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岩洞走了十多分钟,才发现岩洞四壁分布着很多井道,但高度都不怎么高,伙计们照着吴邪的法子,把能堵的洞口都堵了,岩洞走到头,又是一道只有半人高的水渠,好在没人撒尿,没啥味儿,这里的环境突然干燥起来,但待在洞里,隐约能听到四周岩石里水流的声音。哄哄的低声,在好比歌剧院的扩音结构下,也变得闹腾。

  黑瞎子指了指水渠,“小三爷上?”

  吴邪睨了他一眼,“我要跟着小哥。”

  张起灵不是个喜欢磨叽的人,他缩了缩骨,钻进水渠中。吴邪跟在他身后,不到三分钟就碰到尽头,手电筒的光突然打进眼里,让他反射性地眯了眯眼。张起灵正蹲在洞口盯着,见他出现,双手抓着肩膀往上一提,他整个人就滑出来了。张起灵像拎着衬衫那样抖了抖,吴邪身上的碎枯藤和菌丝哗哗落了一地。

  吴邪笑着帮张起灵拍掉肩上的碎末,“小哥晾衣服的技术一定很好。”

  胖子露出半张脸,笑嘻嘻地来了句,“贤妻良母。”

  吴邪伸出去帮忙的手停了下来,抱手冷冷盯着胖子在洞口扭动。

  胖子哀怨一笑,“负心汉你不管我啦?”

  胖子在洞口挣扎半天,越卡越严实,吴邪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拽出来,忙活下来累个半死,瘫在地上嘴里骂不停,让胖子回去他娘的不减肥就别想下斗。

  胖子嘿嘿笑着说,“这是保命膘,不能减。”

  吴三省点了下人数,一个没少。这才打量起眼前的第七蓄水池来。

  这个水池跟其他的也是一个形状,唯一的区别是,这个水池墙上没井道,底下也没水渠,唯一的入口就是刚才卡着胖子的通道。

  吴三省让伙计们四散开来找,吩咐碰到异样的凹凸物千万别碰,让哑巴张或者黑瞎子上手。

  吴邪听得心里略不是滋味,看了眼身旁正专心涂泥巴堵洞的闷油瓶,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于是嘴里那几句没关系的场面话也说不出口,只能轻轻叹口气。

  张起灵听到这声叹息,侧头看着他。

  吴邪摇摇头,伸手在张起灵的手背上拍了拍。

  很快便有了结果,吴三省的伙计在水池底部找到了一个搭着铁链的大石板,抬起来发现下面有个黑洞,黑瞎子和张起灵下去探路,没多久便回来,说下面很安全,没有蛇,空气也好,应该有通往地面的路。说完两人又跳下去了。

  吴三省和拖把正商量着安排,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吴邪抓着胖子闪身也顺下去。脚落地刚走几步,洞顶传来吴三省骂娘的声音。吴邪笑着拉起胖子往前跑,看到张起灵跟黑瞎子站在出口处,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打了几发照明弹,胖子本来还惊叹面积之广,定有不少好家伙,随着照明弹靠近地面,只有一些简陋的青铜器皿,靠近墙面的部分才放了好些石雕,无论怎样,这些物品的精细程度,与这个大殿的规模是绝对匹配不上的,颇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既视感。

  胖子脸上的笑也慢慢变成了鄙夷,“诶,说实话,好好的经费不拿来造随葬品,搞什么屁的基建工程。”

  吴邪没理会他,往下走几步,打亮矿灯照了照尽头,没有路了。他悄悄移到张起灵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慢慢将矿灯移到石雕上。胖子跟着望过来,嘴里发出一声嘶。

  那根本不是石雕,而是一具具类似七星鲁王宫里的玉佣。

  张起灵的身体抖了抖,嘴里闷哼了一声。

  吴邪把矿灯扔给胖子,紧紧握住张起灵的手。

  少见的,他竟然回应了。

  吴邪认真感受着身旁人的变化,应该是某些记忆被刺激着冒出来了吧。但此时此刻,自己只能用这种无助的方式告诉他,我还在这。

  很快,闷油瓶恢复了原样,他的脸上多了一丝说不上来的喜悦和坚定。

  吴邪深深望了眼,他果然还是要进陨玉。

  记忆对他而言,才是连接他与这个世界最稳妥的事物,而不是寄托于一个寿命短浅的人。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时间面前,什么都是虚无的。这种虚无会慢慢改变一个人的思维,这不是某种封闭,反而意味着更高的进化。这是无数宗教派别追求的极乐,人的精神巅峰。在无限接近虚无那时,也许闷油瓶才会真正变成张起灵。

  这时,吴邪莫名其妙地觉得,也许,张起灵死在2015年才是他本人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