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别哭啊。”苏格兰有些慌张,也许是对自己的情绪失控束手无策,又或许是担心自己目睹了他狼狈的样子,被日后报复。

  总之,慌乱之中,苏格兰又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的样子,当真是有趣极了。降谷零下意识地弯起嘴角,心里的压力也随着泪水蒸发干净了。

  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苏格兰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也许,他是真的觉得苏格兰是可以依靠的吧。真是奇怪,自己竟然觉得同为坏人的同僚是可以依靠的。

  看着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宫野志保,他忽然又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丢脸。在妹妹面前哭得不能自抑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想用袖子擦干眼泪,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短袖,根本没办法擦眼泪。

  在自己窘迫的时候,一方帕子出现在自己面前。降谷零抬眼看去,只见苏格兰一手抹着鼻子,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这个你用吧。虽然有点脏了。”

  降谷零看着边缘沾着灰烬的帕子,在心里回到了自己的问题。也许,是苏格兰无意间展露出的和善让他觉得对方是个好人吧。

  好人,一个黑衣组织完全不搭边的词汇。但是他就是想要如此评价苏格兰。否则,那种解释才能完美地解释出苏格兰救明美的目的。

  讨好自己?那根本不可能,苏格兰根本没见过明美。

  “先生,我们该上救护车了。”医护人员说道,“您放心,她会没事的。”

  降谷零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好多人面前哭了。这更丢脸了。

  “嘶。”

  倒抽凉气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顾不上丢脸急切地询问:“你怎么样?”

  苏格兰捂着胸口勉强地说明缘由:“大概是肋骨断了。我当时被气浪拍到了墙上……”

  降谷零愣了一下,也就是说,苏格兰是在这种情况下救出了明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一刻甚至觉得苏格兰的身影跟那些忙碌在现场的一线人员一模一样。

  救护车上,明美昏迷不醒,志保守在她身边。坐在身边的苏格兰短促的呼吸,沉默不语。他猜对方的大脑在现在应该是在强迫苏格兰去想别的事情,好缓解疼痛。

  “你是烂好人吗?”降谷零听到自己这样问道。

  苏格兰没说话,但他知道他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至于搭上自己去救她吗?”

  苏格兰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她不是你重要的人吗?”

  降谷零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失去过重要的人,所以不想再听到人们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哭泣的声音。”苏格兰说道,“我当时只是这样想着而已。你可以说,这位小姐很幸运,她触碰到了我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降谷零看向苏格兰,只见对方抿着唇角,似乎真的陷入了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中。宝蓝色的目光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就好像在透过他们三个人看到了他不可挽回的重要的人们。

  他知道,人在受伤的时候是非常脆弱感伤的。他也知道,明美的死里逃生就如苏格兰说的那样,是幸运的。但他也非常清楚,看到苏格兰这副样子后,他变得更想了解苏格兰的一切了。

  一种想要加入进对方生活念头愈演愈烈了。

  在下车后,苏格兰要被安排进手术室做手术。在对方离开前,降谷零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轻声说道:“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苏格兰。”

  苏格兰愣了一下,惊讶的情绪浮现在眼眸中。他在医生的催促下草草地回复了一句不客气,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降谷零看着苏格兰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一切还是等明美没事了再说吧。

  之后,他便是陪着明美做检查。还好除了头上的伤稍稍严重以外,其余地方没有伤到,而她人已经清醒了过来。

  “我去给你接一杯热水,吃点药。”降谷零说道。

  宫野明美点头:“辛苦你了,零君。”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降谷零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在他接热水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轻的,如果不仔细察觉就难以发现。降谷零下意识地绷紧身子。

  然而对方率先出声:“小波本,好久不见了。”

  轻佻的语气,不用猜就知道此人正是百利甜。

  降谷零回过头,看向不请自来的百利甜,蹙着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探望你了。”百利甜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笑道,“你的眼圈有些红呢。我记得自从你十几岁哭过后,就没有再哭过了。”

