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第148章 【番外】黑瞎子篇:《奉天旧恨》肆

  熄灯后,我还没睡着,感觉有人推我胳膊,睁眼一看,是杨德开。

  他拍拍我的脸,小声道,“小齐,出来趟。”

  我瞬间清醒了,翻身披上外套,杨德开把哑巴和陈广忠也叫起来,我们对视一眼,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走到外面一看,泥道上站着好些人,每个大宿舍的班长都在跟新兵交流,说着些什么替换之类的话,纵观下来,我们这个班出来的人最少,而那些张家人几乎全都挑出来了。

  杨德开把我们仨带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这几天观察下来,你们是这个班比较优秀的,我准备把你们推荐上去,明天夜课结束待在讲堂别走,你们还要考个试。”

  陈广忠像是了解内幕,只道了句好。

  哑巴实诚,问这是怎么回事。

  杨德开道,“北大营是陆军独立第7旅的驻地,东北军最精锐的部队,综合素质要高。原先我们有成套的培养体系,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也散了,不得已只能这样筛选人才。”

  我追问,“其余人呢?”

  陈广忠看了眼一排排没灯的窗户,道,“遣到别的旅或者进军工厂。”

  第二天上完夜课,我们仨干坐半个小时,蛾子扑棱死了一地,哑巴发困,开始撑着脑袋打瞌,他正想倒下睡一觉,走进来三个气质不俗的少校,也没说明他们叫啥,看样子位置不低。我们调整了座位,隔两排坐一个,旁边就站着一位上校,卷子和笔发下来,要求在第一页写上姓名和特长,时长一小时。

  卷子不难,国文常识和填诗词,第二页出了几道算术题,第三页是地理题,问时区划分经纬度计算以及中国标志性河流山川,第四页只有一道题,论述三民主义。我很快写完题目,回到首页一栏,写上特长:德文,拉丁文,英文,外科手术。

  不过我最擅长的还是算命,从小学到大,死后我的骨灰都能摆出乾坤。但这些军官大都接受西方教育,坚信科学唯物,很反感封建迷信。况且,这玩意儿也不能算出敌人的阴谋诡计,往具体说就是一张骗骗人鬼神的嘴。

  哑巴和陈广忠也作答完,三位上校收走试卷,让我们回宿舍,明天通知消息。

  我走在哑巴身边,问他特长写了啥。

  哑巴说,“手指特长。”

  陈广忠笑了笑,“小张可真好玩。”

  我瞥了眼哑巴的手,他的食指和中指果然特长,已经远远超出人类医学能理解的范畴。像这类外露且明显的特征,平时压根不会注意,几天来我也没察觉异常。

  发丘中郎将。我脑子里闪过五个字。

  我爹提过一嘴,说南北盗墓各不同,齐家也会接活,负责勘探风水,处理墓里复杂机关。普通土夫子一般团体下墓,而发丘中郎将则不同,仅凭两根手指,能从殷商摸到大明。这里当然有夸大之意,我一直以为是我爹吹牛逼哄我,手指入地撬棺,明显违背科学。没想到还真有人练出来了。

  我啧了声,“厉害啊。”

  陈广忠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问怎么还夸起来了。

  我解释道,“你敢像他这么写吗?”

  陈广忠摇头,“不敢。果然厉害。”

  走到门口,陈广忠先进去,哑巴拉我到一旁,手指伸出来,“你知道这?”

  我点点头,“我爹讲过。”

  哑巴又问,“你爹叫什么名?”

  我道,“齐宗显。”

  哑巴哦了声,似是恍然大悟,“竟然是他。”

  我心头一紧,生怕他来一句“令尊近来可好”这种寒暄话,我没法答,我爹做了诸多恶事,死后该下地狱,不能算好。好在哑巴只说了这么一句,表示跟我爹认识。

  我唉了声,“我算过一卦,命里我该来这,可能卦象所说的缘,就是得跟你认识。”

  哑巴点点头,也进屋了。我在外面站了会,陆续回来些考核结束的新兵,有一个我记得名字,叫张海楼,因为在一众人里,就他戴一副圆眼镜,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通过体检,可能别的方面有特长,我看了眼他的手,果然跟哑巴一样,手指特长。

  等所有人都回巢后,只有月光和藏蓝色的天空,一个鼾声都听不见,好像全世界就我一个活人。我坐在台阶上发呆,突然很想我爹,即便他打了我那么多年,我还是无法抑制思父之情。但同时,我也知道,这种思念毫无用处,只不过是我真正结识一个新朋友后,对旧人的怀念。

  早上还没到起床点,杨德开推门进来,嚷嚷着让所有人收拾行李,只需带着洗脸盆茶盅子,待会有军车来接。一众低声咒骂中,杨德开又说,“陈广忠,张起灵,齐空空,收拾东西跟我走。”

  除了那撮碎银子,我什么也没带,把被子叠好,端上洗漱用具走到杨德开跟前,“杨哥,咱这是通过了?”

  杨德开点点头,捏了捏我的肩膀,“你小子好好干啊。”

  我笑了笑,“一定一定,不会忘了杨哥。”

  杨德开皱皱眉,“我老想问你,说话怎么一股谄媚味儿。”

  我哂笑,“杨哥,没办法,好几年的坏毛病了。”

  个中原因,说出来不妥,杨德开也不是个好奇人,只说,“没事,挺好,不惹灾祸。”

  因他提起这个话,我想起在德国那几年,中国人被称为黄祸。即便是公派留学生,除了在课堂上待遇公平,其余时间,我总感觉自己就像条畜生,一开始我有钱,还能用钱来打发麻烦,后来收不到信和钱,才意识到齐家可能出事了。那时我身上没一丁点积蓄,好在已拿到学位证书,同行人散的散,离的离,我还没说出借钱的话,他们已经各自回国或者奔赴其他国家安居了,都很默契,没一个留在德国,那会儿已经初见乱象了。德国医院不收中国医生,我只得去唐人街打散工,而唐人街的做派,跟中国小江湖并无两样,所谓的患难老乡相亲爱,都是诗词里骗人的。

  以前我不是这个样,十几岁那会儿,端着养画眉的鸟笼在街上走来走去,嘴里吹着哨,除了我爹,京城里的人见到我,没一个不是挂着笑。

  在德国,我变成对别人笑的那一个。

  身份变换,我接受得很坦然,算命的可能都这样。我只想回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打了一年工,攒了票钱,在海上漂三个月,终于落脚广州。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还特意买了套二手西装,后来踩在昔日大门边,才发现一切都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