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高远并不相信, 只是因为家人收养了一个孤儿,还是他自己也相当眷顾的女孩子,明智就会沉思到打破日常的习惯。
不如说很明显他又在考虑御庄芳治的事,但又不想给自己压力, 所以索性就只字不提, 顾左右而言他。
这应该就是他所说的“保护”了。
虽然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如此细致的呵护,高远还是十分感激的。
就像自己担心会失去刑警先生一样, 刑警先生也不愿意失去自己呢。
结果就是从香港回来以后, 他就总是小心翼翼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既然这样, 高远也就表现得好像受到了安慰。
而御庄芳治则没有再出现的迹象。
一切仿佛又回归了平静。
明智决定打那个电话, 是进入10月份的时候。
一方面他知道在香港的事带给高远很大的冲击, 无论别人如何安慰,还是需要时间去抚平创伤的。
何况魔术师先生的创伤, 并不仅是这一次才留下的。
高远, 应该是性格使然, 一直装作已经恢复了,但明智知道并非如此。
如果过往真的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他们的相处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对此明智完全能够理解和接受, 但也决定要采取行动。
只是要做得不动声色,尽可能不让敏感的魔术师先生察觉端倪,还是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而另一方面, 则是明智自己也要思考对策。
他还从来没和“指挥者”正面交锋过。
不过正像自己对御庄芳治这个人缺乏了解, 对方对自己其实也没有太多把握。
否则就不会在试图攻击自己的时候不小心伤害到高远了。
这个“游戏”的规则似乎就是这样, 双方在抗衡的时候, 都尽可能地避开对高远的影响。
虽然不晓得是为什么, 但只凭这一点, 明智很有信心迎战。
……
嘟——嘟——嘟——嘟——
不知道为什么, 铃声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来。
“您好,请问是哪位?”
尽管自从露西亚馆之后,明智就再也没有和御庄芳治有过交流,但还是一下子就听出对方并非自己要找的人。
御庄芳治那种低回婉转、宁静优雅的嗓音,给人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
好像是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暗含激流旋涡的幽深潭水,不经意间就会将人卷入。
然后毁灭。
“抱歉打扰了,我是明智,请问御庄芳治老师……”
对面没等明智说完就“哦”了一声,显然是对他有所了解。
“是明智先生啊,我是田代。请稍等……”
在对面去叫接电话的人时,明智回忆起来,田代正是那位在露西亚馆的聚会中安排一切的管家先生。
应该说,是和远波宅邸的前田先生一样,在为人提供生活服务方面是灯神一样全能型的专业人士。
不过,这么看起来,对于御庄芳治的诸多身份,以及正在做的事,田代先生应该是知情的。
这也就能解释当初高远锁了房门之后才去找“山之内老师”会面,而明智却在打开门的房间里发现了伪造的书信的原因。
说是“帮凶”或者并不合适,但至少,这位田代先生是在无条件地执行御庄芳治的任何命令。
在评估着对方力量的时候,明智听到了电话那边更为熟悉、也更令人心头发紧的声音。
“啊啊,明智警视,很久不见了,有什么指教吗?”