  降谷零暗骂一句该死。

  本来在一堆人面前掉眼泪就已经很丢人的,没想到还被百利甜看到了。降谷零忽然穿越回几分钟前,打死那个控制不住情绪的自己。

  “好啦好啦,小波本。这是人之常情,除非你是琴酒那样的冷血动物,否则你就没办法避免因为家人脱险而喜极而泣的情绪。”一旁的百利甜十分吵人。

  降谷零强忍着想要暴打百利甜的心情,挖苦对方。

  “是啊,我可不比不上你。任务途中,还能去调情。”降谷零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没有辜负你大众情人的名声。”

  百利甜闻言也不恼,只是歪着头笑道:“嘛,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而已。”

  “先生,这是松田先生药,请您收好。”护士嘱咐道。

  百利甜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真是辛苦你了。我和小阵平都非常感谢你呢。”

  “这是我们的责任而已,不用客气。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看着护士远去的背影,降谷零玩味地看着百利甜:“看来你又乐于助人了。”

  “嘛,难得遇到一个长相性格都非常符合我胃口的人。我自然要好好珍惜了。”百利甜依旧笑得甜蜜。

  “至少在你失去兴趣之前。”降谷零冷冷地补充道。

  他跟百利甜是同一个训练营里出来的,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对彼此的了解,不说有十分也有五六分了。

  百利甜看似热情洋溢,实则心如磐石。他的感兴趣只是心血来潮,等他玩腻了以后,就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

  那个叫松田的家伙很显然被百利甜盯上了,降谷零毫无同情心地想道,还真是不幸呢。他扯了扯嘴角道:“我懒着管你的事情。但是——”

  降谷零停顿了一下,冷漠道,“你要记住,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我很不开心。”

  如果百利甜没有出现在他眼前,他很可能认为二次爆炸是意外。可是一旦现场出现了这个家伙,那么意外就绝对不是意外。这是百利甜的刻意为之,是他掩盖证据的一贯手段。

  平时他不在乎对方完成任务的手段,但是这次百利甜差点害得明美葬身火海,他就不会坐视不理。

  “哇哦,小波本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呢。”百利甜像是察觉不到自己的怒气一样,笑吟吟地说道,“可是谁知道小波本你会和妹妹们在这里吃饭呢?”

  降谷零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家伙,语气越发的冰冷:“不知道?我看是装作不知道吧。百利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我劝你老实一点,否则后果自负。”

  紫灰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百利甜的影子,对方虽然唇角含笑但是,眼睛中已经没了笑意。而降谷零只是冷笑一声后大步离开,不去理会身后的百利甜。

  他和百利甜在很早以前就结下了梁子,那家伙无时无刻地不想杀了他。以往可以当做不存在,但是现在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两个妹妹身上,那就是做好被他狠狠报复的准备吧。

  晚风吹过树梢,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降谷零回到宫野姐妹所在的病房。志保守在自己的姐姐身边,而明美伸出手小声地安抚受惊的妹妹。

  在看到他后,明美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

  “零君,你回来了。”

  降谷零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嗯,我回来了。”

  宫野志保看向降谷零,皱眉问道:“你跟人吵架了?”

  “不是吵架,”降谷零坐到姐妹两人身边,叹了口气,“只是警告而已。”

  宫野明美笑了笑:“看来是很麻烦的事情呢。需要我跟志保帮忙吗?”

