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禾湿淋淋地站在那里,视线锁定在闻惜的一双手上,片刻后才回道:“有。”
然而说完这话,她又紧接着补充道:“但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闻惜皱了皱眉,安静了一瞬,有点费解道:“作为一个女同性恋,你连指甲刀放在哪里都能忘?”
就算不是女同性恋,这东西也是家中常备,属于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备物品,至少在有需要的时候,应该做到随时都能找到才对。
“换酒店的时候收起来了。”方嘉禾说,“我出去找找?”
闻惜不禁有些气闷。
“算了,不找了。”闻惜略显烦躁,将方嘉禾抵在墙上抱住,说,“就这样吧,抱一会儿。”
于是方嘉禾反手将她搂住,在闻惜背上摸了摸,以示安抚,之后便将手拿到身前,解起了闻惜的纽扣。
工作日期间,闻惜每天都是一身职业装,脱了外套以后,她就和方嘉禾一样,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
“你干什么?”闻惜目光下移,扫了两眼方嘉禾的动作。
那只手白净修长,指节分明,瞧来相当养眼。
“我的指甲不长。”方嘉禾说,“不久前才修剪过。”
闻惜:“……那又怎样?”
方嘉禾说:“你不想做吗?”
闻惜刻意冷声道:“谁说我想做?把m手拿开。”
方嘉禾瞧了瞧她,没有轻举妄动,问道:“那我们就这么站着?”
“不然呢?”闻惜禁止了方嘉禾的行o为,自己却明目张胆地解开了她的内衣,“实话告诉你吧,你就是把指甲刀找到了,我也没打算和你做。”
肩带滑下,锁骨下方的风景一览无余,那地方的皮肤,白得像是在发光。
“那你又为什么要留下来?”方嘉禾缓慢地说。
“是我想留下来吗?”闻惜说,“难道不是你想让我留下来?”
方嘉禾目不斜视,直直盯着闻惜:“可你带我进了浴室,又把我们都弄得这么湿。”
闻惜抬起眼眸,看着她。
因为湿掉的话,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被迫”留下。
——她在心里这样回答。
“能别说这么多废话?”闻惜移开眼神,凑上前去,命令道,“你该吻我了。”
闻言,方嘉禾抬高了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此刻抱紧闻惜,垂首朝她吻去。
亲吻如同水滴,源源不断,绵长而密集。逐渐紊乱起来的呼吸声充斥在这里,快要不能被水声所遮蔽。
闻惜仰着头,被方嘉禾下意识地箍在了怀里,而她则紧扣着指尖,同样下意识地掐红了方嘉禾的后背。
方嘉禾并不介意她弄疼自己,甚至希望闻惜能够更加用力。
察觉到方嘉禾亲吻的力度有所加重,闻惜本想出言制止,却又被这个包含着入侵意味的吻堵住了话语。
等到一场缠绵的亲吻结束,闻惜在换气的间隙里忽然开口问道:“这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方嘉禾捧着她的脸,喘着气说:“当然有。”言毕静了静,又道,“但我会控制自己,尽量不要每天都想起你。”
闻惜说:“为什么?”
方嘉禾说:“因为每次想起你,都会很痛苦。”
“什么样的痛苦?”
“会让我产生自毁情绪的痛苦。”
闻惜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举高些许,用指腹摩挲着那些错杂交织的伤痕说:“这个?”
方嘉禾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想起我的代价,就是要伤害自己。”闻惜低语着,自嘲般地笑了笑,“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影响力。”
方嘉禾说:“一直都是。”
“所以这几年,你过得并不好。”闻惜说,“退学以后,去了哪个国家?”
方嘉禾面露犹豫,答道:“……刚开始去了越南,在那里待了两个多月,然后又回宁州待了三个月。”她似乎不是很想再说下去,但面对闻惜顷刻间诧异起来的目光,还是克制住压力继续说道,“后来又去了英国,还去了澳洲,最后飞了挪威,一直待到这次回国。”
这番不算长的话,叫闻惜越听越眉头深锁,脑子一下变得混乱起来。
“你怎么去了这么多地方?”闻惜不可置信道,“光是其他国家就去了四个,而且这期间你居然还回过宁州?”
宁州是方嘉禾的户籍所在地,在考入淮大以前,她一直都在宁州生活。
“……因为一些事,不得不回来一趟。”方嘉禾说,“其实退学这事,也不是我要退的。”
闻惜不由得感到震惊:“不是你要退学的?那是谁给你退了学?”
