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夜间航班【完结】>第21章

  “我跟方慧在大学城吃饭那天,你和杨天晴是在那里谈生意,还是因为公司聚餐?”

  饭桌上,闻惜冲方嘉禾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昨日方嘉禾做了炖排骨和清炒小菜,闻惜没吃出什么味儿来,今天方嘉禾又换了新花样:西芹炒牛肉,番茄鸡蛋汤,还有两个凉拌菜。都是些清淡不油腻的,吃着很爽口,闻惜没多久便干掉了一碗米饭。

  方嘉禾自觉地伸出手,拿过闻惜的饭碗又替她盛了一碗,答道:“公司聚餐,但人不多,就业务部的去了几个。”

  闻惜“哦”了一声,说:“那你们跑得够远的,从高新区到大学城,走内环也得一个多小时了。”说罢又问道,“是谁提议去的大学城?”

  “是师姐。”方嘉禾看着她,“怎么了?”

  闻惜神色淡然:“没怎么,随便问问。”

  “那天业务部的几个同事谈了笔单子。”方嘉禾继续解释,“师姐觉得她们辛苦,所以提出请客吃饭。”

  “高新区的餐厅也不少吧,干什么非得去大学城?”闻惜说,“你们去的那家餐厅,杨天晴和老板认识?特意给他拉生意去了?”

  方嘉禾说:“这个我不清楚,应该不认识。”言毕再一次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闻惜依旧简单敷衍过去,心中却是思考起来。

  不知为何,自从上午和成韵有过一场谈话之后,闻惜就产生了一种想法:会不会杨天晴早就知道她在沛阳市,也早就知道她和成韵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有没有可能,她是在暗地里,有心地制造闻惜和方嘉禾的偶遇?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一群在高新区上班的人,会在那天跑去相隔甚远的大学城聚餐,使得闻惜与方嘉禾成功在那天迎来了久别重逢。

  甚至事后不久的第二日,平川贸易就来了个说西班牙语的客户,急需会该种语言的翻译,而杨天晴又及时向成韵寻求了帮助,还在一堆翻译名单里选中了她,让闻惜和方嘉禾得到了二次见面的机会。

  这些事加起来,怎么看都像是有意为之的结果。

  可看方嘉禾刚才的反应,她应该并不知情,杨天晴许是瞒住了她?

  那杨天晴又是什么时候知道闻惜在沛阳市的?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方嘉禾,而是要用这种方式让她们碰头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倘若以上的猜测都成立,那么闻惜将在那天前往大学城的事,杨天晴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如今想来,闻惜那日在平川贸易与她见面对谈时,杨天晴从一开始就不显得意外与惊喜,且全程都在和闻惜提起方嘉禾。

  同时她也向闻惜表示过,她现在非常希望闻惜与方嘉禾能重归旧好,希望她们两人还能像过去那样在一起。

  出于好心撮合她们没错,但这个撮合的过程,是不是有点过于复杂了?

  闻惜暗暗思索着,觉得下次再与杨天晴见面时,有必要和她谈一谈,得把心里这些疑惑都弄个明白才行。

  ·

  吃过饭,方嘉禾又主动刷了碗,整理了厨房。

  尽管闻惜屡次提出要自己收拾,但方嘉禾始终没答应,闻惜也就未再坚持,由着她去。

  到了医院,闻惜十分幸运地得到了一张床位,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吊点滴,不必再像昨天那样干坐几个小时。方嘉禾也照旧拉了张凳子陪在她身边,两人时不时搭上几句话,并无过多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

  但相较于前几日,她们之间的氛围已经和谐了许多。

  闻惜也是在这时才陡然反应过来——她与方嘉禾居然已经连续见面好几天了。

  而此时此刻,方嘉禾也正真真切切地坐在她身侧,两人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二十公分远。

  甚至这短短几天里,她们就像过去那样,一起吃过饭,一起聊过天,有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也有互相拥抱着对方亲吻。若是不那么细究的话,其实她们近几天的相处,可以说是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方嘉禾今天去接她下班,也就如从前去接她下课。

  这后知后觉的事实,很难不让闻惜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明明她们之间的一切早就变了,可只要她与方嘉禾迎来目光交错,那丢失的四年时光仿佛就会瞬间远去,营造出她们其实从未分开的错觉,两个人似乎都还是老样子。

  也许是这场重逢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猝不及防,加之这几天又发生了许多事,闻惜还生了病,她也就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她与方嘉禾的再次相遇。

  消失了四年的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再一次闯进了她的世界,对于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闻惜还是一无所知,心中纵然介意,但她却在潜移默化地接受方嘉禾,没有将她彻底推开。

  太多事无法言说,也有太多感受来不及亲口道出,这样不清不楚的相处,其实并非闻惜所想,但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是这样。

  只有装作不在意,才能继续下去,如果非要追根究底,两个人就会同时陷入无法分解的痛苦。

  这是她们目前不得不面对的难题,亦是一种僵局。

  闻惜想到此处,忽然将手放在了方嘉禾的手背,用力掐了她一下。

  “疼吗?”她很认真地问。

  方嘉禾漆黑明亮的眼眸抬起,沉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说:“不疼。”

  “不疼?”闻惜立即加大力度,又掐了方嘉禾一下,“现在呢?”