  看着明美头上的纱布,还有四肢上不同的擦伤,降谷零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养好伤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宫野志保微微蹙眉,想要开口反驳。结果却被宫野明美拦住了,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要说。”

  “我知道了。”降谷零眉目柔和地看向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笑了笑,又说道:“既然不说这个了,那我们说说关于吵架的事情吧。”

  在爆炸前吵架的两人,在此刻默契地撇开了头。

  宫野明美见状无奈道:“你们两个啊。有什么话就不能说开吗?非要像两只小公鸡一样,谁也不肯低头。”

  “明明是他的错。”“明明是她的错。”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

  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又一次异口同声。

  “他只是想控制我。”“我只是关心她而已。”

  宫野明美扑哧一笑。

  降谷零:“……”

  而宫野志保则是抱着肩把头转到一边不再说话。

  降谷零:“你看吧。她就是这样。每次你先跟她解释,她就那脾气不理人。而且还总是没大没小的叫我零君。”

  宫野志保扫了他一眼:“因为你有时候真的很幼稚。零君。”她又故意叫了一声零君。

  降谷零:“……”

  “真像两个小朋友啊。”宫野明美伸出手握住了两人的手,将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呢。”

  降谷零抿了抿嘴没说话。

  “志保想要帮零君减轻负担,零君想要保护志保,这些事情我们不是都清楚吗?既然出发点都是好的,那又为什么要吵架呢。”宫野明美轻声说道,“我们只有彼此了,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让我们彼此疏远。”

  降谷零心中一软,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宫野明美,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艾莲娜老师的音容笑貌。想起她的柔声细语,想起她的照顾,还想起了她的嘱托。

  “零君,我恐怕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了。所以在我回来之前,麻烦你照顾明美和志保了。”宫野艾莲娜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他想,老师当初应该非常后悔听信了乌丸集团的话,把自己还有孩子们拉入了深渊之中。而她在进入组织后,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能够让孩子们脱离组织。

  “我不是想要控制你,也不是在否定你的能力。”降谷零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看着与那一夜一样的月亮,“我只是在替艾莲娜老师弥补。”

  听到母亲的名字,宫野志保才将目光落在了降谷零的身上。

  此刻降谷零周身弥漫着一股忧伤与无奈,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老师不希望你们再陷入他们那样的困境中了。组织就是泥潭,越靠近中心就越难以脱身,这些年,我一直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们站在岸边……”

  “可是我注定是要陷入泥潭的。”宫野志保打断了他的话,“零君,这件事情我们有选择的。当我的父母进入了组织的那一刻,当我被检测出了这份能力的那一刻,我就注定没办法脱身了。”

  降谷零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但我还是很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来的努力。至少我的童年里除了冰冷的器械以外,还有你和姐姐给的温暖。”宫野志保勾起嘴角,“我竟然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真是让人感觉奇怪。”

  降谷零:“志保——”

  “你又不是什么救世主,”宫野志保瞧了他一眼,“不要做什么牺牲我一个幸福所有人的决定。我才不稀罕,也不需要。你只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同甘共苦的。你懂吗?独行侠先生。”

  降谷零看着瘦小的宫野志保有些恍惚,原来小姑娘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这么坚强了吗?

  “啊,没想到志保比我还要有觉悟呢。”宫野明美轻轻地笑了起来,用着湖绿色的眸子看向降谷零,“所以呢,零君要怎么回应我们的决心呢。我们已经不想再被零君庇护在羽翼之下了。”

  降谷零看着态度坚持的两姐妹,又想到了现在情况,不由地再次叹气:“就算我不答应,你们也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他用手盖住了两姐妹的手背,感慨道:“我也确实不应该,也不能再把你们护在身后了。”

  以前的他总以为自己能够很好保护她们,可是经过这一次,他才意识到危险总是如影随形的。自己没有办法那么周到地照顾到他们,他需要教给她们活命的本事,他也要去找可以信任的心腹。

  忽然,一个人的身形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随后,他又是苦笑。即便自己觉得苏格兰是个好人,但也不能那么冒险啊。

  “零君拜托你照顾好明美和志保了。”老师的声音再次浮现在心间。

  当年的艾莲娜老师在把两姐妹托付给我的时候,也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吧。担忧,不舍,还有一些不容易察觉的恐惧。

  如果真的要到破釜沉舟,将明美和志保托付给某个人的话。降谷零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人选。

  “零君?”宫野明美疑惑地看向他。

  降谷零重新展露笑颜;“没事。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太自以为是了而已。”

  “没有的,你只是保护欲过剩了。”宫野志保吐槽,“然后完全忽略了自己。”

  “抱歉啊。让你们担心了。”降谷零轻声说道。

  宫野志保环着手臂道:“你知道就好。”她又接着说,“不过,那个救姐姐出来的家伙是谁?你跟他很熟悉?”

