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楚远熙完全成为了没有感情的写作业机器，手指近乎麻木地将理科公式誊写到卷子上，强迫自己用亟待完成的作业来转移注意力。
可这并不足以填满空荡荡的心，她的笔尖很快顿在了以往轻松解出的大题之上，不论怎么算，也得不出结果。
她懒得上网查，直接低头发消息给褚素素，问对方会不会做。
褚素素很快发了个公式的名字过来：“怎么回事，这都不会？”
楚远熙揉了揉眉心，稍微看了下，的确是再简单不过的计算题，只需套这个公式就能解决。
这种送分题，拿去问老师怕是都会被骂的程度。
可她的思绪像缠缠绕绕的水草一般，剪不断理还乱，偏生就是连这样的题干都看不明白。
褚素素的无情嘲笑跟了过来：“你怕是心思不在学习上哦，小姑娘，不会又是为情所困吧。”
不说还好，一说就直接命中楚远熙的死穴，直接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手机，不再理会。
可褚素素这张活泼的嘴并未饶过她，消息连着震个不停：“毕竟安安姐姐都谈恋爱了，你还是先别想这些吧，高考要紧。”
……他妈的。
恋爱两个字太过刺眼，让她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脏话。
褚素素不愧和她当了这么久同桌，还真是知道怎么专往她心里戳。
楚远熙烦躁地扔下笔，看向书桌上镜子中的自己，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纵是明眸皓齿，也因此失了几分容色。
她竭力想将眉头舒展开来，却又做不到，干脆将镜子也一并扣在了桌面上。
“我明白。”楚远熙终究还是拿起了手机，回道，“只是，今天她出去约会。”
她看在眼里，又怎么能不受影响。
“约会你就受不了了？谈恋爱又不止是约会，还会牵手拥抱接吻上床呢，到时候你不是要疯了。”
楚远熙：……
说实话，她现在很想把褚素素狠狠地暴揍一顿。
褚素素自知说得太直白，很快撤回了这条消息：“错了错了，以后保证不皮了，望你早日看开。”
“借你吉言。”
褚素素没回，估计是写作业了，直到二十分钟之后，才又忽然发了消息过来：“安安姐姐交的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不清楚。”
但是，永生花这种精致的小东西不太像是送男生的，因此楚远熙猜测，或许对方是女生？
不过她并没把这事讲出来。
就算心里再不舒服，她也没有产生过在别人面前说楚安缔不好的念头，即便对方是关系不错的褚素素。
褚素素：“她已经出门了？”
“半小时前吧，怎么了。”
“穿了件灰色毛衣？”
楚远熙顿觉不对，打了几个“？”过去。
可褚素素说完这些就消失了，她等了一会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干脆拨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直到快要挂断，褚素素才终于接了起来，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别人听到一样：“喂，你等一下。”
能听到她那边有街道上的嘈杂背景音，十分嘈杂，楚远熙登时有了猜测。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过后，褚素素才松了口气，道：“好了，我刚进来厕所。”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看到楚安缔了？”
“……是。”不知为何，褚素素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语速变得慢吞吞的，丝毫不像平时的她，“你别着急啊，我是看见她了。”
楚远熙刚才理综大题没做出来，这会儿脑子倒是又活络了，口吻平静：“你刚好在外头，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对面没说话。
“是吗？”
“……”对面还是没说话。
“褚素素。”楚远熙深吸了几口气，“你有话别说一半藏一半，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我……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果然，是女朋友。
从一开始愿意和沈听雨接触就能看出来，楚安缔并没有对女性表露过排斥的倾向。
她不是不喜欢女人，她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
“还有呢？”楚远熙忽然失了方才逼问的力气，缓缓说，“对方长什么样子，年龄多大，看到了么。”
虽然知道这些也无济于事，但她仍是执拗地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褚素素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楚远熙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来：“那个，你真的确定你姐是和对象出来约会吗？”
“嗯。”
“可……”
褚素素停顿了几次，语气变化几次，从惊讶到困惑，再到怀疑人生，听上去比楚远熙情绪还大。
“今天我姐和我出来吃甜品。刚才我姐有事先走了，说是有人找，然后我就看到她和安安姐姐上了同一辆出租……”
“她们是老同学，约出来玩很正常……可按你的意思……她和我姐谈恋爱了？！”
