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种状况, 节目只能暂停录制。

  观众们惊魂未定,都迅速起身远离了头顶有灯的地方,现场乱成一片, 在场的一些澜粉不停地问荀澜有没有事。

  “我没事……”荀澜出声安抚了一下他们,然后被祈年和雷骏护着去后台。

  小周在外面守着舞台那一块儿, 不让任何人靠近。

  节目导演苦着脸,抹着脸上的冷汗过来跟荀澜道歉:“我是真没想到这灯好好的为什么会掉。”

  “这得问你们平日负责检修维护的工作人员啊。”雷骏生气地说, 他拿出电话, 准备报警。

  导演拦了一下, 央求道:“雷先生,能不能不报警?”

  在导演看来今天是有惊无险,是他们工作疏忽造成的失误,稍后他们会更注意这方面。但报警, 说出去性质就不一样了。

  雷骏怒问:“不报警?难不成你还想包庇你们节目组的员工?”

  “我包庇谁去啊……”导演说, 他就是怕事情扩大再影响节目录制,“荀先生, 录节目之前你就问我这灯会不会掉,你当时为什么那么问呢?”

  荀澜明白导演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但这事在他这里过不去。

  他揉着刚才扑向地上时被摩了一下的手掌,正想说话,就听祈年开口道:“这事我们会跟警察说明白。”

  祈年眼神漠然, 荀澜听得出来祈年很生气, 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气。

  “外面那么多人看着, 今天这事儿你捂得住吗?”刘飞也没好气地说,“犯错挨打立正还能少挨两句骂,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去拟好你的道歉声明。”

  导演被怼得哑口无言, 只能丧着脸出去,今天这事儿一出,他也要跟着挨罚。

  这节目录不成了,外面的观众也陆续离场。导演助理还在跟离场的观众们说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观众们敷衍地应着。

  等拿到手机,这些观众们开机第一件事就是把刚才的事发到微博上,尤其是当中好多澜粉,文案直接带荀澜超话,发出去立即就被众多澜粉发现。

  【天,澜崽没事吧!】

  【我他妈直接吓哭,舞台被砸出好大一个洞!】

  【荀澜反应速度真的好绝,他再晚个半秒灯就砸他头上了!】

  【而且还知道把主持人推开!】

  【这节目组太大意了吧,平时没检查维护么?】

  【怎么感觉澜崽这么多灾多难呢?】

  【对啊,他这艺人的路走起来真是命运多舛的样子。】

  【澜崽太难了……】

  微博上荀澜被砸的话题渐渐被推上热搜,节目录制现场,荀澜他们也等来了警察。

  荀澜对京市本地的民警来说,都是「老熟人」了,之前但凡由荀澜报警的都不是什么小事,所以他们对荀澜的报警很重视。

  现场被小周保护得很好,民警们将掉下来的灯和上方的桁架都检查过一遍,得出结论:灯具掉落系人为。

  固定灯具的螺丝和孔完好无损,但被人故意拧松掉,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转动几次,加上现场的音乐声多次引起震动,很容易就会掉下来。

  “负责灯具检查维护的工作人员都在哪?”民警问节目导演。

  导演说:“这会儿都在办公室里等着。”

  荀澜报警后,导演回去拟道歉声明时,顺便就让助理把相关的工作人员全部召集在一起,哪都不能去,等着一会儿警察问话。

  荀澜在那群工作人员中看到了孙勇,有点吃惊,孙勇居然没跑。是孙勇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被人发现,还是事情和他猜得不一样,灯的事压根就不是孙勇做的?

  但孙勇的神情又告诉荀澜,他应该是没猜错的。因为荀澜一进去,孙勇的眼神就直直地看过来,不再是之前的躲闪,而是带着一点嫉妒和怨毒。

  荀澜深深地看了孙勇一眼。

  孙勇那双熬了很久没睡的通红双眼直接引起民警的注意,他们第一个问的就是孙勇。

  然后孙勇又令荀澜意外了一下,他居然直接承认,说那灯具的确是他动的手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导演生气地忍不住在民警询问之前质问道。

  “当时因为我看他不顺眼啊!”一直安静的孙勇忽然爆发,他神色扭曲地看着荀澜,“你们这些明星,不就是长着张好脸,却随便唱几句跳几下,就有大把的钱进账。而我们这些人呢,天天累死累活还挣不到你们一个零头!凭什么!这世界一点都不公平!”