  “我想那应该就是苏格兰吧。”宫野明美笑了笑,“我想能让零君放心跟着我们有接触的人,恐怕也只有苏格兰了吧。”

  降谷零:“……”

  “原来是那家伙啊。难怪你能接受那家伙的手帕。”宫野志保捧着水杯,“他现在在做手术吧,你不去看看吗?”

  “手术?”

  “是啊。那家伙的肋骨断了。”宫野志保像是感慨一样地说道,“组织里难得一见的异类。不知道姐姐你的身份,却甘愿冒险救你。”

  宫野明美眉眼弯弯道:“我想,像妈妈一样温柔的人,大概都不是坏人吧。”

  降谷零愣一下,看向宫野明美。

  只见宫野明美眉眼弯弯道:“是真的。我在觉得自己死定的时候,他非常温柔地鼓励我坚持下去。恍惚间,让我想起了妈妈。”

  “而且当时心里还想,啊,不愧是零君喜欢的人呢。果然非常温柔可靠。”

  “你的滤镜太严重了,苏格兰并不像老师。”降谷零无奈扶额,“而且我也没说我喜欢他。”

  宫野志保:“切。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看他的眼神么?不要再扭扭捏捏了,喜欢就大声说出来喽。免得倒是被人捷足先登,你又无能狂怒了。”

  降谷零:“喂喂喂。”

  宫野明美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无论如何,我和志保都希望零君能得到幸福。”

  降谷零心头一软,握住了宫野明美的手:“我知道了。”

  “友情提示,他的病房就在我们隔壁。”宫野志保轻飘飘地说道。

  “零君刚好可以以感谢的名义去看望他呢。”宫野明美微微一笑。

  “你们啊——”降谷零既无奈又感动。

  寂静的夜晚,总是会让人想起很多东西。尤其是刚刚做完手术,从麻药中醒来后,人也就更加感性。

  诸伏景光看着墙壁上的时钟,黑色的指针在钟盘旋转,发出哒哒的声响。让寂静的屋子里有了些声响。

  他将视线移向天花板,脑海里快速地整理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收到了百利甜的命令,要跟他一起除掉盗用组织材料的家伙。结果却发现偷盗人是警方追踪的嫌犯,他担心同事们的安全,所以拖延了击杀嫌疑犯的时间。

  在追踪嫌疑犯时,他无意间听到了波本与一位女性的谈话。从谈话内容分析,他大概知道了那位女性是对波本很重要的存在,可以说是波本的软肋。而且对话中他得到了三个关键性的情报。

  一是除了眼前这位女性以外,还有一个对于波本很重要的人存在。

  二是不在场的那个人好像在组织里地位上升了,但是波本并不希望如此。

  三是波本对组织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衷心,在某种程度上,波本希望自己在意的人甚至是自己都能脱离组织。

  诸伏景光感叹,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发现这样的惊天大秘密。但这是表明了,自己绝对不可以在波本面前暴露出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否则,自己绝对会性命堪忧。

  可危机往往也代表了机遇,人有欲求就不是无坚不摧。波本身居高位,自然知道的比自己多。如果——他是说如果能拉拢对方的话,公安方面就无须担心情报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眼神微动。他也许需要找个时间跟风见先生仔细地商量一下这件事情。如果可行的话,他就可以借着救了那位女士的缘故跟波本拉近关系。

  关于波本的事情,诸伏景光心中有了着落,便按下不表。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百利甜和普拉米亚这两个人。第一个人,是他从未碰面的家伙,虽然从短信文字上看是个自来熟而且脾气还是好的人,但他总觉得对方表现出来的,跟他的本质是有区别的。