通话的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楚远熙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竟然会是自己见过的人。
竟然是褚晴漾？
她骤然想起毕业时和楚安缔去寝室收拾东西那次，看见的那本高中时的相册。
从第一页开始，褚晴漾的脸就没有缺席过。
拍立得和相册都是褚晴漾送的，因此她也成为了楚安缔的第一个模特。
楚远熙并没有忘记她说这话时的眼神，灵动又怀念。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好像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发自内心高兴的表情。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预兆了吗？
“我记得……”她生涩地开口，“你姐姐是警校生。”
褚素素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愣愣地应道：“……对，今年毕业去当警察了。”
又是令人窒息的一阵沉默。
“那个，你别难过。”褚素素知道自己的安慰很苍白无力，“说不定、说不定是误会……说不定我姐是陪安安一块去见别人……”
楚远熙轻声道：“没关系，是你姐姐的话，反而很好。”
之前游乐园的一面之缘，虽然她和褚晴漾没有太多接触，但通过一些细节能感受得出来，对方是个无可指摘的人。
虽然不苟言笑，但善良正直，还会照顾人，且相识多年，够熟稔，又是警察这样令人很有安全感的职业。
如果楚安缔是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结果也不算太坏。
至少她会开心，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哎……”褚素素搜刮着肚子里的墨水，也想不出这个场景该说些什么话才好，“总之你别难过，开学我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楚远熙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平静得多，没有丢人地流眼泪，也没有发脾气，大概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她只是呼出一口气，说：“没事，不用担心我。”
“没事就好。”
褚素素又简短地安慰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她知道这种时候可能需要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楚远熙又拿起了那枚珍珠扣子，端详半晌，忽然没有了再体会恋爱空间功能的冲动。
既然对方已经有了恋情，自己就不该这么继续沉溺下去，毕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看起来，这个恋爱空间也没什么自行探索的必要了，因此她找出了王泳儿发的说明书，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幻觉系统会根据体验者的记忆，自动生成心中喜欢的人的人物模型，经过初始的调试之后，就可以开始使用。
而使用的过程就像恋爱游戏一样，模拟还原生活中的情景，尝试攻略对象，增加好感度。
最终和对象表白成功，即为通关。
楚远熙想，说到底，也就是现实中的失败者在精神世界中，寻求一些安慰感罢了。
这个系统的操作很复杂，如果不看指南，是完全不明白如何在现实中调整设置的。
楚远熙照着操作了一阵之后，便在现实中看到了空间的设置面板。
这个面板就像游戏存档一样，显示了她在空间中的种种记录，目前进度为：初始人物设定完毕。
楚远熙抬手点了一下，打算按下删除键，手机却在此时连着响了数声，让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滑了一下。
回头一看，又是褚素素。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我跟我姐一起生活十几年，我百分之百确定她不喜欢女的。”
“这事和我姐有关系，交给我，我肯定帮你弄明白。”
聊天框的最后，是一张从背面偷拍的照片，显然是褚素素的手笔。
楚安缔和褚晴漾站在街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照片拍得很清晰，楚远熙放大仔细观察，目光忽然一滞。
两人的手中空空如也，都没有出现那个装着永生花的小袋子。
再回头一看，空中浮现着的恋爱空间存档位有了微妙的变化，被楚远熙方才那么一拨，竟然像电脑屏幕一样，向下滚动，露出了另一个存档。
显示的进入时间为，前两天的深夜。
可那时她早已睡觉了。
并且……
存档的名字是系统默认的“存档1”，显然，这个存档的主人并没有读过指南，因此不知道它还能在现实中进行设置。
楚远熙的心跳得怦怦的，她惊觉自己偶然间发现了多么重要的事情。
那天楚安缔曾向她询问过关于这个小东西的事情，表露出了一定的兴趣。
可她没有对楚安缔提起指南的事情，所以楚安缔并不会知道，这个空间的功能比想象中要复杂。
家里没有第三个人。
所以，这是属于楚安缔的，恋爱存档。
【作话】
安安：糟糕，被发现了
元宝：小黑屋？拿来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