  孙勇此时看着像个疯子一样,情绪激动地从椅子上起身冲向荀澜,但还没靠近,就被祈年抬腿踢回去,然后被他的那些同事们按住。

  荀澜看着祈年慢悠悠收回去的大长腿,在民警看过来时挡了挡他,说:“不好意思,他有点激动,警察叔叔您继续。”

  民警张张嘴,说:“不要打人哦……”

  荀澜替祈年乖乖点头。

  祈年敛下眼眸,他站在荀澜身后,抬起指尖,偷偷地揪住一小片荀澜的衣角。心中那股因荀澜差点被灯砸中的惊慌,只有靠着这一点点的小心触碰,才能被暂时安抚。

  既然孙勇已经承认,事情看着是清晰明了了,半小时之后,他被警察带走。

  荀澜和祈年也从节目组出来准备离开,不过他们一出门,立即听到旁边传来几声呼喊,外面居然还守着一群荀澜的粉丝没离开。

  荀澜站在门口等车,对粉丝们挥了挥手,让他们早点回家。

  不一会儿,车开过来了。两辆,一辆荀澜他们自己的车,一辆祈年的车。

  祈年打开他那辆车,说:“澜澜,上车。”

  荀澜对粉丝们再次挥了挥手,坐进车里。

  粉丝们忍不住讨论开了。

  “这个口罩小哥,好像和澜澜一起看电影的那位啊。”

  “啊啊啊看着比照片中更帅哎。”

  “话说他到底和澜崽是什么关系啊,刚才我有注意到他是第一个冲到舞台边去的!”

  “两人看着关系好好哦。”

  “他坐的观众席吧,是特意来看澜崽录节目吗?”

  粉丝们的讨论荀澜不知道,他刚上车,就看祈年拎出来一个保温桶。

  “这是我点的菜?”荀澜笑问。

  祈年点点头,他看了看时间,说:你晚上的机票定在几点钟?”

  荀澜道:“十一点……”

  那还有好几个小时,祈年说:“回家还是去机场附近就近开间房休息?”

  “去酒店吧……”荀澜说,京市这么堵,来来回回路上要浪费一两个小时。

  到酒店后荀澜先洗了个澡,出来时,祈年已经把菜摆出来了。

  荀澜嘴角漾着一点笑地走过去,边吃荀澜边跟祈年讲了孙勇身边那个老人鬼的事。

  祈年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已经看不到鬼了,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状态,和荀澜完全不一样。

  祈年心里对此存着一点忧虑。

  荀澜没注意到祈年的异样,他道:“那个人应该是孙勇的父亲,被孙勇气死的。孙勇欠了很多赌债,把家里的房子都输掉了,我觉得今天这事儿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因为看我不顺眼。”

  “孙勇急需用钱,他是被谁收买的。”祈年捏了捏筷子,“你觉得是谁?”

  “我心里倒是有个怀疑人选,但不敢确定。”荀澜说出史逸宁的名字,顺便把高驰的事儿也说给祈年听,“史逸宁这个人,只因为看我不顺眼就能找人刁难我,他当年顶上高驰的角色也实在太巧。威压脱落和灯具掉落,这两件事的痕迹也像,都可以推说是意外。”

  而且,就算此事与史逸宁无关,那孙勇认罪认得太痛快,看着同样不寻常。

  “孙勇应该是想直接替背后的人背锅。”荀澜说。

  “我会让人查……”祈年道。

  荀澜夹了一只鸡翅膀放进祈年碗里,笑眯眯道:“那这事就辛苦阿年了。”

  他晚上就要飞去剧组,暂时也没时间来处理孙勇的事,有祈年帮他,再好不过。

  现在,荀澜已经不会再和祈年保持那种比较理智和有距离的客套了。

  荀澜的事,微博上警方的通报很快出了,详细地交代了孙勇作案的始末和经过。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这哥们话说得也不错啊,这些明星挣钱就是太容易了……】

  【所以这是他害人的理由?】

  网友们在谴责孙勇,有那么一撮人,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

  荀澜在节目组门口等车时被粉丝拍下许多照片,几乎每张图片中都有带着口罩的祈年。这些图片被澜粉们发上微博,又被营销号们转载,文案中将祈年称之为神秘的口罩小哥,再次猜测他和荀澜的关系。

  【荀澜是GAY,这下石锤了吧。】

  【我摸着我肚子上的肉保证,这就是之前一起看电影的口罩小哥!】

  【啧啧啧,两人还真是形影不离啊。】

  【口罩小哥好有钱啊!这车全球限量,只有十台!】

  【那得多少钱啊,不是一直传荀澜走得这么顺是因为背后有大金主吗?这个就是吧。】

  【这样的金主给我来一打,我不嫌弃!】

  而同样看到这些图片的CP粉们表示,今天又是他们NL人磕糖的一天!

