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云怔怔看了顾培风半天。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得先把这件事情放一放,从另一个角度劝孝慈:“你说你想打职业,那你有没有具体目标,目标有没有分解过,为了达成这些目标你需要花费多少努力、投入多少时间,多久能见到回报?”
这是职业病犯了。
顾培风拍了拍他的肩:“哥,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计算什么PV、PE、投资回报率。因为有很多感性的变量,它占多少比重,带来多大的满足感,你永远没办法估计。”
他老跟着打岔,苏齐云听着有点烦:“什么感性变量?”
“比如孝慈没写作文,是因为不喜欢。想打电竞,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她喜欢。你不能告诉小孩子你应该做什么事,可能你觉得是为了她好,但她并不觉得,只觉得你在强行逼迫她。”
“她才十七岁,根本不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顾培风把手搭在沙发背上,轻轻笑了:“你错了,哥。”
“你建议她做什么,至少你得让她感兴趣、开始渴望,这样才会自发主动的去学。而不是一味的命令或者强迫,孝慈不是程序,她是在你面前活生生的人,需要引导着来。”
苏齐云没想明白这个逻辑:“这还是我的错了?”
顾培风点点头:“对。”
“人不是机器,人生也从来不是一条精密分析的道路。一生当中,很多抉择都掺杂着喜欢、爱、温情,甚至是哪天无意间看见的美丽朝阳……这些都是没办法去理性量化的变量。”
“比如说……”顾培风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如果我喜欢你,愿意为你付出很多东西,你就是我人生决策中最无法估算控制的感性变量,如果因此付出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就像孝慈选择电竞,是因为喜欢。她愿意孤注一掷,如果因此付出什么代价,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连着说了一大串,暗暗藏了些自己真正想说的,可苏齐云只是安静地坐着,偏长的头发随意垂落在颊边,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顾培风的心无可遏制地撕扯起来。一方面,他既为说出了些隐秘的情话而开心,同时,他也为苏齐云淡薄的反应而难过。
“说得太好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见风倒的墙头草苏孝慈,看顾培风说得头头是道,立马和他结成统一战线,疯狂鼓掌。
苏齐云警告地看了他妹妹一眼,接着他转向顾培风,想从他的目光中找点线索,他是真的捣乱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果然,顾培风低着头,看似无意地碰了碰他的腿,可他还是不明白顾培风的真正意图。
“也许你说的对,也许是我的引导方式出了问题。”苏齐云说,“可我要为孝慈负责。电竞这件事情我不同意,再说多少次我也不同意。”
“你休息会儿,十一点我送你回家去。”
他不再参与讨论,直接起身去了书房。
苏孝慈朝他的背影撇了撇嘴。
晚上10:50,苏齐云坐在桌前,书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一杯温水放在了他的案头。
苏齐云书桌左上方叠着四个屏幕,上面滚动着各个市场的实时数据,他飞快地操纵着键盘,捕捉着每一个跳动中的机会。
顾培风瞥了一眼。
4个屏幕,从这么多纷杂的信息中找出有效投资机会,还需要和挂单程序媲美的反应速度,和电竞一样,都需要过硬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
从他哥的情况来看,孝慈的天分,说不定真的不错。
“不要温水,换杯咖啡。”苏齐云戴着眼镜,抽空回了一句。
“晚上少喝点咖啡。”
苏齐云从工作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孝慈的事情你管就算了,我的事情你也管。”
原来还生着之前的气。
刚刚为了挑战他的权威,的确有些胡搅蛮缠了。
顾培风单手撑着桌面,倾着身子朝他温声说:“咖啡多少对神经有些刺激,喝多了不好。再说已经这么晚了,这时候喝了晚上又睡不好。”
苏齐云飞快操纵着键盘的手停了片刻。
他忽然一把拧翻了顾培风的手腕,立即把他的袖子拉了起来。
顾培风左胳膊上红红的,一条长长的旧疤痕、一条稍新的伤痕。
除此之外,手臂内侧留着七八个圆形的红棕色痕迹,这是尼古丁贴片留下的淤痕。
苏齐云看他一眼:“好意思说我,‘成年人’?”
