来。
“这种事你不早跟我说!啊……”他像是醒悟一般,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高远也是被你叫来帮忙的对不对?”
明智摆出莫测高深的样子推了下眼镜,没有回答。
不过想也知道,对于事件的爱好胜过学业的金田一,一定会成为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紧就在这个班里的滨秋子。
在上一世立场各异、但又颇多交集的三个人的密切关注下,预料之中的事件终于拉开了序幕。
午间刚刚下课,金田一就匆匆地跑到理科班来,直接找到了明智。
“我就说你这个精英警察不会无的放矢,这次是真的要发生杀人事件了啊!”
明智早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但表面上不得不作出嫌弃他大惊小怪的神情。
受不得激的金田一一下子就炸了毛,强行把明智拖到角落里,讲了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不出所料,海堂瞳那群人,因为不忿被初来乍到的蓝野抢了风头,一起找到了滨秋子,对她说蓝野是靠嗑药取得的好成绩。
本来就被他们欺负的滨秋子,一时间信以为真,并在他们的怂恿下,从家里开医院的雾泽透手中拿到了维生素注射针剂,打算给蓝野的药物掉包。
“蓝野是你们理科班的,你这个警察可要盯紧一点啊!”金田一絮絮叨叨地叮嘱着,“真被换了药,可能会出人命也不一定喔!”
明智忍不住推了推眼镜。
“咦?你怎么断定蓝野同学不是真的在嗑药?”
面对这种太过明显的明知故问,金田一相当不屑地飞了个白眼过来。
“我知道蓝野是会接触社会上的人啦,但那种嗑药的不良少年,总不会还来上补习班吧?
“再说,真要是有那种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种话你是怎么能说得理直气壮的?
明智无语地叹了口气,倒不是不赞成金田一的说法。
应该说,也只有那种一直生活在校园里、家庭条件又十分优渥的孩子,才会想到用旁门左道的方式来提升考试成绩。
升学考试,对于他们来已经是人生的一切,一旦失败,世界就崩塌了。
但蓝野不一样。
他这样的人,就算一次考试不成功,也能迅速重振旗鼓,从头再来。哪怕最后确定自己无法走升学这条路,他也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他的乐观和坚忍,足以让他跨过任何在同龄人来说是无法逾越的障碍。
所以他怎么会用牺牲自己健康的方式来换取并非并不可少的考试成绩呢。
而这些,正如明智最初和蓝野聊过的,是属于“成年人的想法”。
孩子则是无法理解的。
比如滨秋子。
“我和那位滨同学不是很熟啦,”金田一挠着头说,“不过我出来的时候遇见了高远,先让他去劝劝滨同学,你也去告诉一下蓝野吧。”
明智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吐槽。
最后一只手抚在胸前,以夸张的礼貌微微躬身。
“遵命,金田一长官。”
作者有话说:
滨秋子的问题在于,别人造她朋友的谣,她都不说去找朋友核实一下。
你说她怯懦吗,她敢偷偷给人换药,你说她胆子大吗,她连当面问一下都不敢。
圣母白莲花就是这种人了,千错万错都是别人骗她,她是无辜的。
这一世的哈吉咩酱,因为从来没和明智对立过,所以关系还算不错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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