  荀澜飞回剧组的第二天,祈年就开始查孙勇,顺便也查他和史逸宁的关系。

  几天后,孙勇和史逸宁之间是否存在往来,祈年暂时没查到,但他查到了孙勇四年前的经历。

  那时候孙勇在一个剧组工作,正是导致高驰毁容的那个剧组,孙勇还是当年被剧组开除的工作人员之一。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如孙勇他们这种被开的,后面一段时间是不太可能找到什么好工作的。但孙勇在被开除后没多久,就进了现在这个电视台,工作待遇比起之前,既轻松,福利也好。

  孙勇家庭背景普通,不像有门路的样子,这怎么看都有猫腻。

  而且在半个多月之前,孙勇正在被人催债,要债的天天堵在他家门口,弄得周围邻居怨声载道。荀澜也说过孙勇家的房子已经被他抵押出去输掉了,但祈年去查时,要债的人不在了,孙勇一家也还是好好地住在房子里。

  这总不能是债主突然善心大发,对他欠的钱既往不咎了吧。

  这一切都证明,这背后有人和孙勇做了交易,替他抹平了这些事。但因为祈年查不到孙勇和史逸宁的往来证明,即便这事真的是史逸宁做的,他们也没办法正大光明地报复回去。

  而且,万一真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猜测,在没有完全确定的时候他们就进行报复,报复错了怎么办?

  这事暂时只能等荀澜回来。

  之前节目组出状况,只能改期录制。这次荀澜回来的时间没有上次那么赶,能在京市待三四天,正好去查查孙勇的事。

  孙勇已经暂时被关押起来等候审讯,他的父亲应该不可能一直跟着他待在看守所里,所以荀澜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和祈年去了孙勇家的住处附近。

  孙勇家有些什么人,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去哪里做什么事,祈年之前已经调查清楚。今天荀澜过来,和祈年直接去了菜市场。

  孙勇的妈妈和他媳妇儿平日在菜市场摆摊卖菜,起早摸黑的挣钱,但辛辛苦苦挣下来的钱,还不够孙勇输半个小时的。

  荀澜来到孙家菜摊时,老人鬼正蹲在旁边,眼神放空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旁边,他的妻子和儿媳妇儿正在招呼买菜的客人。

  祈年随手挑了两个西红柿,引去两个菜摊主人的注意力,荀澜装作系鞋带蹲下身,视线恰好和老人鬼齐平。

  “孙勇爸爸?”荀澜问。

  老人正在黯然神伤,乍然见荀澜喊他,没反应过来是荀澜叫他,直到荀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眼神一凝,认出荀澜正是那天差点被他儿子用灯具砸到的明星。

  祈年付好钱,转身问刚站起来的荀澜,“好了吗?”

  “好了……”荀澜说,两人并肩往外走,身后跟着一个谁都看不见的老人。

  老人跟着荀澜两人上了车,声音颤颤地问坐在他旁边的荀澜:“年轻人,你叫我来,想问什么?”

  “我叫您一声孙叔吧。”荀澜说,“您知道您儿子和谁做了交易要来害我么?”

  老人听他这么问,眼神看向别处,有点紧张地说:“交易,什么交易,老头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管自己儿子犯了多大的错,这个做父亲的还是习惯护着他。荀澜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调出史逸宁的照片递到他眼前,说:“是不是这个人?”

  “不、不知道……”老人眼神愈发躲闪,已经紧张到结巴了,“我不认识这个人!”

  荀澜收起手机,“看来就是他了。”

  老人一慌,不明白他都否认了荀澜为什么还这么肯定,他看着荀澜,哀求道:“你想做什么?我儿子害你是他不对,可他现在已经进去了,他得到了惩罚,你还想怎么样,能不能放过他啊?”

  荀澜淡漠一笑,“我怕我放过你儿子,你儿子最后却死在牢里。”

  老人一惊,“我儿子为什么会死在牢里,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荀澜冷眼看着老人,“那天不管是当场将我砸死,砸伤,还是计划完全失败,反正你儿子都做好了被抓的准备,结果只是刑期的不同而已。你儿子收了钱替人办事,一力扛起所有罪责,将付钱那人摘得干干净净,为的就是你家里的老妻几个。你以为,他这么做就万事大吉了吗?”