顾培风没答话。
苏齐云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腕,语气也软和下来:“少接触这些东西。咖啡还好,这些才是真的伤身体。你还这么年轻,不能这么随便糟蹋自己。”
顾培风低低嗯了一声,把袖子拉下来,小声说:“有点烦心事。”
“为谁,你留新疤的姑娘还是旧疤的初恋?”
顾培风先是一愣,之后忽然明白易燃的那句“你该谢谢我”。
他本来想解释的,转念一想,压了心里的开心,装着消沉的样子,模糊答:“都有吧。”
苏齐云的指尖顿了几秒。
他小声嘟囔道:“还‘大人’呢,为感情搞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顾培风看着他的侧脸,淡淡笑了:“哥说的对。”
“孝慈呢。”
“外边打游戏。”
苏齐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和她说一下,还有几分钟收盘,收盘后我送她回去。”
顾培风还没应呢,就听着一声“我不!”,接着苏孝慈跟个蛋糕似的转了进来:“顾培风都能住这里,为什么我不可以!”
她进来就看到顾培风靠着书桌站在苏齐云身边,右手松松搭在他哥椅背上,倾着身子和他说话,当下就炸了。
苏齐云看她一眼:“没大没小,顾培风也是你叫的。喊哥。”
“我就不!”
苏孝慈瞪了顾培风一眼,统一战线,说破裂就破裂。
“我不管他可以住我也要住,我今天就住这里!”
“都说了你是个大姑娘了……”
苏孝慈直接指着顾培风嚷嚷开了:“我和你还有血缘,他还没血缘呢,怎么看都是他比较危险。”
苏齐云赶忙澄清:“我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对培风做什么的,他不会有危险。”
“你不是,他也不是么?”
三个人都愣了片刻。
苏齐云古怪地看了顾培风一眼,他乖乖站在旁边,抿出一对甜梨涡,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苏齐云这才反驳孝慈:“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说了,培风睡沙发,总不能让你也睡沙发吧。”
苏孝慈眨了眨眼睛:“哥,你可以睡沙发呀。”
苏齐云:“?”
“我睡沙发,那培风睡哪里?”
顾培风忙不迭解围:“哥,我睡地上就行。”
苏齐云气得够呛:“你闭嘴!”
他定了定,干脆关了交易软件,耐心劝孝慈:“我这里没考虑过有客人来,没有客房,你也看到了,能睡的地方只有个沙发,是真没地方睡。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就起身,要往玄关走。
刚刚还一蹦二尺高的苏孝慈瞬间怂了下来,央求道:“那我睡沙发行不,我可以睡沙发的,不,我睡地上,我睡地上都行,让培风哥哥睡沙发。”
“是吧,培风哥哥。”
这丫头连称呼都改了。
顾培风很给面子,点了点头:“是。”
“那怎么行。”苏齐云皱眉,“你俩都不小了,不能这么睡一起。我送你回去。”
苏孝慈宛如太阳晒过的韭菜苗,彻底秧了下来。
顾培风见状,趁机提议道:“其实可以这样,我去齐云哥哥那里睡,小公主睡沙发。”
小公主一下来了精神,乐得直点头,为了留下来,她连刚刚的顾培风威胁论都给忘了。
“好不好,齐云哥哥。”
苏齐云都快走出书房了,愣是被顾培风这句齐云哥哥给吓到了,他回过头:“不许学孝慈。”
顾培风朝他眨了下左眼。
苏齐云向来是个行动派,他懒得多和孝慈纠缠,直接走去客厅,一把拿上孝慈的粉色包,打算送这位小公主回去。
“哥,就今天一晚上不行么。”苏孝慈还扒着书房门,想争取一下。
苏齐云抬腕看了看表,往玄关走:“到家单程还得四十分钟,别磨蹭时间。”
人还没走到,他手上忽然一空,孝慈的包被人夺了回去,第一下没夺走,他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
苏孝慈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正揪着自己的包,眼圈和鼻尖都红红的,活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孝慈……”
俩人就这样揪着一个少女心粉包,僵持在玄关门口。
“我、我就不该来。”苏孝慈的语气忽然变得格外冷漠,“我早知道,你还为了妈妈的事情恨我。”
“不,你误会……”
他被说得一怔,冷不防手里的包被苏孝慈一把夺了过去。
“我才不要你送,我自己走。”
苏孝慈忍着眼泪,瞪了她哥一眼,拧开大门就冲了出去。
“孝慈!”
