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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室友,他和我的作息几乎相反,我昼出夜伏,他就昼伏夜出。大部分时间,我都不会遇见他。
也许是我的屋子只有一张床的缘故,床上摆了我心爱的等身人偶,我偶尔会在地上或者角落发现它,还蹭上不少脏兮兮的灰。
由于不常见到室友,我会选择在桌面留下一张纸条,警告他不许再扔托尼或者弄脏它。是的,托尼是我给人偶起的名字,我认为这个名字挺帅气的,像那些理发师一样——我总觉得理发师是操控剪刀的魔法师,自带一种从魔法学院出来的气质。
今天是去Devon那里的日子,我挺乐意见到他,因为每次他都会给我一样吃的作为结束奖励,所以我也很配合他。
而且Devon有一双好看的浅灰色眼珠,像小时候玩的玻璃球一样通透。盯着看的时候,能看到凌晨五点的天空。
“今天你感觉怎么样?有见到室友吗?”
这是Devon比较常问的问题,经常作为第一句开头,现在也不例外。
“今天他没来。不过他留下了一样东西。”我思考了一下说。
“什么东西?”
“是一只鸟。”
“一只鸟?”
“那只鸟被掏空了脏器,看上去有点吓人,但是处理得很完美。”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用到完美这个词,事实上那具尸体确实没有被血糊成一团糟。
Devon在他的本子上有条不紊地写下几行字,银色的钢笔把他的手指衬得雪白修长。
“你会感到害怕吗?或者说,他让你感到有压力吗?”
“虽然他有时会做一些奇怪的事,但目前来说,并没有伤害到我。”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特殊的癖好吧,我这么想着。过了几秒,我惊觉我遗漏了什么信息,那只鸟,是死了才被捡回来的,还是室友亲手弄死的呢。
Devon没再提出过多的问题,在这个方面,他的确把握得很好,松弛有度,给我留足了私人空间。
他让我在躺椅上休息一会儿,没过多久我就沉入了睡梦。我的身体被轻盈的气球包裹,飘飘然又不用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这个躺椅很舒服,如果我手头不拮据的话,我也想购入一个。
结束后Devon给了我一个面包,被透明的塑料袋包着,我接过的时候手背触碰到他的手掌。
从他那里出来之后,我去便利店上完了剩下的半天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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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家里灯的开关,等待我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家具还有床上的等身人偶。
它坐在床尾,背直直地靠在墙上。
“我很累托尼,幸好还有你在身边。”我在它的侧脸轻轻落下一个吻,它的脸很滑,只有鬓角有些粗糙的擦痕。
托尼不会说话,没法回应我,但没关系,看到有人在家里等我我便觉得安心。
它是我在某个雨天从垃圾桶捡回来的,我发现它的时候,它的身上光溜溜的没有一块布料,实际上它也不需要。我没办法辨认它属于男性女性,因为它的头顶同样光秃秃,下体也被损坏了。
我把残缺的它带了回家,给它添置了一顶假发,假发是线上买的清仓特价货,胜在发质还算柔顺,只是长短不齐,垂至脖颈,导致我仍然不知道托尼的性别。如果它能像我给它起的名字一样,自己剪个头发就好了。
衣服的部分我耍了小聪明,便利店的同事偶尔会把他读幼儿园的孩子寄放在店里让我看管,我向那个孩子借了一支天蓝色画笔,给托尼画上了衣服和裤子。
上衣中间是我加的向日葵,天蓝色的。我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托尼有了衣服,我也有了向日葵。听说梵高的向日葵享誉世界,或许以后我可以考虑当个画家。
我去浴室洗了个澡,依偎着托尼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彻底亮起来,托尼不见了,我坐起来往底下看,它的胳膊和腿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蓝色的花朵紧贴着地面。
我小心翼翼地想要组装好它,手却颤抖着不听使唤,还有一条胳膊怎么也对不上去。
闹钟响了起来,我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抬头看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我仿佛泪流了满面。
“只有蠢货才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别人。”一个声音笼罩了我的头顶。
室友出现在我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