  不过在组织里越高级的成员,越是口蜜腹剑。反倒是像波本这样阴晴不定喜怒俱表的,才是少见的。

  关于百利甜,诸伏景光在心里打上了不要轻易招惹的标签。

  再者就是普拉米亚了,如果这次她逃出生天了,那自己的卧底生涯就彻底陷入了危机之中。那家伙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如果她被组织的人抓住,只要组织稍加逼供,自己的身份绝对会暴露。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自己死了就死了,可是哥哥,班长,松田还有娜塔莉,他们该怎么办?

  诸伏景光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所以自己一定要把身份泄露这件事扼杀在摇篮中。

  还有班长和松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二次爆炸有没有波及他们。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着好像是在徘徊。诸伏景光有些疑惑,谁会在这个时间段来探病?他拿不准情况,于是闭上了眼睛打算静观其变。

  门轴发出细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突出。走廊里的灯光落入了室内,长长的人影便出现在地上。

  “还没有醒来吗?”波本的轻声呢喃着。

  诸伏景光反倒是一愣,波本怎么出现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跟那位女性在一起吗?

  波本在门口停留了好久,诸伏景光能感受到波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没有任何审视的情绪,只是单纯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而已。然而就会这样的目光,反倒让诸伏景光有些不自在。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睁开眼睛的时候,波本反而先出声。

  “算了,等你醒了再说吧。”波本的声音与以往的很不同,没有尖酸刻薄,没有飞扬跋扈,有的只是平淡。让人听了感觉很舒服。

  门被轻轻地合上,诸伏景光睁开了眼睛。宝蓝色的猫眼在黑夜里亮得惊人,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波本站过的地方,心中浮现出了别样的情绪。

  惊讶之余还有一丝意料之中。

  就好像是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波本还有另一面。

  回过神来的诸伏景光却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总不能是因为见过几次波本脆弱的样子,就觉得波本是个好人了吧。

  他笑着摇摇头,将脑海里纷扰的情绪按了下去。算了,不想了。休息一下吧,不然明天肯定没精力应对波本。

  他打了个哈欠,伴着月光熟睡了过去。

  地球自转,太阳又一次从东方升起,树梢又一次挂上了金光。麻雀们站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肥肥胖胖的身躯挤在一起颇有几分童趣。

  贴在胸口的手机传来了震动,诸伏景光马上睁开眼睛,宝蓝色的眼睛是清晰明亮的,丝毫看不出他刚睡醒。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屏幕,就看到风见发来了消息。

  【伊达警官和松田警官已经平安脱险,目前在你所在的医院里就诊。医院人多眼杂,注意回避他们。风见。】

  诸伏景光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他看向窗外,眼角眉梢上流露的满是喜悦。而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快速打字。

  【风见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我想我们需要再约见一次,详谈。S君。】

  很快风见就有了回信。

  【我安排时间,稍安勿躁,你专心养病。风见。】

  得到了同事的回应后,诸伏景光这才完全放下心。他心道,风见先生果然可靠呢。

  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诸伏景光立刻将手机藏到了身下,颇为警备地看向门口。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波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绿川你醒了吗?”

  绿川唯,诸伏景光加入组织时用的化名。他只跟波本提过一次,没想到对方一直记得。

  “我醒着的,请进吧。”考虑是在公共场合,诸伏景光让苏格兰的气息更贴近普通人。这样不会引起医护人员的疑心。

  门扉被慢慢推开,金灿灿的头发便占据了整个视野。让他想起了长野老家的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上滚动着阳光,蓬勃的生机扑面而来。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波本已经站在窗边,拿出了保温饭盒。当盖子打开的瞬间,他便闻到食物的芳香。

  稠而不糜的白粥,翠绿色的小菜,一看就知道不是医院里做的。诸伏景光颇为疑惑地看向波本,这人特意在外面买的?

