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跌跌撞撞地滚了，屋子里剩下三个人气氛陷入尴尬。
这是陆哲第一次来姜辞家，拥挤、逼仄、破旧不堪。
他凝视着姜辞嘴角的青紫，按了按眉心。
“疼不疼？”陆哲沉声问。
姜辞的反应有些迟钝，慢了好几秒才木木转动眼珠，摇了摇头。
地上的Omega爬了起来，姜辞盯着他，眼里瞬间腾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是怨恨，是难过和失望交杂在一起，纠缠不清。
“江怀安……”姜辞的声音非常沙哑，双目赤红，这是他第一次直呼爸爸的大名，“从今往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陆哲看到这个与姜辞有五六分像的漂亮Omega嘴唇动了动，满脸愧疚，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姜辞使劲抹了把脸，随后夺门而出，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
外面的雪已经给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银毯，走上去发出闷闷的声响。
离姜辞家不远的路边有个长椅，陆哲扫开上面的雪跟姜辞并排坐着。
姜辞这次没有避讳，直接点了根烟，叼在嘴里。
“出什么事了？”陆哲也当着姜辞的面，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丢进嘴里。
姜辞夹着烟的手指一颤，眼中的灰暗淡去几分。
陆哲见姜辞沉默，也不勉强他，就这么陪他坐着抽完一根烟，中途给陈飞发了消息告诉他人已经找到。
陈飞：这个小兔崽子，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
陆哲：这就不麻烦你了，我来就行。
陈飞：你个狗……
陆哲：嗯嗯不辛苦，到时候你工资分我一点就成。
陆哲余光瞥见姜辞往外套里缩了缩，姜辞的衣服渐渐被雪打湿，正想带他先回去——
“刚刚那个Omega……他是我爸爸。”姜辞把烟踩灭，小声开口，“但是那个Alpha不是我父亲，我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去世了。”
陆哲静静听着。
“我最亲的人是奶奶，但是奶奶生病了，很重的病……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奶奶。”
“所，所以我才会预支二十万签约费，想给奶奶看更好的医生。可是没人照顾奶奶……”
姜辞顿了顿，在艰难地组织语言，他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头一次跟别人说这么多话让他有些吃力。
“我姑姑跟叔叔太贪心了，他们……”姜辞努力在肚子里搜刮贬义词，“他们是坏人。”
陆哲伸手揩去姜辞脸上的泪痕，但姜辞好像没感觉似的，自顾自继续说。
“我，我实在没办法，就打电话找了我爸爸。我以为他虽然私生活很乱，但至少不会害我……第一疗程的钱我自己交的，我把奶奶第二疗程的钱都给他了，他明明答应我会帮我交钱，帮我照顾奶奶。”
“可是……”姜辞哽了一下，“可是今天医院打电话和我说他们没有收到下面的医药费，奶奶的状况不是很好……”
“爸爸骗了我，他把钱全给了那个刚认识不久的Alpha，一夜之间全赌光了。”
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姜辞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掌心。
这一刻，姜辞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满心都是玻璃片，反射着杂乱的光芒，走一步都疼。
他现在已经没有钱了，除非再去预支签约费，可合同有规定，他已经把唯一的一次机会用掉了。
然而许岚的病情十分严重，需要用到国外更先进的医疗设备，经过这件事一耽误，病情恶化，恐怕医疗费用会翻一倍。
姜辞的肩膀在小幅度抖动，陆哲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刺痛。
如果说之前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个Beta小孩，那么现在陆哲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他喜欢姜辞，看不得姜辞难过。
就算今天来的时候再怎么生气，他也舍不得凶姜辞。甚至看到姜辞受伤，他就有一股冲上去把那个Alpha的头摁在玻璃渣里的冲动。
陆老狗母胎solo二十三年，如今终于尝到心动的滋味。
怎么就栽在这么个小闷包身上了呢？陆哲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所谓的理想型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碎成渣渣。
