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诸伏景光觉得世界都变了。头虽然是晕乎乎的，但眼前至少不是一团色块。
“你醒了？”降谷零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诸伏景光这才注意到降谷零的存在，他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空白。
看到诸伏景光茫然的样子，让降谷零想到了睡懵的猫咪。这让他复杂的内心出现了些许明媚的情绪，他解释道；“昨天注射在你体内的药物是组织的吐真剂，被注射后你的将失去被问话时的记忆。”
诸伏景光心头一紧，自己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吧。
本打算逗一逗诸伏景光的降谷零，却在瞥见了对方略有变化的脸色后心里有了疑惑，他担心自己吐露什么秘密吗？
出于情报人员的习惯，他撑着下颌循循善诱：“你昨天真是跟从前不一样呢。让人很惊讶呢。”
“……”诸伏景光试探地询问，“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语义不明道：“那就取决于你都背着我藏了什么东西。”
沉默了半晌，诸伏景光颇有些无奈道：“波本就不要逗我了。”
降谷零眉头上扬没有应声。
见状，诸伏景光就更加确定波本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在诈他。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险些上了波本的圈套。不过——波本为什么突然怀疑他了，难道是昨天自己跟松田暴露了？
“因为你刚才很紧张啊。”降谷零歪着头打量诸伏景光，盯着那双宝蓝色的眸子，说道，“所以就稍微试探了一下而已。没想到——”
诸伏景光不禁懊恼起来，果然因为那个药剂自己的脑子也变得迟钝了。难怪当初波本会去报复那个制作麻醉剂的药剂人员，现在他也有这种感觉了。秘密因为药剂的缘故不由自主地暴露了出去，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恼火。
“不解释吗？”降谷零步步紧逼。
诸伏景光藏在被子下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他感觉现在的情况比昨晚还要危险。
就在这时，拉门声响起。萩原研二朝气满满的声音响起：“呦，苏格兰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诸伏景光抬眼就看到了不请自来的萩原研二。
而降谷零却咋舌，这个捣乱的家伙，自己刚才马上就要问出什么了。他不满道：“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望病号喽，”萩原研二带着百合花插入花瓶中，手指捏了捏细腻的花瓣，冲着诸伏景光笑了一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就随便买了，可不要嫌弃哦~”
诸伏景光受宠若惊，要知道百利甜因为松田的缘故，对他不咸不淡的。冷不丁地来探病，说实话他现在有一种要被暗杀的感觉。
“探病？”降谷零自然是不相信萩原研二话，这人无利不起早，到这里决定是有别的目的。
萩原研二靠在床头柜上看着诸伏景光，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坦白道：“哦，主要还是跟小阵平说一声。让他不要担心。”
诸伏景光&降谷零：“……”你对松田（卷毛混蛋）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看着萩原研二收起手机后，降谷零开始下逐客令了：“照片拍完了就滚蛋。”
“哇哦，小降谷你真是太霸道了。小绿川都没说什么呢。”萩原研二拉了把椅子坐在诸伏景光的床边，冲着诸伏景光说道，“而且小绿川也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吧。”
诸伏景光心道，没错，他现在确实要摸清现在的情况。否则，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衔接了。
“我也可以告诉他。”降谷零说道。
萩原研二一副“我才不相信你”的样子，他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趁着苏格兰被打了吐真剂偷偷潜入病房，问人家的感情问题了。”
降谷零恼羞成怒：“你才偷问这些问题。”
“可是百加得亲眼看了你进了病房，”萩原研二勾起嘴角，“不是问这个，难道会问苏格兰最近的工作啊。”
降谷零想要辩驳，但是萩原研二说的是事实。跟旁人撒谎也许还可以，但是在萩原研二面前撒谎完全是自寻死路。这家伙在洞察方面的天赋高得吓人。
见波本左右为难的样子，诸伏景光悬着的心反倒落了下来。看波本没有马上反驳的样子，他确定了波本昨晚什么都没听到。他只是因为自己刚才不合时宜的举动而产生了疑惑，所以想要确定一下而已。
还好百利甜来得及时，否则他不知道刚才会发生什么。
“够了，你不是要讲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说吧，顺便告诉我警方那边的动向，我要打报告。”降谷零决定放弃跟萩原研二纠结夜探病房的事情。
萩原研二咋舌：“心虚了。”
“还说不说，不说就滚出去。”降谷零闭上眼睛按着太阳穴，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到萩原研二。