  方嘉禾说:“你想做什么?是扎针的地方太疼了,需要分散注意力?”

  闻惜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她看看周围的环境,又看向其他输液的人,“我总是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方嘉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老老实实回道:“明白了,疼的。”

  闻惜朝她手背看了一眼,那里的皮肤已经被她掐红了,留下了一个小而深的印记。闻惜说:“你刚才怎么不承认?”

  “我以为你是心情又不好了。”方嘉禾说,“如果掐我能让你舒服一点,随便你怎么掐,我不会喊疼。”

  闻惜被她这话说得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没有,我没有心情不好。”

  她原本的确没有心情不好,但方嘉禾这么一说,闻惜的心情还真有些控制不住地低落了下来。

  大二那年方嘉禾不告而别后,闻惜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消极悲观的状态里走出来。那段日子的她喜怒无常,情绪非常不稳定,要么异常暴躁,要么格外自闭,总之整个人性情大变,劝退了好些想要关心她的朋友,最终只有赵晓楠一个人留了下来。

  那时候很难熬,但闻惜到底还是挺过来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波澜不惊,能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到情绪的自如收放。可同方嘉禾再次相遇之后,闻惜却发现那些被刻意压制的情绪,又开始有了反复不定的情况。

  她的心情就像一池早已冷冻的死水,因着方嘉禾的再度出现,被毫无征兆地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那些有意识深埋起来的情绪泄露出来,无法堵截,亦无法克制。内心的风暴与喧嚣经不起一丁点的刺激,方嘉禾一句淡淡的话语,就能让闻惜的心惊起涟漪,失去原有的风平浪静,变得躁动不安,难以抚平。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尤其是相逢以来,方嘉禾都表现得那样镇定,与她对比之下,闻惜就更想让自己也得体一些,尽可能避免情绪失控,从而失态。

  可她偏偏就是做不到,也忍不住。

  而方嘉禾一定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失常,所以才会在昨天说她现在变得会凶人了,易怒易躁,脾气不好。

  包括刚才也是,闻惜不过是想用疼痛来确认眼前的人和景是否真实,方嘉禾却以为她又暗自被什么影响了心情,于是忍着疼不说,想让她肆意宣泄。

  她有在照顾闻惜的情绪,毕竟她一直都是那么敏感的人。

  ·

  “你当初为什么要退学?”

  一阵漫长的死寂之后,闻惜脑子一热,突然把这句数次想问,却又迟迟没问的话给问了出来。

  方嘉禾显然对此毫无心理准备,一瞬脸色微变,来不及伪装,就此愣在了那里。

  “你以前总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我身边默默离开。”闻惜注视着她,缓声道,“我虽然早就习惯,但退学不是小事,何况那会儿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正是感情很好的时候,即便遇到了天大的事,你怎么也该跟我道个别再走不是吗?”

  方嘉禾噤声须臾,埋下头去,避开了闻惜的视线,低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闻惜平复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处于冷静的状态,轻言细语道:“我不要听你的道歉,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退学,又为什么整整四年都不找我。这些事你不肯说,我就只能自己主动问,那你说还是不说?”

  方嘉禾攥紧了掌心,神色间透出无声的挣扎,良久才答道:“其实我有找过你,但你换了新的手机号,微信也注销了,联络不上。”

  闻惜本想回她一句“你难道就不知道跟别人打听打听?”,但旋即又想起方嘉禾在淮大那两年根本不认识别的人,她连班主任和辅导员的电话号码都没存,除了父母和杨天晴以及几个必要的联系人之外,她的微信好友里就只有闻惜一个,甚至与后来时常见面的赵晓楠也未加过好友。

  总而言之,那两年的大学时光里,方嘉禾跟其他人没有半点来往,她只和闻惜交换过联系方式,也只和她一个人有过亲密的关系,其余人连有所接触的程度都谈不上。

  所以在闻惜也更换了手机号和微信号的情况下,方嘉禾根本没有办法能联系上她。

  但闻惜之所以会换掉手机号和微信号,一半原因是心灰意冷到不想再等方嘉禾了,想忘掉她开始新的生活。另一半原因则是她毕业后决定来沛阳市工作,换个当地的手机号会更便利,话费方面也要节省许多。

  而有了新的手机号,闻惜顺势就注册了新的微信,自然就将原来的注销了。

  但怎么说那也是毕业以后的事了,方嘉禾是大二走的,大三到大四这两年,闻惜的联系方式都没变,从方嘉禾刚才的话可以得出,她在后面两年没有找过闻惜,而是在闻惜来到沛阳市以后才有了要找她的举动。

  那么大三和大四那两年,她又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