方嘉禾顿了顿,神色间流露出挣扎:“是我妈。”
闻惜一怔。
她其实有想过退学这事兴许不是方嘉禾自己的选择,以她对方嘉禾的了解,很大概率会是方父因着什么缘故替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闻惜甚至还想过,也许是方父发现了她和方嘉禾的恋情,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是个同性恋,所以才要用退学的法子将她们两人分开,再销毁掉方嘉禾一切的联络方式,杜绝她们有任何来往的可能。
毕竟方父一直希望方嘉禾可以专心练散打,最好连书也不要读,就一门心思做职业运动员,别的什么也不要想,那是他对方嘉禾最大的期望。
但闻惜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让方嘉禾退学的人,竟会是一向对方嘉禾关爱有加,且无条件支持她一切想法的妈妈。
“阿姨为什么要让你退学?”闻惜疑惑道,“她不是一直都知道你不想再练散打,只想好好念书吗?”
明亮夺目的浴室灯光下,方嘉禾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泛起了白。
她闭上眼睛,略显仓促地深吸了几口气,说:“别问这个,我不想说。”
看出她神情不对,闻惜只得按捺住求知欲,退而求其次道:“好,我尊重你,不问这个。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退学以后又为什么要出国?”
方嘉禾紧闭着双眼,颤动的长睫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就像挂了几滴眼泪。她将闻惜抱得更紧了,声音低沉地说:“我其实根本不想出国,也根本不知道那天要出国,我只想快点回学校陪你过生日,可是我妈把我拦住了,让我跟她走。”
也就是说,方母不仅单方面给她办理了退学手续,还在方嘉禾并不清楚原因的情况下,强行带她去了国外?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你就跟她走了。”闻惜说,“去的还是越南那种……一般人不会想去的地方。”
对于越南,闻惜没什么实质性的印象,只知道那边和国内相比并不算特别安全,也没什么闻名于世的旅游景点。
而从方嘉禾的口述来看,方母也绝不像是要带她去越南旅游的样子。
没人会因为旅游而退掉学籍,何况她们还在越南待了整整两个月,期间又回过一次宁州。而最后,方嘉禾又一次出了国,并且去了好些个不同的国家。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闻惜想不通。
“我之前听方慧说,叔叔阿姨在国外出了意外。”闻惜终于迎来了提到此事的机会,问道,“是真的吗?”
方嘉禾始终闭着双眼,拒绝和闻惜对视。她咬了下嘴唇,看得出十分抗拒,但还是答道:“不是。”
“不是?”
“方慧说的话,你不用当真。”
闻惜一下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说叔叔阿姨出了意外这件事,其实并不是真的,只是她自己以为是真的?”
方嘉禾说:“可以这么理解。”
“那就说明,是你和她爸妈跟她说了谎,隐瞒了她什么。”闻惜说,“而这件事,你同样也不想告诉我。”
方嘉禾听到此处,倏然松开了闻惜,语气一沉:“别说了。”她有点手足无措道,“我跟你保证过,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眼下我还不想说,你……你别再问下去了。”
闻惜只好沉默下来。
看来方嘉禾当年不告而别的真正原因,远远不是她曾经猜测得那么简单。
退学不是方嘉禾想退的,出国也不是她自己决定的,既然如此,注销掉一切联络方式,不再与闻惜联系,会不会也非她本人所愿意?
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方嘉禾那么久都不与她联系?
如果不是杨天晴碰巧找到了方慧的家庭住址,又专程去宁州见了她父母一面,由此得到了方嘉禾新的手机号,那方嘉禾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是不是这一辈子都将居住在国外?
而她与闻惜,往后余生也将没有再见的机会,这一段初恋,也将彻彻底底画上没有结局的省略号。
想到这一层,闻惜难免百感交集。
不论是杨天晴的意外发现,还是她和方慧误打误撞的相识,冥冥之中,上天仿佛在暗处指引着一切,有心要让她与方嘉禾再度重逢,不忍她们真的就此分别,永不相见。
但要是没有杨天晴和方慧的偶然助力,仅靠方嘉禾与闻惜自己,她们还能有重逢的可能吗?
也许再过上几年,两个人都会遇见命中注定的另一个爱人,彼此投入新的恋情,即便还有再见的缘分,也无法回到从前,只能变作渐行渐远的陌路人。
闻惜越想越不是滋味,却又感到无比庆幸。
不管怎么说,她和方嘉禾已经相遇了,眼下同在一个城市,每天都有看到对方的机会。而此时此刻,她们也正面对面地看着彼此,多年来只能在梦中出现的人,如今已非相隔两地,而是触手可及。
这一刻,闻惜又自然而然地释怀了许多。
起码她已经知道,方嘉禾不是故意要丢下她一走了之,她是有苦衷的。就算真正的原因她目前还难以启齿,但对于闻惜来说,这也已经足够了。
她可以静静等候,就等往下的某一天,方嘉禾愿意打开自己的心,亲口与她说明。
终有一日,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在那之前,闻惜只需要静观其变,多一点耐心。
等时机成熟之时,她总会得知想要知道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防止有小天使没注意到文章类型,所以这里提醒一下:本文是互攻哦。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闻惜和方嘉禾都是互攻。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