“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一不符合心意就开始闹脾气，跟小孩子似的。”萩原研二瞧了诸伏景光一眼笑道，“这样的上司很难应对吧。”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决定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躲避这种送命题。
“百利甜。”降谷零的声音变冷了。
萩原研二见好就收，他立刻摆出正经的表情。变化之快让诸伏景光叹为观止，难怪松田应付不来百利甜，这人完全让人摸不清路数。
“昨天晚上我折回现场销毁痕迹，顺便看了一眼那个头目。因为颈椎挫断已经死掉了，同样的，我们也没办法确定是不是有人跟他里应外合袭击了组织实验室。”
诸伏景光心头一紧，等等，这件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吗？他在脑海中复盘整个事件，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点。吐真剂，尚在研发的药品本应该在研究市，为什么会落在红暹罗猫的手中。
他记得组织对药剂管控非常严格，是不会让这些东西任意流传的。当初他认为红暹罗猫是因为破坏了组织的资金链条才遭到组织报复，现在这个理由可能并不全面。
降谷零敛去了嫌弃的神色，表情也认真了起来：“三楼的位置，不至于摔死吧。”
萩原研二笑了一下：“那就是两种可能喽。一是他真的倒霉，被摔死了；二是他是被人灭口了。”
对于萩原研二的说话调调，诸伏景光还真有一点接触不良。他再一次在心中默念一句，松田你辛苦了。
降谷零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顺便呛了萩原研二一声：“呵，在组织里会存在意外这种说法吗？你最近过得太安稳了，把脑子也丢了？”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小降谷嘴巴太毒了，会把喜欢的人毒跑的。”
降谷零：“用得着你管。”
萩原研二摊手：“好吧好吧。”
诸伏景光看着两人相处，颇有几分损友的意思，丝毫看不出两人之间发生过不愉快。果然不能用常人的角度去看组织成员，诸伏景光默默地想道。
等等，红暹罗猫的人见过松田和他们一起打斗的样子，不会出什么事情吗？
萩原研二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紫色的眸子弯成了月牙，语调轻快地解答了他的疑惑：“放心吧。有人会帮忙协调好小阵平的不在场证明的。”
听到萩原研二的解释，诸伏景光的心里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还变得非常沉重。百利甜的意思是，警视厅中还藏着组织的卧底吗？达摩克里斯之剑又一次悬在了头顶。
他得马上跟松田见面，让松田把这个消息告诉风见先生，赶在被内鬼发现公安的计划之前，把人清理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了，小阵平会在下午的时候到这里。”萩原研二打了个哈欠，“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小降谷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
降谷零冷笑一声：“你不都打听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百加得的办公室。”
“哎呀，要给彼此一点隐私嘛。你可真不可爱。”萩原研二看向诸伏景光，问道，“可怜的小绿川，你现在也成组织的实验体了。”
诸伏景光：“……”
“等一周过去后，药效早就没了。”降谷零打断萩原研二的话，“绿川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组织是不会舍本逐末的。”
萩原研二不置可否只说道：“那你可要看好绿川了。”
“不用你提醒。”降谷零淡淡道。
诸伏景光也知道，意外接种了组织研制的药物，即便不想当实验体，那也成了实验体。但如果自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的话，组织就会对自己慎重用药。但是他现还处于初级代号成员的位置，未必是组织中有价值的成员，所以他现在是有危险的。
“放心吧，小降谷可是很看重你的，他是不会让你去的。”萩原研二的声音响起，他托腮说道，“毕竟波本闹起来的话，组织上下都吃不消。”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一是惊讶萩原研二又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二是他竟然会从第三人嘴里得知自己对于波本的重要性。
“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多嘴，”降谷零淡淡地扫了一眼萩原研二，“反常可是要被怀疑的。”
“那就怀疑喽。”萩原研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又不在乎。”
降谷零：“……”
“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走了。”萩原研二留下一句话后，就像一阵风一样的离开了。
诸伏景光又一次感叹对方的捉摸不透。
“啧，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降谷零干巴巴地说道。