  波本帮忙摇起了床,解释道:“医院里的饭难吃死了。我就在家里做了一些带了过来,这些是多余的,给你了。”

  诸伏景光看着分量正好的早饭,眉头微微扬起,还真是多余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波本露出凶巴巴的本相,“不想吃可以直说。”

  看来波本是误会了,想着以后要从波本这里做突破,诸伏景光斟酌话语:“不是不想吃,只是很惊讶波本大人竟然会做饭。”

  波本的脸色稍稍缓和,扫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诸伏景光颔首,舀起了粥放进了嘴里。稻米的清香萦绕在唇齿间,米粒饱满有嚼劲儿。不得不说,波本的厨艺非常好。

  关于这点,他是非常惊讶。纵然知道组织成员多少都会点厨艺,但是能把饭做得这么好吃的,波本倒是第一个。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波本,碰巧撞上了正一脸期待地看向他的波本。

  不过在注意到自己看向他的时候,波本又飞快地把眼睛移开了。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情态,诸伏景光眉头高高挑起。

  真奇怪,为什么波本要用期待眼神看向我?难道——诸伏景光将视线落向了自己面前的早餐上,难道是想让我夸他?

  不会吧,这未免也太小孩子气了吧。诸伏景光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像波本这样的人,给自己带早餐完全是为了感谢自己救了那位女性。但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

  “味道怎么样?”波本还是问出了声。

  诸伏景光错愕,哎?波本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他刚做的心理建设就被波本给打破了。

  波本眉头微蹙,手指敲在床头柜上,语气也有些不满道:“喂,你这家伙是什么表情?”

  诸伏景光咳了咳:“抱歉,只是稍稍有些惊讶而已。”

  “惊讶?惊讶什么?”波本睨了他一眼,神色高贵,仿佛刚才那个孩子气的问题不是他问的一样。

  诸伏景光抿了抿嘴唇,经过他多日的观察,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实话。否则,波本绝对会对他发动冷嘲热讽的,搞不好还会破坏现在的局势。

  于是他再三思量后回答:“属下非常惊讶大人有这么好的厨艺。毕竟组织中的大家做的东西只能勉强吃下去而已。”

  果然,听到了他的答案后,波本的眉心舒展,看样子是被哄好了。

  呼——他果然不喜欢跟波本这样的人打交道。感觉好麻烦啊。

  不过,之后吃饭的时候,波本也就没有再问话了。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着他吃完饭。金色的睫毛长而卷,随着眼皮半垂,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片倩影。

  阳光落在波本的身上,勾勒出对方轮廓,衬得他整个人明媚又安静。如果是在寻常街道遇到波本,他肯定不会把眼前人跟波本二字联系在一起。

  他收起餐具,小心地观察着沉静的波本。不同于以往的目中无人,也不同于偶尔窥见的脆弱,现在的他也许才是真正的他。他像一座山,沉默而稳重,守护着自己的自己在意的人。

  也许自己之前撞见的波本只是对方加以修饰的保护色。既然是保护色,又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掀开呢?诸伏景光想不明白。

  “吃完了?”波本将视线从手机中移开,看向他。

  诸伏景光这才移开眼神说道:“吃完了。十分感谢波本大人。”

  波本眉头稍蹙,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好像又踩到了对方的雷区了。他:“……”

  不过,波本倒没有像刚才那样闹他。只是收起了餐具后,纠正:“不用叫我波本大人,以后交代好就可以……或者是安室。”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波本会暴露自己的名字。

  “我在外面的名字是安室透。”波本轻描淡写道,“你救了我妹妹,我自然要报答你。”

  靠一碗粥吗?诸伏景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保温饭盒上。

  波本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一样,捂着脸无奈道:“苏格兰,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你觉得这种恩情我会拿一碗粥打发你吗?你也太小瞧我了。”

  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在心里回答波本的问题,总之不是一个好人形象。

  “啧,你这个让人火大的木头。”波本咋舌,接着问道,“所以,你到底跟百利甜在做什么?”