他刚要追上去,却被人拉住了。
顾培风站在他身后,语气温和的不行:“你别去。她脾气倔,你去追,说不定是反效果。”
“可——”
顾培风捏着他胳膊的手稍稍加了些力道,朝他笑了笑。
苏齐云的身体放松下来。
看他态度软化,顾培风简短说:“你放心,我一定把孝慈带回来。”
接着,他也拧开门冲了出去。
苏齐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很快他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顾培风的右脚好好的,跑起来不仅稳健,还带着风。
两个闹腾的家伙都走了,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家忽然散场。
屋子里的灯都连通着智能决策设备,它感受到家里氛围的安静,主灯被渐渐调暗,最终彻底黑了下来。
培风说的其实不错。
孝慈看起来活泼跳脱,但骨子里和苏齐云一样,只要是她认准的道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一水的倔。
俩人倔到一块去的时候,他贸然追上去,可能真的会激得孝慈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苏齐云轻轻靠在沙发上,看着惨白的月光透过纱帘照了进来。
他又等了会儿,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着门口有响动,他蓦然睁开了眼。
苏孝慈站在玄关的黑暗里,看了他一眼,迈过脸,直接把自己锁进书房去了。
顾培风跟着走了进来,稍稍弯腰:“你先进去一下,小姑娘跑了很久,还生着气。她暂时不想见到你。等我安顿她睡下,再进去和你说。”
苏齐云抬眼看了看他,顾培风稍稍出了点汗,几缕碎发贴在优越的额头上,有点刚运动完的小学弟的感觉。
有种蓬勃的少年感。
但这只是他的外表。一起经过这么多事情,他早明白了,其实培风相当可靠。
“好。”苏齐云点了点头。
这回他没搬出说一不二的家长态度,把主导权交给了顾培风。
顾培风把客厅里收拾了一下,拿了新的枕头毯子出来,安顿好苏孝慈,这才拧开门走近主卧。
里面黑乎乎的,床上没人。
他大略扫视了一下室内和开着窗的露台,也没人。
顾培风没立即开灯,他适应了会儿黑暗,往主卫里面走去。
门吱呀一开,他看到苏齐云靠在流理台前,有些出神地发着愣。他注意到顾培风进来,连抬头的动作都是悠缓的,好像魂都在神游。
苏齐云声音很低:“孝慈怎么样了。”
顾培风走了进来:“累了,已经睡下了。”
苏齐云站在浓郁的暗影里,似乎是微微点了点头。
“……还真看不出来,她运动神经挺好,腿脚挺快,就几句话的功夫,一路跑到快一两公里外,连着短跑半小时不带大喘气的,我一直追到快上高架桥,才给追回来。”
苏齐云低垂着头,柔软的卷发刚刚过他的侧颊。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软和,像是回忆其实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她从小就这样,运动方面,是遗传的爸爸。”
“爸爸?”
苏齐云又沉默下去。
“哥。”
顾培风朝他靠拢了些,就隔着两三厘米,和他并排靠在流理台上:“孝慈她,你可能要收留一段时间。她压根没地方可去。”
苏齐云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她撒谎了。她是离家出走的。”
苏齐云有些惊讶:“是她告诉你的?”