诸伏景光咳了咳解释：“我只是觉得百利甜有些神鬼莫测。之前很冷淡，但是今天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降谷零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诸伏景光，淡淡道：“那就是那种鬼性格。你要当心了，他的好处你收下了，你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被他挖墙脚。
诸伏景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哦了一声。
降谷零忍不住地叹气。他现在有些纠结，他既不想看着苏格兰跟那个条子卿卿我我我，又不想让苏格兰伤心。整个人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难受死了。
“对了，波本你昨天晚上到底问了我什么？”看着正在削苹果的降谷零，诸伏景光决定还是问一下。
降谷零顿了顿，原本还是长长一条的苹果皮断开了。他的脑海里浮现起了苏格兰冲他笑的样子，温沉的声音环绕在耳畔：“我想拯救你。”
明明已经身处绝望之中，对未来不抱有什么幻想，可是却在被同处于一片痛苦的人拉住了手，听他说他的豪言壮语。拯救我？你用什么拯救我呢？
本来应该嘲笑对方的自不量力，可是他的内心生不出半点嘲讽，反而生出了一丝妄念，待我离开这里吧，这里真的太痛苦了，太让人身心俱疲了。我快要没有力气了。
自从艾莲娜老师去世后，他就变成了不能落的鸟，被迫盘旋在空中。他不能降落，因为他的背上还有着两个妹妹，一旦降落等待他们的就是被溺死的结局。
他一直强撑着自己，带着妹妹们飞过一道又一道荆棘。他总是对自己对别人说我可以，其实心中却还是希望有一个落脚地，让他停歇。
可当一块落脚地出现的时候，他反而开始迟疑了。埋藏在骨子里的本性，让他忍不住地怀疑这块落脚地是否安全。怀疑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哪怕他非常喜欢苏格兰，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刻意出现在自己的世界，对自己图谋不轨。
志保总是说自己对所有人有所保留，没办法对他人坦诚。这话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即使他非常非常喜欢苏格兰，他也依旧保持着审视的目光去看着他。
于他而言，爱情和怀疑并不冲突。即使怀疑会阻碍爱情的发展，他也不肯放弃这份警惕。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在组织中。如果将爱情比作一场赌局，那他的赌注就是珍贵的家人，他没办法承担失去家人的后果。
这场爱情追逐，表面上是自己在疯狂示爱，其实自己不过是站在原地，等着苏格兰向自己走来，等着苏格兰向自己坦诚。他是个自私的人，死死地攥着自己的秘密不肯说，却要求喜欢的人坦诚地对待自己。
不平等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有结果，这点他自己也清楚。只是苏格兰实在太好了，他实在没有办法放弃。其实让他一直痛苦的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因为自己缺少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罢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降谷零看向苏格兰心道，即便自己如此怯弱，有百利甜在，苏格兰也迟早是囊中之物。
“你说你是一个hero，要拯救我。”降谷零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还没想到你这么有童真。”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其实刚才波本在说hero的时候，他的耳畔浮现了一个小孩子叫hiro的声音。两种声音的重合下，让诸伏景光有一种虚幻和现实混为一体的感觉，身体就像陷阱了一团棉花里一样。
他仿佛穿过了次元看到了两个小孩子坐在游乐园的草地上，互相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但他觉得那想必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因为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是笑吟吟的。
“不如我叫你hiro吧。”一道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诸伏景光这才注意到，他的视线已经从俯视变成了平视。虽然看不清对面的男孩的容貌，但他还是能想到对面的孩子一定是展露出大大的笑颜。
“为什么要叫我hiro呢？”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因为这道声音是自己年幼时候的声音。
“嗯——”对面的人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是因为跟hero很相似吧。在我眼里hiro就像英雄一样。”
“可是我并不强大，而且还容易被欺负。”自己的声音有些委屈。
对面的人有些紧张：“hiro你不要难过啦。打架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而且，老师也说了，真正的英雄是拥有一颗温柔而强大的内心的人，才不是那种擅长打架的人呢。不是办不到啦，不过是hiro的话，一定能做到！”