  看来这才是波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既然要跟波本建立良好关系,那他就得给一个满意的投名状。于是诸伏景光把百利甜卖了个干净:“我奉命协助百利甜大人击杀一名盗窃组织原料的窃贼。”

  “盗窃原料?”波本果然来了兴趣,抬了抬下巴,“说清楚。”

  于是诸伏景光就将自己的总结真假参半地告诉了波本。讲完后,他看到了波本的脸上却出现了放松的神情。

  怪了,为什么要放松?诸伏景光狐疑地看向波本,难道其中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然而波本的下一句话就为他解惑了。

  “百利甜那家伙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恐/怖分子,跟我不对付。偶尔会对我身边的人出手。”话说一半,波本的视线就落在了自己身上,紫灰色的眸子闪烁着微光。

  诸伏景光了然,自己被百利甜选中,大概也是因为这几天自己一直跟波本捆绑出现。他笑了笑,看向波本:“大人是在告诉我,无论我愿不愿意,在别人眼里,我已经跟您不分彼此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大人。”波本眉头稍蹙,又说道,“总之,没办法谁让你运气不好呢。”

  若是以往的话,诸伏景光肯定觉得这是件坏事。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了这次救命之恩的加持,就算之后不拉拢波本,他也能凭借着这份恩情从波本嘴里知道不少关于组织的事情。而且相对于自己做任务打探,更安全更准确,他何乐而不为呢。

  诸伏景光:“我知道了。”

  “你看起来并不开心。”波本敲着桌面,“弄得我好像在威逼利诱你一样。”

  诸伏景光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寓意明显。

  波本长舒一口气,神情柔和:“我承认我对你用利用之心,也利用形势逼着你。但我也是真的感激你,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

  这让诸伏景光有些惊讶,说实话他刚才还以为波本会继续强势压迫自己,逼着自己妥协呢。那样的话,自己在波本心里就是被胁迫进来的,这样的认知对他来说就是保护伞。

  如今波本突然软化态度,反倒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主动答应,崩人设引起怀疑;不答应则会放跑这个机会。

  在诸伏景光左右为难之际,波本反而继续平静地说道:“当然,我已经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我已经会尽我所能地给予你保护。”

  诸伏景光看向波本直白道:“这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在听到自己的话后,波本反而更加放松,甚至说还有一些喜悦。诸伏景光听到波本带着轻柔的笑意回答:“不,是有利的。也许刚才还有些不确定,但是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

  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通过了某种考验,被波本划在了一个区域里。

  而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的样子,却觉得对方可爱极了。故作铁石心肠,但是言行举止间他还是一个老好人。

  刚才的状况换成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回绝或者答应他。只有苏格兰,只有他想到了他的处境。

  这让降谷零放下了所有顾忌去追求眼前的苏格兰了。他站了起来,看向明显反应不过来的苏格兰,会心一笑,轻声说道:“好好养伤吧。我先去看看我妹妹,有事也可以来找我,我就在你隔壁。”

  看着已经出现鲜花背景的波本,诸伏景光更加迷茫了,有谁能告诉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波本对他好像有点太热情了吧……

  诸伏:忽然觉得自己不妙啊

  降谷:他担心我的安全,是个好人,可以放心交往了!

  风见&松田:总觉得自己要遭殃了

  [1]关于志保的性格说明,因为现在有降谷和姐姐在,她现在的性格会比较开朗一点,偶尔也会耍小脾气。

  关于对零的称呼,一是长时间在国外生活所以生活习惯上更靠近国外,对别人的称呼会比较随性;二是她本人觉得称呼降谷太疏远,零哥什么的又太亲昵,所以就按照母亲和姐姐的称呼称呼降谷。在她心里这个称呼像是她跟妈妈的联系,每叫一声就好像听到了母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