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诺把做好的最后一盘菜端上餐桌, 招呼在看电视的杨玲道：“妈，快来吃饭了。”
“来了。”杨玲走过来，没看到沈沉, 便问道：“沈沉还在书房呢？你去叫他来吃饭吧，再忙也没有吃饭重要。”
芹诺取下身上的围裙, “好, 我去叫他，妈你先吃。”
杨玲摇摇头, “不急，妈等你们一起吃。”
芹诺知道他妈说等肯定会等, 忙跑去敲沈沉书房的门。
但是敲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芹诺不想让妈妈等太久，只好说了一声“我进来了”, 打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 沈沉的电脑屏幕亮着永恒秘境的游戏界面, 但是沈沉却没有在玩游戏, 他坐在电脑面前, 用手撑着垂下的头, 一动不动。
芹诺试着唤了一声，“沈沉？”
对方没有应他。
站在门口, 芹诺看不见沈沉的表情, 他不知道沈沉是不是睡着了, 只好往前走了几步，想靠近一点看清对方的状况。
视线扫过发着亮光的电脑屏幕, 芹诺的瞳孔突然放大, 游戏界面上显示的ID刺痛了他的眼睛。
故作深沉。
沈沉怎么突然登录了这个账号？
视线下移, 芹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故作深沉在刚才给离线的noon发了一条消息：【你为什么没来？】
而在这条消息上方，是noon给故作深沉发送的数条离线留言，从最后一条到第一条全都显示了出来。
【noon：我考上医科大学了，我想做个眼科医生。】
【noon：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noon：你还在生气吗？】
【noon：我好想你。】
【noon：抱歉，我不能去打职业了。】
【noon：我那天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noon：你别生气了好吗？看到消息可以联系我吗？】
【noon：对不起，我手机坏了联系不上你。】
……
永恒秘境这个游戏的离线留言，只有在接收方第一次上线的时候才能看见，芹诺看到这些留言终于意识到，这是沈沉在那之后第一次登录这个账号。
芹诺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沈沉听到自己慌乱的呼吸声。
他想离开书房，他害怕沈沉发现自己的异常。
但下一刻，沈沉抬起头转身看向了他，眼神犀利的像是已经看穿一切。
“芹诺，你为什么……”
话没说完，杨玲的声音从客厅传了进来，“芹诺，沈沉，你们在干什么呢？快出来吃饭啦！”
芹诺深吸两口气，稍微缓了缓情绪，“我，我妈叫我们吃饭。”
“嗯。”沈沉站起身，他盯着芹诺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走吧，别让阿姨等太久。”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餐桌前坐下，杨玲正要招呼两人吃饭，发现芹诺脸色不太对，便问道：“怎么了，这是？”
芹诺拿起碗筷，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呀。”
作为母亲杨玲哪能看不出芹诺在掩饰什么，她又看了一眼沈沉，没发现什么不对，偏头小声问芹诺，“你们吵架啦？”
“才没有，你别乱猜。”芹诺给杨玲夹了一块肉，“快吃饭，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杨玲吃了芹诺夹的菜，心情放松了一些，她问沈沉道：“怎么样，芹诺做的饭味道还可以吧。”
“很好吃。”沈沉吃着菜，脸上的神色已经没有了刚才在书房里的低沉。
杨玲听着欢喜，顺口开了个玩笑，“好吃就趁现在多吃点，以后等芹诺结婚估计就只有儿媳妇能尝到了。”
“妈，你要吃我随时给你做。”芹诺低头吃饭，握拿着筷子的手渐渐握紧，“而且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不会结婚的。”
杨玲不信他这话，“你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就不会这么说了。”
芹诺很小声的反驳，“才不会有喜欢的姑娘……”
这句话杨玲没有听见，沈沉却听见了。
他看了一眼芹诺，没说什么，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吃过饭收拾好厨房，杨玲又坐了坐，等到下午的时候才离开。
她走之前，沈沉把昨天他和芹诺一起给买的颈部按摩仪送给了她。
杨玲本想推辞，但沈沉说这个按摩仪不贵，还是芹诺特意挑的，她最后还是收下了。
芹诺和沈沉两个人一直把杨玲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上了出租车才往回走。
路上，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直走到小区的庭院内，看着那条九曲蜿蜒的溪流，沈沉才放慢脚步对芹诺道：“你知道曲水流觞的游戏吗？”
古人把装满酒的酒杯放在溪水里，由上漂流而下，水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喝掉那杯酒并吟诗作赋。
芹诺不知道沈沉怎么会说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沈沉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拿在手上转了转，“我们来玩玩这个游戏？”
芹诺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怎么玩？”
沈沉走到溪水边，给芹诺示意了一下手上的落叶，“我们不作诗，你去溪流边选个位置，等下树叶如果飘到你面前，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相对的，你也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芹诺在溪水边选了个位置站定，他看着清澈的溪水，悄悄握紧手心，轻轻说了声“好”。
没有再多的言语，沈沉蹲下身把树叶放入了溪水里。
小区的溪水是人造的，流速不慢，叶子很快流过了芹诺站的位置。
芹诺忙迈开步子去追，但没追两步溪水里又飘来了几片落叶。
接着是更多的树叶。
最终，有一片落叶被溪水旁的小石头卡主，稳稳的停在了芹诺面前。
