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夜晚, 初澄最后的记忆是自己醉倒在大堂,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样回了房间。

  事后,同屋住的鹿言表示, 除了被我舅扛着, 你还能怎么回来?

  初澄懊恼地抚额。

  在酒店深夜寂静的走廊, 体健冷脸的189扛胡言乱语的185进房,那画面臊到他完全不敢想象。

  假日时光流逝, 三人沿着港口城市自驾逗留,一路逛吃游玩,流连山水,经过两三天终于来到泰山脚下。

  准备登岱的前一晚, 初澄特地早早入睡, 养精蓄锐, 然后在清晨,带着“一览众山小”的决心,和舅甥两人一起出发了。

  喻司亭提前预约了上午进场的门票, 选择的是徒步上山路线,从红门游客中心进入。

  在登山口买手杖时,初澄站在山脚, 仰望巍峨的顶峰。从那些仿佛无尽头的阶梯就可以判断,即将进行的是场多浩大的征服旅程。

  鹿言边用刚买的登山杖敲击着地面, 试验结实程度,边开口询问:“初老师,我隐约记得有句话叫登泰山而知天下小, 下半句呢? ”

  初澄想了想:“不知道。”

  “是观世故方觉情不易。”鹿言朝他挑了挑眉峰。

  “乱拽。”初澄不买账, “是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鹿言并不在意原句是什么, 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听说从红门到顶峰共有6000多级台阶。十中教学楼都是两跑楼梯,每跑13阶,也就是说一层楼有26阶。那爬泰山相当于爬多少层?”

  初澄把问题转抛给喻司亭:“请数学老师在一秒内回答。”

  对方几乎没有迟疑:“两百三十层以上。”

  得到这个答案,初澄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语文组仅仅在五楼,每次稍走快些上去他都要歇两分钟。

  “怕了?”喻司亭垂眸,注意到了身侧人的神情变化。

  “开玩笑。”初澄看向一旁蓄势待发的鹿言,“未成年都能上去,我为什么不行?”

  喻司亭做出客观评价:“老实来说,你的好大儿除了天生玻璃肠胃以外,其实身体很强壮,运动神经也非常发达。”

  初澄挽起袖子:“那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身体更好的。”

  像众多想要征服泰山的游客一样,三人在嘴上互不相让,做好一切准备,开始了攀登之路。

  沿途奇松怪石,千姿百态,一处一景,步步壮丽。

  因为是轻装上阵,大家都没有带太多的补给,累了就在路上买水休息,这样前半程下来还是很愉快的。

  但爬山的疲倦感会积累。在经过两个小时的攀登后,休息的频率逐渐变多。

  今日的天气十分晴朗,正午的太阳火热,持续增高的温度让周围同行登山的人都渐渐脱掉了厚重的防风服,改穿单薄衣物。

  就在三人行进的正前方,有一伙来自同一健身团体的青年。这些火力健壮的年轻人直接脱掉外衣,穿着运动背心,露出了手臂和肩膀上的夸张肌肉。

  “喔~麒麟臂啊。”鹿言感叹。

  即便劳累,大家也很难注意不到这些在人群之中略显突兀的形体。

  才五月就已经脱成了这样。那夏天来爬山,这里岂不是各种肌肉大赏,男色的自助餐?

  初澄心意一动,下意识瞧向喻老师。

  那人似乎对这些高练度的好身材并不感兴趣,甚至连看都没看。他身上的衣服也整整齐齐,把一件深咖色的拼接冲锋衣穿得潮流有态度。

  喻司亭注意到与阳光一同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开口道:“初老师,你的眼里有话。”

  初澄连忙笑着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你热不热?”

  终于,喻司亭朝着旁边瞥去一眼,嗓音低沉道:“你想让我也脱成那样?”