顾培风摇了摇头。
“她应当很信任你,所以离家出走之后直接来了你这里。她……性子和你很像。”顾培风温和地笑了笑,“自尊心强,所以不好意思明说,才会用些胡闹夸张的方式来表达。”
“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一进门,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顾培风耐心和他剖析。
“第一,是她什么行李都没带,就蛮横要求住在你这里。女孩子都很讲究的,尤其是孝慈,你看她从头发讲究到指甲尖了,连脖子上的丝带和脚上的蕾丝袜都是搭配好的,这样的女生,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就去别的地方过夜。”
苏齐云点了点头:“是。每次春游我送她去,一两天的行程,她能准备三个28寸的大箱子。”
“第二……你说她爸妈联系过你,是诓她的吧。”
见苏齐云默认,顾培风说:“但当时,她也没对你说实话。你骗她说,和爸妈事先沟通过的时候,其实孝慈怀疑地顿了一下,然后才扯出个什么打电竞的事情。我推测,电竞的矛盾是确有其事,你去问她爸妈估计也问得到,但并不是她离家的真正原因。”
现在回想起来,孝慈当时的情绪的确转变的比较突然,活像是临场编了个不想回家的理由一样。
“第三点,如果她的诉求是要你支持她打电竞的话,她大可以一见到你就和你商量,不会被逼着要回家才忽然扯出来。你想想看,她一来,和你说的是什么?我想,应该是借住吧。”
苏齐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是。”
“所以,她真正的目的是借住,什么都没带是因为根本来不及收拾——为什么会来不及收拾,她是一时冲动冲出了家门,就像今天晚上这样;或者她压根就是趁半夜离家出走,不敢闹出动静,所以什么都没收拾。”
“这时候,你再坚持把她送回去,不是要她自投罗网么,她为了留下来,甚至都愿意低头妥协哀求了,你还是坚持,她的心态就这么崩了。”
“……怪不得。”苏齐云有些恍悟道,“我从克莱因庄园回来的时候,就看她蹲在单元楼门口,物业说她蹲了一夜,他们差点报警。这样看来,她是昨天半夜就跑出来了。”
他出神地愣了会,这才说:“是我疏忽了。”
苏齐云沉默了几秒,顾培风也给了他些消化的空间,和他一起在黑暗中站着,陪着他。
“培风。你有烟么。”
顾培风柔声拒绝:“别抽,对身体不好。”
这件事情似乎对他真的有些打击,苏齐云轻叹了口气:“都是我太粗心了,也没照顾好她。”
“没有。”顾培风低声安慰他,“你做的很好。”
“只是你和孝慈,太像。骨子里都倔,所以如果有分歧,反而会被你们俩的性子激化。路上我和她聊了一些,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苏齐云沉默着,没出声。
顾培风的左手忽然撑上他身后的流理台,距离苏齐云至多就一两指的距离,同时整个身体也很有存在感地压了过来。
顾培风凑在他耳边,温软地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然后克制地退开。
“能行么?”
顾培风低声说:“可以试试。”
苏齐云没再反对,这就基本上等于默许了。
“这次真的谢谢你。你难得来一次,还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
顾培风轻轻说:“没事,我愿意的。”
“等会议结束,我想带孝慈出去放松一下,你觉得……”
“游乐场?”
“……西班牙?”
俩人都一愣。
强还是资本家强。
顾培风头一回体会到“难过了坐飞机去巴黎散个心”的感觉。
苏齐云问:“你喜欢游乐场?”
“不是,我只是想,孝慈是女孩,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苏齐云低低应了一声。
“……那就西班牙吧。”顾培风答道。
“好。”
苏齐云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扯了扯顾培风的衣袖:“那你……你有空么?”
他补充道:“我是觉得,你和孝慈年纪更近一些,像今天晚上这样,也幸亏有你。西班牙远,到时候好歹也有个照应。不过,你要是忙就算了。”
!!
顾培风开心得恨不得像个烟花一样,直接冲天上、炸成火光。
苏齐云居然邀请他!
不仅邀请他,还是涉及自己生活的私事!
难怪刚刚他问了自己的意见。
当时顾培风还在奇怪呢,孝慈想去哪里,直接问孝慈不就好了,为什么和他商量。
他稳了稳自己的心情,照实说:“我得问问白老,看看走不走得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注意着苏齐云的神色,看到他安静了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看着有点失望的样子。
顾培风心里的笑意更浓了。
“培风,有烟么。”他又问了一遍。
顾培风有些不太情愿地摸了摸衣兜。
苏齐云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甚至是一点烟味儿都闻不得的。来月城之后,除非必要社交场合,他也不沾任何卷烟,生怕苏齐云闻着不舒服。
顾培风打算,如果兜里没烟,就用这个借口搪塞过去。
结果,他摸到了烟盒,刚一掀开——最后两根,里面还有他上午找了半天的火机。
苏齐云自己抽了一根过去。
顾培风想了想,拿起另外一根,叹气道:“我陪你。”
他给自己点了火,轻轻吸了口卷烟。
俩人并排靠着流理台站着,沉默的黑暗中,笼起些妖娆的雾。
“孝慈,是跟着我来的京城。”
可能是黑暗的关系,也可能是烟雾的关系,苏齐云对敞开心扉的抗拒少了很多。
“那时候,我都还受着奖学金和别人的资助,养不了她,就……还是把她送回了月城家里。送走的时候,孝慈只有五六岁,拉着我的衣服哭得快背过气去,谁劝都没用,最后……最后是她爸用铐子把她铐回去的。”
来之前,顾培风听白雪说过些苏齐云家里的事情。
大意是家里一直有矛盾,苏齐云十几岁就出去住了,这一搬不是离家几百米,而是十二岁一个人,直接去了几千公里外的京城。
据说他也一直没用家里的钱,即使现在苏齐云回国,他和家人都在月城,但逢年过节,苏齐云依旧很少回家。
他现在的妈妈莫然和顾培风现在的妈妈白雪打小是闺蜜,这回让他来住苏齐云这里,其实也是莫然担心他过得究竟好不好,而培风乖,莫然对他印象一直不错,交待了一番,顾培风挺愿意配合,就放手让他来了。
只是曾经刺桐城的人说苏正则是个登徒子,后来听白雪说苏正则是个商人,为什么会有铐子?难道不是一个爸爸?
