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第200章 【番外】黑瞎子篇:《奉天旧恨》叁拾伍

  新落成的两栋楼被称作“7号楼”和“8号楼”,关押在七八号楼的马鲁太另有一套编号体系。100开始,1500结束,然后又从100开始新循环。我通过每日偷窥到的纸张上的英文单词,大概猜到日本人这是在做各种人体实验,其中不乏一些医学界存疑问题的验证,比如人体有多少水分。

  七八号楼的马鲁太可以出门放风,几个人拴成一串,到楼下的空地跑步休憩。为方便和环境美化,已经种上大片草坪,院子一角还留有一块尚未建成的球场空地,允许马鲁太进行一些简单运动,比如剪草坪,拔杂草、在球场里捡石头,或者修理特设监狱的排水沟。

  我在楼里无事可做,便会趴在窗边看他们活动。

  8号楼主要关押女马鲁太,每次放风,她们都会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讲话,手里搓捻着纸巾条,在灵巧的手指操控下,这些纸巾条会变成精致的花朵或小动物。草坪上的蒲公英开花了,他们也舍不得摘下来吹散,反而细心避开植物,像呵护蔷薇月季那样呵护蒲公英的白毛球。

  无论我盯得多紧,这些人始终以稳定的速度更迭,像缸里的米,旧的慢慢用完,低到一个数值后,又会在突然之间填满。而新旧间隔的时间,不过七八天。我还没来得及记住偷偷摘下白毛球吹散的那个少年的脸,过了两天他便消失了。

  我正在想办法搞清楚这些马鲁太的去向,没料到自己的灾难已经悄然降临。

  照理说,这天已经轮到我抽血,我从早上等到下午,中途吃了顿饭,直到气温转凉,小窗户的天暗得发蓝了,橡胶女士都还没拧开房门。

  即便规定严格,我还是慢慢问到了消息,机构内四肢发达的马鲁太被当做采血源。我和口字楼里的张家人是特殊人群,会根据体重计算最佳采血量。七八号楼的马鲁太则不同,他们每次抽取400ml,其中有反抗的马鲁太,经过殴打后还是会被强行抽血,这类血液属于次等品。

  我被他们归为张家人,宝贵难得,定期抽取的血液已经成为针对性研究不可多得的样本,绝对不可能由于疏忽等原因拖延。

  到了夜里,橡胶女士才端着一只铝盘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白衣服的橡胶。他们锁好门,招手让我躺回床上,并上好手铐和脚铐。

  橡胶女士举着针筒,从一只玻璃小瓶里抽出红色液体注进我的静脉。液体是温热的,随着深入身体,所过之处激出一股颤抖的灼热。我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肌肉开始痉挛。

  两个橡胶分工合作,一位负责拍照,一位专职文字记录。橡胶女士则在一旁拨动铝盘里的玻璃瓶,为下一个注射目标做准备。没有人关心我嘴里嘶哑的痛吼,如果身体表现良好,也许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我苦笑着掐住手心,不知道看哪个地方,只能死死盯住靠墙的木柜,在那后面有个小洞。

  我的体温开始升高,全身各处关节像被人打断,骨头渣子嵌进肉里,动与不动都在疼。无法控制,无法缓解的疼。我尽量让自己的感知力下降,再降低一点,把自己变成一只马鲁太,就会忘记痛的感觉。

  痉挛加剧,我摔到地上,摄像机一直咔嚓咔嚓,完整记录下我身体每一寸的变化。这里发红,这里发紫,这里浮肿了,能看到颤抖的血管。

  我几欲晕厥,橡胶女士会在我精神彻底崩溃边缘,再举起针筒注入低剂量的红色液体,我已经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不知道是从哪个张家人体内抽出的,量还不少。

  这种间歇注入会再次调整血液浓度,身体需要重新适应。我以为此时的疼痛已经是极限,但没想到分批次注入竟然能把痛苦分出清晰的层次,我一次次地感知到更绝望的痛就在前方,却无法回头,被一股神秘力量催促着往前,直到跳进一滩融化的岩浆。

  我好像被丢进了发疯的野马之中,为了活下去,只能不断拔腿奔跑。我时时刻刻记得现实中的身体已经肥胖,上下楼梯尚需喘气,因为这份认知,幻觉里逃跑得更为痛苦。脚上挂着重物,我不堪忍受,无法摆脱,一步步往下踩,骨骼负载的重量逐渐增加。呼吸困难,我胡乱摸到脖子,把手指伸进喉咙里,想把堵塞气管的棉絮抠出来,抠来抠去只吐出午饭吃到米粒和肥肉。

  咳嗽,咳嗽。我蜷缩起来,胃开了闸,吐东西跟不要命似的,吐到没有东西时,胃开始加速产胃酸,疲倦疼痛之余,饿的感觉慢慢来了。

  除却心理因素,我以为这世上没有比身体受伤更痛苦的体验了。我设想过很多场景,比如被拉去冰冻手臂,再一锤子砸碎。或者不打麻醉的情况下切割身体,比我梦里那个少年更糟糕。但一股股的饿意从血管里迸发而出时,我害怕地不停打哆嗦。这股汹涌的饿,好像要把我自己都吃下。

  我的视线模糊,饿打碎了人类的躯体结构,赋予了一种新意义。此前的理性感性,爱和厌恶一并消失了,这种巨大的新意义覆盖全部,只留一个念头。吃。

  我开始啃自己的手指,痛慢慢冒出来,不悦的感觉驱使身体另行选择。我嗅到一阵阵甜美的气味,来自身边那些白衣服的人。被人体吸引的愉悦被厌恶替代,我从未如此矛盾,我渴望他们的血肉,又厌恶冒出这种想法的自己。我不是人了吗?

  我平静地舒展身体,躺在地上。我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现在的我算什么?

  漫长的注射结束,橡胶女士指挥着士兵将我扶回床上,并喂了我两片维生素。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到了半夜,窗外升起一朵灿烂的烟花,他们在庆祝什么?这些搞研究的人还挺自恋的。

  我才察觉,我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