陆哲拍了拍姜辞的后背，等人缓过来后，温声问：“怎么不来找我？”
“什，什么？”姜辞抬起眼，声音带着鼻音，充满水汽。
“我说——”陆哲抬起姜辞下巴，仔细看了看他嘴角的伤，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钱不够怎么不来找我？”
“我钱多，借你。”
姜辞的脸被冷风刮得生疼，鼻尖红红的，他怔愣地看着陆哲，似乎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
远处驶来一辆网约车，陆哲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姜辞提溜起来：“走，先上车。”
回基地的一路，陆哲都没有再提刚刚的事，他就是故意留时间给姜辞考虑。
姜辞平时与人相处软乎乎的，但在一些事情上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清醒头脑。
陆哲歪着头看窗外飞雪，按照小孩这性格，应该不会同意。
果然，一下车，姜辞的嘴巴就张了张想要说话。
但陆哲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率先开口扯开话题。
“那你奶奶现在怎么样？”
姜辞垂下眼：“下午我去了一趟，暂时稳定下来了。”
陆哲点点头，大步走进基地，姜辞只能紧紧跟在后面，另外找机会。
“小姜辞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
陈飞在姜辞一进门的时候就冲了过来，看到姜辞脸上挂彩了之后差点晕厥过去，幸好有夏明给他掐人中。
姜辞自知下午冲动了，低头认错：“对不起……”
陆哲用高大的身躯挡住硬要扒拉姜辞、确认是否完好无损的陈飞：“行了行了，人不是好好回来了吗？你们没事别堵这儿，怪煞风景。”
夏明皱着眉：“姜辞打架了？没被人拍到吧。”
陆哲轻嗤：“那人没这个胆子。”
二人又被陈飞拉着唠叨了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子上楼。
今天周末，GOD给选手们放了一天假，二楼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陆哲往自己的电竞椅上一靠，点开美团外卖看吃的。
姜辞手里拿着水杯，趁着倒水的来回，一步三回头，眼神不住地瞟陆哲忙完了没。
然而陆哲不紧不慢，悠哉悠哉地划开这家看看，关掉，又划开那家看看。
最后姜辞实在忍不住了，像根电线杆一样往陆哲身旁一杵。
陆哲把手机关掉扔到一边，明知故问：“怎么了？”
姜辞摸了摸耳朵：“队长，我……考虑过了。”
陆哲抱着臂，抬眼瞧着他。
姜辞咬咬牙，眼一闭，心一横：“队长，我钱不够，能不能找你借一点。”
这回轮到陆哲没反应过来了：“什么？”
姜辞羞愧地低着头，下巴都快抵到脖子了，他语速飞快地小声重复了一遍。
陆哲哑然失笑。
“但，但我会很快把钱还给你的，等，等到这个月结束，我直播就能攒到不少钱了……”姜辞红着脸补救，“我就是借一点救急，不会，欠钱不还的。”
“嗯，我知道。”陆哲忍着笑起身，“所以……你已经决定好借多少了吗？”
姜辞点点头，继续着急承诺：“队长我真的会很快还钱的，这个月月底，直播平台就会发工资给我了，到时候我就——”
话还没说完，陆哲就笑着打断：“别着急，先欠着。”
见陆哲同意，姜辞的眼睛终于亮了亮，他来不及思考陆哲这句话有什么深层含义，只知道队长愿意帮他，原本沉寂的心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开始在胸腔里有力跳动。
陆哲舔舔牙，他没告诉姜辞，到时候可不仅仅是还钱这么简单了，他是要收利息的。
至于怎么收……陆哲盯着姜辞柔软乌黑的头发，这要看那时候进展如何了。
快的话，把人摁在床上收利息也不是不可能。
陆老狗彻底放飞自我，在不当人的康庄大道上越走越远，脑子里全是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直到一声电话铃把他扯回来，他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坐这儿几十分钟了。
外卖到了，陆哲点了水煮肥牛，小孩太瘦，要补一补。
“别看了，沈越他们要是有你一半勤奋，GOD早就杀进全球总决赛捧杯了。”陆哲把姜辞耳机摘下，外卖打开，筷子掰好，把他键盘往里一推。
“吃。”
“？”
姜辞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外卖，见陆哲像个监工一样站在身后不走，小声问：“队，队长你不吃吗？”
陆哲挑眉：“吃啊，我跟你两人吃一份，怎么？你想一个人独吞？”
姜辞一噎，两个人吃一份？可是只有一双筷子啊……
陆哲望着姜辞迅速涨红的脸得逞一笑，转身去泡咖啡：“逗你的，你吃吧。”
“谢谢队长。”姜辞捏着筷子，“那钱的事……”
小孩还惦记着钱呢，陆哲莞尔：“放心，你奶奶的医疗费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