“……后来,后来我去了国外,能照顾的就更少了……算下来,一年陪着她的时间,可能真的连七八天都没有。我的确,太不称职了。”
苏齐云低声说着。
“没事的。齐云。”顾培风大着胆子换了称呼,“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苏齐云看着相当低落,把额头埋入了手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顾培风的试探。
“是我,是我平时太忽略她的情绪了……她看着活泼,实际上内心是比较敏感的。”
“嗯。”
“而且……孝慈她,很小就没了妈妈。”
“小孩子没有妈妈照顾,再摊上我这么个哥哥……其实挺惨的。”
顾培风叼着烟,低头放空地看着某一点,闷着没说话。
他能理解孝慈的一些心态,可能和他俩原本就存在些相似性有关。比如,都很早就没了妈妈。
但苏齐云觉得,孝慈摊上他很惨,不对。
至少从孝慈若有似无的敌意来看,他俩对这个哥哥,都是巴不得独占。
他忽然激起了点胜负欲。
苏齐云惨淡地笑了笑,他想起指间的卷烟:“培风,有火么?”
“有。”
培风的香烟挺精致,本来就是极细宽,烟身又卷得细致紧实,看着比正常的卷烟修长上一大截。
苏齐云咬上柔软的滤嘴,在黑暗中摊开左手,等着火机。
他等了会儿,顾培风一味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培风?”
顾培风忽然转身,面对苏齐云靠了过来。苏齐云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他身后是冰凉的流理台,没地方可躲。
片刻时间,原本和他并排靠着的顾培风,已经在他眼前,而且距离不过十公分。
他向来是很厌恶烟味儿的,看到抽烟的人都会不自觉退避三舍,可顾培风不仅燃着卷烟,还正在他咫尺的距离,苏齐云居然没觉得反感。
他甚至觉得,顾培风稍稍低着头,发尾随意盖过眉眼,烟尾像夏天的烟火那样忽明忽灭,反而有点玩世不恭的潇洒。
苏齐云的呼吸有些乱,他低声说:“火机给我就可以了。”
顾培风彻底靠了过来。
俩人的距离近到——但凡苏齐云稍稍动动额头,就能抵上顾培风的侧脸。
之前培风的一些片段在他脑海里缭乱地重复。
“一生当中,很多抉择都掺杂着喜欢、爱、温情,甚至是哪天无意间看见的美丽朝阳……这些都是没办法去理性量化的变量。”
“……如果我喜欢你,愿意为你付出很多东西,你就是我人生决策中最无法估算控制的感性变量,如果因此付出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给你。”
黑暗的氛围让顾培风的音色都低沉了几分。
苏齐云怔怔站着。
顾培风双手支在他身侧,稍稍低头,他的烟轻轻燃上了苏齐云的烟尾。
烟丝一明,忽而开始燃烧。
那一瞬间,像是无声的冲击袭来,把他的心也一起点燃了。
他终于明白了几小时之前,顾培风真正想说的话。
“你是我的感性变量。”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读者反映说23点太晚了,我提前两个小时发出来好了
以后还和最开始一样,21点,大家注意作息,早睡早起~
今天的顾顾超!级!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