“不不不，你也是英雄啦。”年幼的自己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是hiro的话，不如就叫你zero吧。”
“zero？”那孩子歪着头看着自己。
“对啊，就是zero。感觉很符合你的性格，都是酷酷的。”
那孩子好像接受了自己的解释，勾着自己的肩膀说道：“好啊，那我就是zero了。我们两个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嗯，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他看着年有自己的伸出手，“拉钩钩。”
“拉钩。”
两根手指勾在一起，紧紧地，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看到这一幕，有些怀念，非常非常的怀念。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对方金色的发丝。
可是他记得，自己除了小操以外童年中就没有其他朋友了，更别说拥有一个混血儿朋友了。
等等，他为什么认为对方是混血儿啊？
棉絮一样的云雾仿佛有了生命，又一次包裹了他。这让诸伏景光本就不太清醒的意识，又一次陷入了混沌。
而外面却因为他的突然失去意识而变得兵荒马乱。降谷零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于是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躺在病床上的人安静得不像样子。
他连忙上前查看，晃动着诸伏景光的肩膀：“苏格兰，苏格兰你怎么了？”
无论他怎么叫，诸伏景光就是没有反应。难道是药物反应出现了？！
看着表情出现呆滞的诸伏景光，降谷零有些慌了，他按着呼叫按钮，叫百加得赶快过来。
“绿川！绿川唯！”降谷零拍着诸伏景光的脸颊试图唤醒对方。
百加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他忽然没有反应了，怎么叫都不醒。”降谷零面色阴沉地看向百加得，“你是不是对我有所隐瞒？”
百加得被降谷零阴森的表情吓得冷汗直冒，他连忙自证清白：“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什么都跟你说了。我也不知道苏格兰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降谷零盯着百加得不说话，空气变得诡异了起来。
百加得的手心里已经出现了沁出了冷汗，因为他知道不管是事实还是流言蜚语，都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苏格兰对波本来说非常重要。如果是因为谁的失误，导致了苏格兰出现了意外，他敢肯定对方绝对要遭到波本的报复。
之前他还在为研制吐真剂的倒霉蛋默哀，但是现在他应该给自己默哀了。该死，为什么苏格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药物反应？
“行了，有什么先记着，让百加得过来帮我。波本你想出去等着。”宫野志保收起了医用手电，一边做检查一边说道，“冷静点，这药没出现死亡个体，不会有事的。”
听着宫野志保的话，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添乱。于是退出了门外，透过窗户盯着屋里的情况。
屋内的百加得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马上命丧当场了。”
“你要是再不来检查，你出门就会被波本暗杀。”宫野志保冷冷道。
“这就来，这就来。”百加得立刻上前检查诸伏景光的情况，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苏格兰生命体征正常，只是没有意识。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灵魂脱离了肉体一样。
他看向宫野志保问道：“你也感觉到了？”
宫野志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废话，我要是没感觉出来，会叫你过来吗？
百加得拿出了手机查询资料，眉头紧蹙，嘴里还念叨着：“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临床反应里没有这条症状啊。”
“两种情况，一是药剂触发了他身上的某种机制，导致出现这种情况；而是他是特殊人群，就跟波本那次过敏一样。”宫野志保一边记录着诸伏景光的生命体征，一边分析，“不管哪一个，都要把他的意识拉回来。”
百加得看向宫野志保：“你要做什么？”
“把之前从实验室调过来的解毒剂拿来。”宫野志保冷静道。
“等等，在没查明原因的前提下，贸然使用解毒剂，你就不怕后果更糟糕？！”百加得瞪大眼睛。
宫野志保：“你我都清楚，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让他的意识回来，他就会变成植物人。”
百加得止了声，资料上确实没有死亡案例，但是有就此变成植物人的案例。事已至此，他们不得不冒险一试。
降谷零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的情况一定不好。该死！他最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刻了。
松田：你掉线了？
诸伏：……
萩原：小阵平，hagi我打得配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