  只是听到一个问句,初澄的脑袋里却浮现了对方的丰健胸膛和荷尔蒙炸裂的性感前锯肌。

  那些曾在泳池里产生视觉暴击的画面挥之不去。和那样的身材对比,初澄更觉得自己是个纯情男高了。

  “还是别,同行不想成为衬托。”他赶紧抬手打住对方的想法,并且为自己方才的鲁莽道了歉。

  登山小队继续前进。

  穿过中天门,行程就算是完成了一半。众人脚下的阶梯从平坦到为陡峭,周围的景色也越发繁盛起来。俯仰之间,山观庙宇比比皆是。

  因为疲惫,初澄的脚步越来越慢,力量的输出方式也从腿上移向了声带。凡是视线所即的景点,他几乎都能讲解给鹿言听。

  “这里最有名就是碧霞祠中的泰山老奶奶,是一位道教神祇。”

  “我知道,北京也有类似的道馆。”

  “最初好像是被大家用来求子,听说还挺灵验。”

  在旁默默爬山的喻司亭被两人的话题吸引注意力,投来目光:“你信这个?”

  初澄笑着摇头:“但毕竟爬到了这里,还是心存敬畏比较好。”

  鹿言左右看看,十分严谨地表示:“可我们仨,好像没法求子吧?硬要说的话,也应该是带子来还愿的。”

  另外两人都无声地笑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南天门,此时距离登山开始已有四个多小时。

  初澄的体力逐渐不支,一边喘息着休息,一边仰头开口:“听说第一次爬泰山不能登顶,寓意是凡事留一线。”

  “作为语文教师,高知分子别搞玄学。”喻司亭眼神里明显写着一句话,爬不动就说爬不动。

  惨遭拆台的初澄又气又笑:“刚才你还听我讲了泰山老奶奶!”

  就在他耍赖摆烂的时间里,一位爸爸刚好带着四五岁步履蹒跚的孩子从身边走过。

  喻司亭扬了扬下巴,不必说话就已经是最有力的激励。

  “这是抱上来的吧?!”初澄瞪了瞪眼。

  “你也需要?”

  “……”

  喻司亭问得一本正经,落在初澄耳朵里却是十成十的挖苦。

  “特别累?刚才是谁说让我见识一下好身体的?实在爬不动的话……”喻司亭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累。”初澄虽然答得不假思索,屁股却粘在休息用的石板上不动分毫。

  喻司亭只好笑着去拉他:“初老师,这里的索道最晚只到五点多,再磨蹭一会儿就得徒步下山了。”

  看着伸来的手臂,初澄咬了咬牙。虽然腰身已经瘫软得像一滩春水,全身上下却剩了一张嘴硬,站起身,坚持着继续向上爬。

  喻司亭在旁笑得愉悦。对于他而言,欣赏爬山的人似乎比登岳本身更有趣味。

  历经五个半小时,三人终于登顶,站在玉皇顶,可见波起峰涌,重峦竞秀。

  泰山云海,名不虚传。

  初澄居高眺望,觉得身心在这一刻都被治愈。只是山顶的气温很低,他迎冷硬的风站立,被吹得抖了抖。

  “穿这件吧,比你的更扛风一点。”喻司亭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披给他,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衣服的抽绳拉紧,“帽子戴上,小心被风吹得头疼。”

  初澄默立在原地,感受到喻司亭的手指在自己颌下系了个简单又结实的结。

  明明是同时爬山上来的,相比之下喻老师的状态却实在游刃。

  “你带鹿言在这边休息,我先下去排缆车。你们不急,玩够了再慢慢走过去。”喻司亭见他发怔,以为是登山疲惫,轻声嘱咐完才转身。

  直到对方走远,初澄才情不自禁地揉搓好大儿一把,叹道:“你舅的背影也太帅了吧。”

  鹿言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他怎么不说再脱一件给我呢?”

  “他身上应该就剩一件了吧?”初澄说话间摸了摸身上的拉链,“你冷的话穿我的。”

  鹿言啧一声。

  初澄不解地看向他。

  下一秒,少年从领口翻出自己的两层加绒卫衣,展示给他看:“没伞的孩子不仅跑得快,而且脑子聪明,腿还长。”

  “就你机灵。” 初澄一乐,重新沉浸在完成攀登的喜悦中,带着鹿言去拍照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