芹诺抬起头望向沈沉。
沈沉完全没有作弊的心虚，“我可没说只放一片叶子，实在不行把这片溪水铺满总有一片叶子能停在你面前。”
芹诺望着沈沉，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一颗心慢慢提了起来，“你的秘密是什么？”
“你上次，猜对了。”
“嗯？”芹诺一时没明白沈沉说的是什么。
“今晚吃粉。”
芹诺脑子还是没转过来。
沈沉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是‘今晚吃粉’。”
芹诺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他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问出来。
沈沉又问：“你的秘密呢？”
过了好一会儿，沈沉听见芹诺回答道：“我是‘noon’”。
——
两年前的那一天。
一大早，芹诺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去和故作深沉见面。
头一天晚上他和妈妈聊了想打职业的事，妈妈虽然不知道电竞是什么，听到是玩游戏还是有些担心。
她让芹诺再考虑考虑，虽然现在芹诺的成绩一般，但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大学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芹诺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想和故作深沉一起在职业赛场上奋斗。
只是，他刚走出家门，就听见了妈妈的痛呼声。
因为加班劳累眼压过高，妈妈的视神经发生了病变，眼睛的视野缩小遮挡了视线，出门买菜的时候头一晕，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妈妈很快陷入了昏迷了。
芹诺心急如焚，因为担心妈妈又因为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手忙脚乱之下他摔坏了自己的手机。
他用妈妈的电话打了120，等到了医院，想起来要联系故作深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机无法开机了。
他懊恼自己竟然没有记住故作深沉的手机号码，现在想要联系对方只能用手机或者电脑去企鹅上留言，可是他不知道妈妈手机的密码，没法用妈妈的手机上网，而这种时候，他也没办法离开妈妈身边。
他想着等不到自己故作深沉应该就会回去了，等回头他再去网上找对方道歉解释。
但他没想到，这一等就再也联系不上对方了。
他在医院守着妈妈直到半夜，凌晨3、4点的时候，妈妈终于醒了，但眼睛却无法视物。
身上多出骨折，头部也有创伤，加上眼部疾病，她需要住院治疗。
芹诺请妈妈在医院的朋友帮忙照顾她，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回家给妈妈拿换洗衣物。
收拾好东西，芹诺打开了电脑，想给故作深沉解释昨天发生的意外，却发现发现对方已经把他的企鹅给拉黑了。
芹诺心急如焚，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生气，虽然他从聊天记录里找到了沈沉手机号，但是家里没有座机，此时他也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联系上对方的办法，因为妈妈还在医院等着他。
他安慰自己也许故作深沉只是生气，或许等对方消气了就好了，虽然被拉黑，他还是在□□上留了言，只是消息都发不过去。
回到医院，妈妈再次陷入了昏迷，医生说妈妈身上多出骨折，昏迷可能和头部受到的创伤有关，医生还告诉芹诺，视神经萎缩是一个不可逆的疾病，这个病非常难治，说不准哪天就会完全失明。
情况危机，芹诺一颗心都悬在了妈妈身上。
妈妈需要做许多检查，因为她时不时会陷入昏迷，行动也不方便，芹诺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还好是暑假，芹诺住在了医院，他忙的没有时间去思考故作深沉的事，更没有时间去买新手机。
几天后，母亲的病情终于稳定，在芹诺终于能缓口气的一个午后，他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给故作深沉打了电话。
他想这个时候对方应该已经消气了吧。
然而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我后来也上游戏找过你，但是，你再也没有上过线。”客厅里，芹诺坐在沙发上把事情都告诉了沈沉。
沈沉却问道：“你那天陪你妈妈去医院一直没有回家是吗？也没有去别的地方？”
芹诺垂下眼，“没有，妈妈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我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沈沉指尖微颤，偏过头低低的骂了一句脏话。
“怎，怎么了？”芹诺仰头去看他，他感觉沈沉的情绪不太对。
沈沉却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游戏的账号，还有谁知道？”
“‘noon’的账号吗？没有谁……啊，我记得约会前一天我表弟好像找我借过号，他问我第二天上不上游戏，他想看看第九层的账号是什么样的，我想着第二天要跟你出去也不会玩游戏就借给他了……”
芹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意识到是这里出了什么问题。
“你借给他打排位了？”
“没有，他说他不碰排位的，就上去看看，最多玩下匹配。”芹诺摸了摸鼻子，“估计就是想在同学面前炫耀吧。”
芹诺的表弟是个游戏迷，暑假来芹诺家玩了两次，和芹诺相处的还不错，知道芹诺永恒秘境玩的好还很崇拜他，对方要借账号，芹诺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沈沉沉下脸，“但是那天，在我等了你8个小时以后，我上游戏去找你，却看到你的号在打排位。”
他的声音变得低哑，“我当时问‘你’，为什么这时候在单排游戏？你知道‘你’是怎么回我的吗？”
芹诺茫然的摇摇头。
“‘你’说，我就想单排，你管得着？”
芹诺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