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的花店内，一切一如既往。店员们从清晨就挂上了open的牌子，开始一天的生意。
上次竞争对手故伎重施，给他们下了大额订单，让店员们人心惶惶。
但幸好，这件事情并没有再次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老板想出了应对的法子，以牙还牙，让对方主动撤销了单子。
可是说起来，他们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老板了。
“小伊，老板是生病了吗，以前她从来没有这么久没来店里看过。”
正在擦着柜台的小伊顿了顿，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但安安姐前几天还好好的，应该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想，她应该在忙自己的事情吧。”
“哦，好吧。”
其他店员也没有大惊小怪，毕竟老板又不是员工，不用每天都来店里干活。
小伊低着头，不禁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那天安安姐出去送完花之后，回来就表现得奇奇怪怪的；不仅让她专门调了客人的资料给她看，还拿着研究了很久。
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来店里，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究竟去干什么了。
她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对方发个消息问问。可小伊的手指悬停在对话框上，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算了，她只是店员，又拿什么身份去质问老板的行踪呢？
她来店里工作了也有几个月了，一直存了想跟安安亲近的心思。但对方给她的感觉……怎么说呢，虽然友善，却总是透着淡淡的疏离，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闲聊的时候，小伊也曾问起一些她的个人情况，譬如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可嗯永远对此避而不答，每次都想个法子岔开话题。
因此对小伊来说，她的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楚安缔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这么记挂着。她当然没生什么病，这几天没去店里，只是纯粹想避避风头。
当然，她也没闲着，调查了一下当时来这里旅游的那对情侣——现在她自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那位曾经跟她有过节的沈学姐。
沈听雨改了名字，再加上时间实在隔得太久了，她的容貌早就在楚安缔的记忆里模糊。更何况那天早上对方刚起床，披头散发的，和印象里的形象相去甚远，所以当时楚安缔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她是谁。
但在如今的时代，一个人留下的踪迹当然并不只有名字，所以想要找到些什么，再轻易不过。
楚安缔了解到，沈听雨——不，沈梦佳，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旅游。再加上她早已不是当初怎么样，所以并不担心沈梦佳能目光如炬地认出自己是谁。
但她一贯是个谨慎的人，相信“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因此楚安缔找秋晓帮了个小忙。
“……”听完她的要求，秋晓眉头皱成一团，显然没明白她要这么多七零八碎、稀奇古怪的东西是要干什么，但也没有多过问她的目的，“明白了，什么时候要？”
“尽快吧，辛苦了。”
楚安缔整理了一整个清单交给她，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能不能成，但姑且一试吧。
早在当年策划那件事的时候，她和关思园就已经做好了改头换面的打算。
当时，能改变容貌的空间装置就已经有了雏形，只是还在进一步研发中，并未对外公布。这个项目最初是由帝都的基地在很多年前提出的，原理是将空间装置与现实的边界模糊化，从而将幻想空间内的幻象投射到现实中来，产生视觉上的错觉，从而改变外貌。
只不过那时，空间与空间之间的连接技术还并没有被攻克，在长安基地的空间连接装置正式成型之后，这个项目才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五年前，几乎所有等级的空间能力者都参与到了研发的进程中，关思园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她才能为他们两人弄到了样品。
但很重要的一点是，样品终究只是样品，功能性和安全性还不完善，限制也非常繁琐，而且她有一个非常致命的漏洞，那就是——使用了这种装置的复苏者，整体的能量场都会产生一定的异常，因此虽然能瞒过普通人，但未必能瞒过同类，尤其是空间能力者。
这也是为什么楚安缔选择了找一个小城市，蜗居起来。