  老人没想到荀澜猜得这么准确,神色愈发紧张。他刚才不承认自己认识史逸宁,就是因为儿子进去后,他之前欠下的赌债史逸宁会帮他全部抹平,被抵押出去的房子也能重新拿回来。

  虽然儿子的计划失败,没有害到荀澜,但对方这个把柄却已经握在了自家儿子手里,所以对方也没敢违背承诺,真的照做了。自从他儿子被看押起来,要债的那些人就再没出现过,他们家重新获得了安宁平静的生活。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已经不是你儿子第一次收史逸宁的钱做这种事。”荀澜观察着老人的神色,慢慢说,“四年前他可能就已经帮史逸宁害过一个明星,害得对方的脸毁容,当时你儿子得了不小的好处。后来他染上赌瘾,也用这个把柄问史逸宁要过不少次钱吧。”

  老人颓丧地靠在椅背上,点点头。

  老人也是被气死后变成了鬼,才知道孙勇做过这些混账事。赌瘾太可怕了,让孙勇变得那么陌生,这几十年来他第一次看到自家儿子疯狂到近乎非人的模样。

  没完没了的赌,到处借钱骗钱,谎话随口就来,多次神色狰狞地威胁史逸宁给钱……这些画面在他活着的时候,根本无法想象。死后看个一清二楚,但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看老人点头,荀澜知道自己猜对了。

  老人能跟着孙勇到电视台,就说明他之前基本也都跟在孙勇身边。孙勇私底下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老人都会知道。

  祈年在调查孙勇时,曾问过周边不少认识孙勇的邻居。从拼凑起来的信息看,孙勇一直都有打牌赌钱的习惯,只不过一直玩得不大。邻居们说,是从前两年开始,孙勇突然玩得很大,夫妻俩经常因为孙勇打牌输钱的事吵架。哪怕孙勇偶尔赢得多,一样要吵,因为孙勇妻子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是诱导人下次继续赌而已。

  有次孙勇把他家里准备好的要买车的钱都输没了,他妻子差点和他离婚。后来孙勇忽然又拿出一笔钱来,说是赢回来的,那次的事才平息。

  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

  从时间线上来看,孙勇突然赌大是在他帮史逸宁做了高驰那件事之后,可能是手里有点钱,飘了,越陷越深。那些忽然输掉又赢回来的钱,真是赢回来的?怕不是从史逸宁那里勒索来的。

  而孙勇手里握着这个把柄,那么他在这种缺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只会是史逸宁这个被他握着把柄的有钱人。被逼到悬崖边的赌徒是毫无底线的,只要能弄到钱,铤而走险抢劫杀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一而再地把史逸宁当提款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这个一而再,却会惹怒史逸宁,他可是知道,史逸宁脾气不怎么好哦。

  “你儿子已经进去了,我不会再管他。”荀澜说,“但史逸宁被你儿子一再的算计,他是不会放过你儿子的。”

  荀澜没有被灯砸到,可以说是荀澜自己机灵躲过去的,但也可以说是孙勇不想真的把荀澜砸出个好歹,只是作作样子,弄出这么一番动静告诉史逸宁,事请他已经做了,没砸到人他也没办法,锅他也一并背了,你该承诺的必须承诺。

  说白了,孙勇还是在拿史逸宁当提款机,他没把人砸出事,在里面蹲不了多久,等拍拍屁股出来,生活和从前一样美好。而史逸宁付出了这么一大笔钱,最后就得来这么一个结果,想整的人依旧平安无事,他甘心吗?

  “你儿子几次威胁史逸宁,这回更是把他当猴耍,这口气你觉得他能咽得下去?史逸宁家大业大,既然都敢干出害我的事儿,他就不能找人把你儿子也弄死在监狱里?”

  荀澜好心地跟老人这么一分析,老人顿时变得六神无主,“他……他真的要杀我儿子?”

  这一点,其实荀澜也只是猜测。杀可能不至于,但打断腿什么的,应该还是少不了的。

  荀澜这人睚眦必报,史逸宁这次严重触及他的底线,他和史逸宁的账不可能因孙勇背了锅就这么算了。所以,就算史逸宁没有这个意思,他也要让史逸宁看起来有这个意思。

  最后,荀澜对老人说道:“你儿子这回进去了也是好事,就当给他戒赌了,洗心革面,出来后重新做人。但若因此把命搭在里头,就不划算了。史逸宁并不是那么信守承诺的人,你儿子还没判刑,或许等一段时间,你可以看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