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软轿一路匆匆从剑阁赶回来,挽月刚掀了帘子从侧门进去,就看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不由得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居然还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卿涟?”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便见那被抱住的藏青袍男子慌慌张张推开了白衫男子。一看当真是岳卿涟,她便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又细细吩咐了一声,让她们都不要多嘴。
“挽月你回来了啊。”不自在地整了整衣衫,岳卿涟迅速拉开了和云逸尘之间的距离。
“那边晚宴结束了就让我回来了。这位是?”挽月毕竟见惯大风大浪,不见丝毫惊讶之色,脸上还是那招牌的笑容,不卑不吭。
“在下云逸尘。”另一位当事人显然也没什么觉得窘迫的地方,坦坦荡荡地自我介绍。
“原来是佛公子,小翠想必会很高兴。”挽月对于云逸尘的身份似乎并不怎么吃惊,依旧是平淡应答。
“可不就是小翠招来的。”倒是让岳卿涟想起了小翠这个罪魁祸首,把人领来了自己去跑开了。
“小翠?那小翠去了哪?怎么把佛公子一人留在后院。”
挽月的出现让岳卿涟一下子觉得自在了许多,他悄悄往挽月身边走近了几步,一回头就看到云逸尘那张树影下晦暗不明的脸似乎带着点不高兴。
“小翠去给他准备烧鸡了。”
“烧鸡?”显然是有些难以想象清风明月般的佛公子逛青楼只是为了盘烧鸡,即使是挽月都不由得有些吃惊,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温柔得体的笑容,“那真是巧了,卿涟也最爱我们这的烧鸡了,百吃不厌。一开始他吃不惯我们这的小菜,我特意为他找师傅研制的。”
“你常来这地方?”云逸尘看向岳卿涟的目光不由得又沉了几分。
“我来这与你何干?”眼看气氛有些不对,小翠明亮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
“云大哥,刚出锅的烧鸡!”烧鸡的香味阵阵飘来,小翠显然不知他们的剑拔弩张,兴冲冲地端着盘子小跑过来。“小姐你回来了吗?”然后看到站在两个男人之间的自家小姐。
“佛公子大驾光临本该好好招待的,但我今日实在是疲乏,就先行休息了。卿涟你今日还是在我屋里休息吗?”大早上就被万剑阁的人招了过去,忙忙碌碌一天又是抚琴又是唱小曲,挽月的神色是有些憔悴,她纤细的手撑着有些胀痛的额头,习惯地向岳卿涟低声询问。“若是...”想着若是还是要打地铺不如给他另找个独间。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那本该和煦的佛公子忽然不悦地开了口。
当真是不悦,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不满,口气更是从未有过的烦躁。
“你和她同宿!你夜宿花楼!”说着又要将岳卿涟拉到自己面前。
“你当这是客栈吗?这是花楼!花楼不和姑娘睡,难道还和男人睡吗?”岳卿涟自是一把甩开。
“……”被堵得哑口无言的云逸尘似乎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也不知是不是酒意冲上了脑子,他忽然一把抢过了小翠手里的那盘烧鸡,往岳卿涟怀里一塞,闷声闷气一句“给你吃的!”便转身离去。
完全还没明白他们在吵些什么的小翠看着自己依旧保持着端盘子姿势的双手,肚子里藏了一箩筐没能说出口的仰慕一下子就成了对岳卿涟满满的不待见。“岳公子!”
但岳卿涟比她更为迷惘,烧鸡的香味不停往他鼻尖钻,可却勾动不了他任何食欲,他不明白云逸尘这闹的是哪一出,他以为他会为了他平天教的身份和他决裂,虽然两人的交情也谈不上决裂这样的词。但围绕的却是他夜宿花楼的事,实在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还有这烧鸡,当真是烫手。
云逸尘走了,闹剧也算散了。挽月替他另外准备了间房,烧鸡吃了一半,女儿红也没喝成,只能躺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光,辗转反侧,心烦不已。
姐姐不喜他上花楼,说他会平白给姑娘带去希望又伤了她们的芳心。
墨言也不爱他上花楼,觉得他不务正业,耽误了练功炼药,和山下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唯独云逸尘那吃惊的样子,指责的神情,让他看不懂,想不通。
我上花楼,与他何干,他那一脸遭背叛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我又不是他……
惊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岳卿涟一把拉起被子闷住头,决定一睡解千愁。
翌日,一大早就醒来的岳卿涟顶着两黑眼圈,在众人吃惊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吃着早点。挽月尚未起身,花楼里的其她姑娘也大多还歇着,岳卿涟和小翠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在后院喝粥,闷不吭声,只用眼神交流。就在岳卿涟觉得小翠要与他冷战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开口了。
“岳公子你断袖就断袖,为什么要祸害云大哥。”平时俏皮的小姑娘,如今一脸的凝重,说出的话更是要气死人。
“你那小眼睛,从哪看出我是断袖了啊!”
“云大哥把你当兄弟,千里迢迢来这找你不说,还想着给你找好吃的烧鸡,你呢!却把他往歪路上带。”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当年你卖身葬父的钱可是我的。”
“那是你给小姐的赏钱,就是小姐的钱了!”
“……”岳卿涟觉得自己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但继续和小翠在这拌嘴也没什么意思,左右都被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掰弯了她心中完美无瑕的云大哥,现在说什么错什么。于是站起身,擦了擦嘴,甩着自己一头如瀑的长发回房睡他的回笼觉。
说是回笼觉,但其实也不过是倚在窗边看枝头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他虽面上至多是气急败坏,并未受到什么什么大影响,但心里烦得很,乱得很。
咚咚咚。
是挽月一贯轻柔的敲门声,不会太吵也不会让你忽视,如同她这个人,每一分都是刚刚好,贴心舒服。
“和小翠置气?”掩上门,挽月在桌旁坐下,含笑地望向他。
“我和个小姑娘置什么气。”给自己倒了杯茶,岳卿涟从窗边挪到了挽月身旁。
“那是在生云公子的气吗?”
挽月这随意一句让他差点被刚喝下的茶呛住。
“咳咳……连你也误会了吗?我断不断袖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少年沉溺温柔乡,虽红颜知己许多,但伴他最久的还是挽月,最懂他最贴心的的也是挽月。
“我原本清楚,现在却也有些糊涂了。毕竟云公子这般神仙人物,是我我也忍不住动心呀。”
“你打趣我。”挽月这前一句让他心惊肉跳,后一句玩笑话又让他高悬的心归了原处。
“我看你整日没什么精神,特意逗逗你。”
“这玩笑可让人开心不起来。”
“那下次我换个有趣的。对了,有个小童在外头给你带了封信。”将手里的信递给岳卿涟,挽月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又替他续上了茶。
“信?”认识他又知道他在此处的人可不多,想着多半是墨言催他回山上,他随意将信撕开,结果并不是熟悉的墨言的字迹。
“今日鹏飞客栈申时见。”挽月念着那信上简单几个字,蹙起了眉头。“不会是仇家吧?”
“……”岳卿涟没有搭腔,他专注地看着信上的字,神情有些古怪。
“熟人?”
“不是什么大事,到时我去看下便好。”说着便将那信揉成一团,往腰带里一塞。
“没什么事就好。”挽月没有多过问,她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也是她唯一能在岳卿涟心中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