她自己不是空间能力者，并没有能力去再换一张脸或是进行别的改装，而好巧不巧的是，关思园刚好在前段时间说自己最近有些事要办，没法儿联系楚安缔，只给她留下了一份简易说明书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她只能自己试试了，在此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去花店或是出门了。
虽然沈梦佳能认出她的概率很小，再者，就算她认出来了，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理论上说不会影响到什么。但……
但不知为何，楚安缔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仿佛有什么坏事儿即将来临。
而事实也验证了她的猜想。
“安安姐，”小伊着急地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慌张，“不好了，我们又收到了一份大额订单，比上次的还要夸张，足足订了三百束蔷薇。你说，是不是迎心花店又在搞鬼？”
“什么？”闻言，楚安缔皱起了眉头，“我以为已经跟他们达成共识了，怎么他们又来了。”
按理说，上次对方主动撤单，就已经是在示弱了，怎么会再次用同样的手段找麻烦？这有些说不通。
不过，不论怎样，他们不惹事儿，但也绝不怕事儿。
楚安缔沉声问：“下单人是谁？留的联系方式和名字跟之前迎心花店的一样吗？”
“不、不一样。”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显然是小伊正在确认信息，语气里也不免带上了一丝疑惑：“好奇怪多好对方名字和电话都是空白。但在平台上下单的话，是一定会要求客户填写这些信息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
“哦？”
“还有……”小伊的声音渐弱，似乎是生怕惹楚安缔生气，“那个，还有一件事，安安姐，你可千万别急啊。对方留了一句话，说，要老板亲自给她把花送过去。”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这事儿要怎么办呀？”
“我会处理的，放心。”
“好，拜拜。”
楚安缔找秋晓要了对方花店老板的私人联系方式，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你好，我是让让花店的店主。”她单刀直入，“今天给我们下大额订单的人，到底是不是你们？”
接电话的是店主兄妹中的妹妹，闻言当场就急了：“你可别血口喷人，我承认我们之前是这么干过，但不是已经取消了吗？况且，也不是今天的事。”
“你哥呢？你哥有没有干过？”
女人看得出来，楚安缔这显然是有备而来，连她哥都知道：“没有。”
“你确定？如果让我发现又是你们搞的鬼，我会直接报警。”
“爱信不信，忙着做生意呢，没空跟你玩。”
“行，希望你说到做到，别再招惹我们店。”
挂了电话，楚安缔又陷入了沉思。听得出来，对方对这事也完全是懵的，听上去确实丝毫不知情。
况且……几百束蔷薇，订单额都有小六位数了，迎心花店这么看重生意，显然是很重视钱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拿十万块钱出来跟她玩呢？也不怕自己血本无归？
小伊发来了微信：“姐，我刚发现，订单的交付日期在今天晚上。这咱们肯定是来不及准备了……我刚把单子给取消了，结果对方马上又下了一单，怎么办，我要继续取消吗？”
商家这边是可以主动取消的，只不过会影响平台对他们的潜在评定，次数多了，平台也就不会再给用户推送他们的资料了。
很显然，他们这是又遇到一个黑心的竞争对手了。
“别取消了。”他们店没给平台交多少钱，本身就流量有限，这么一来，势必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你把地址发给我。”
不是要求老板亲自上门么，好，那她就去会会这个人。
可楚安缔转念一想，顿觉不对。沈梦佳刚走没几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总觉得这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往最坏的情况想，会不会……是沈梦佳将帝都的什么人引来了？
她谨慎地明白，自己肯定不能去。
楚安缔发微信给小伊：“你通过平台联系对方，就说对方没留手机号，需要补充信息，否则无法送货。”
小伊照做了，没过一会儿，对方果然发来一个号码。
“打过去，就说大额订单需要时间准备，不能这么快送过去，问问对方能否接受取消或改单。打电话的时候录音，录完发给我。”
约莫20分钟之后，小伊发送过来一个音频文件：“姐，那个人还挺好说话的，说改时间也可以，我们有可能搞错了，可能是真的客户。”
楚安缔点开录音。
小伊朝对方说明了情况：“您好，小店实在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准备这么多花束，不知道您这边……还有，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要我们店长上门吗？”
片刻，订花的人开了口。
那声音低沉，带着微微嘶哑，但能辨别出是个女声。
“那就改成后天早上吧。”
小伊：“好……”
“我想和我女朋友求婚，想请店长帮忙布置一下现场，如果店长没空的话，其他员工也行。”
“咚——”
楚安缔原本用能量托着手机悬浮在空中，却骤然失了离去，一下子砸在了自己的脚上，面无表情，有些木然地放空视线。
她怎么会听不出，这声音——
除了楚远熙，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