“不知道芳治老师是否有空,”抛开所有装腔作势的寒暄客套,明智简洁地说,“我希望可以面谈。”
关于御庄芳治并没有以“山之内恒圣”的身份住在露西亚馆这件事,明智没有觉得意外。
当了半辈子刑警的那种直觉告诉他,从香港回来之后,御庄芳治还一直待在东京都。
就像是一双暗中窥伺着他和高远的眼睛。
不过这次御庄芳治没有隐瞒住处。
或者也因为可以随时变更住处吧。
约见的地点是面向东京湾的一座度假公寓。
为了保证住客的私秘性而采用会员制的这座公寓,在明智报出访问对象并查阅预约情况后才予以放行。
电梯直通顶楼。
也许是因为身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面朝大海的观光电梯并没有带给明智心胸舒畅的感觉。
反而有一种压抑的紧张,从胸口的深处慢慢涌上来,像注入了什么毒素一般,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得像石头。
是的,这很正常,明智想。
毕竟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从重生起所遇到的最大的变数。
也是前世一直不曾揭开的一个秘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身后的门缓缓打开。
一直凝望着远方海湾的明智转身走出,立刻看到了走廊上等候的田代先生。
对方是早有准备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甚至如果御庄芳治像之前的多歧川薰一样不讲究,直接在属于他领地的顶楼放出什么毒气之类的,明智也确实没有办法。
他一直以警察的身份自居,那已经是根植在他骨髓里的一种观念,但眼下的他却还不曾受到这种身份的保护。
这也是高远担忧过的,他迟早会在这种沉浸式的处理事件中受到伤害,但退缩、或者等待,到将来更有能力的时候只能对着为时已晚的事件叹息,那不是明智的风格。
他毫不犹豫地跟上了田代先生的步伐。
房门开处,明智见到了坐在沙发上一派悠然的御庄芳治。
与高远当时所见略有不同的是,御庄芳治没有站起身来,而是含笑点头致意。
“明智警视,请恕我失礼了。”他客客气气地说,“最近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我想你能够原谅一个老头子的偷懒吧。”
他确实看起来有些苍白,而且只穿了宽松的睡袍。
明智点点头,坐到他的对面。
“所以芳治老师急匆匆地离开香港,就是因为……”
“是的。”御庄芳治再次露出和蔼的笑容,从态度上说,完全是长辈面对晚辈时的样子,“我也是想要解释这一点,才答应会面的。
“那天我本想等到明智警视来访,我们三个人再好好谈一谈的。
“不过我没有想到……”
他的神情中当真流露出一些遗憾,甚至可以称得上难过。
像是因为高远受到刺激后不敢面对现实地逃走而难过。
但在那之前,明智想,一再刺激高远那失去了“地狱的傀儡师”这层身份保护的心灵的,不就是他本人吗?
“我希望芳治老师不要再打扰他了。”
面对御庄芳治正等待着回应的目光,明智直接说道。
“虽然老师自己并不会实施犯罪,但你应该是乐于见到有人走上你精心策划的犯罪之路的。
“而我是警察,我的职责就是制止罪行。
“所以老师的‘游戏’,就由我来奉陪吧。
“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
在与明智的双眼对视了片刻后,御庄芳治轻轻地笑出声来。
“我就说他是受了你的影响。
“以他的性格,应该没有对你提起吧?
“那天他对我说的话,和你刚才的发言几乎没有区别。
“‘地狱的傀儡师’居然想起去保护别人了,而且这人还是个警察,不觉得可笑吗?”
这样的事明智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原来魔术师先生也有这么热情洋溢的一面,会在别人面前宣称要保护自己。
如果不是场合和面对的人都不对,明智觉得自己一定会开怀大笑。
“是啊,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于是就带着这种欣悦的心情开口道,“他的思路已经越来越接近普通人了。”
“扼杀一名天才,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吗?”御庄芳治冷冷地反问。
这还是明智第一次见到这位悠然自若的“指挥者”显露出负面的情绪。
可见这确实触及了他的某条底线。
“犯罪的天才,”明智索性更进了一步,“他发挥得越淋漓尽致,毁灭得就越彻底——就和上一世一样。
“我猜芳治老师并不清楚上一世我们的‘后来’吧,”捕捉到御庄芳治平静神情下的一丝波动,明智胸有成竹地笑起来,“毕竟你一直以‘明智警视’来称呼我。
“固然我也有一位曾经的部下,不管过了多久,见了面还是叫我‘警部’,但他那个头脑和芳治老师相比,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我担任警视这个职位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的4年,而老师你对我的印象,似乎就只停留在了这4年间呢。
“老师和我们的归来并不是同步的,是这样吗?”
这一次,御庄芳治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叹了口气。
“你是一位优秀的警察呢,明智君。
“是的,如你所料,上一世我在露西亚馆的事件发生后虽然苟延残喘,却没有坚持太久。
“那时候我刚刚发现,有一位年轻人和我似乎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都信奉人心险恶,因为不愿与平庸为伍而离群索居,与孤独相伴。
“在我谈不上快乐的一生中,在终结之前……如果能找到这样一位继承人,想必会是很好的安慰吧。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按上一世算起来,现在离我的生命终点,也只有8年左右了。
“你不认为像我这种情况,有理由任性一些吗?”
作者有话说:
小林表示:你们聊就聊,勿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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