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锡两颗手雷送走了前方所有人,连队友带敌人一锅端的狠劲儿震惊全场。

  Moonban身中数弹,没死在敌人手里,却被自己人击杀。齐月半只见过有人匹配到的小情侣在队伍里没完没了语音想弄死人家的,但没见过这么积极主动杀队友的。

  就跟杀队友有人头分似的!

  姓林的真不是个东西!我呸!

  齐月半恨不得搬起键盘照着林锡砸过去,咬牙切齿地骂:“臭小子,活该你被苏明赫甩!”

  林锡“噗”的一声,笑喷了。

  齐月半的怒气值被这么一打岔,一下子降下去不少,转为疑惑。他摸了摸自己跟怀胎十月差不多大的肚子,怀疑林锡想苏明赫想疯了。

  不然怎么被人甩了还笑得出来?

  林锡似笑非笑地看着齐月半,也不纠正,而苏明赫只想问候齐胖子家上下五千年的所有女性长辈。

  被甩的明明是你爸爸我!苏队长暗搓搓磨牙。

  但被人甩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苏明赫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憋回去一口老血,看林锡更不顺眼了。

  把这货跟旁边的肥猪一起从窗户扔出去沉江吧,反正这片住宅区房屋密度小,杀人抛尸不容易被发现。苏明赫无不恶毒地想。

  在心里把青山老贼的所有杀人手法在两人身上试一遍后,苏明赫心情稍稍转晴,反过来安慰齐月半:“别气啊,好歹你还算个人头——虽然没分,但你可以当自己是在给别人当练枪法的靶子。”

  齐月半怒气值瞬间拉到满格,可惜还没来得及爆发,又被展鸿塞过来的一板巧克力给堵回去了,憋得自己肝疼。

  “赶紧,下一局,别耽误等会儿的训练赛。”苏明赫见好就收,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耽误时间了就等教练找你们谈心吧。”

  “唉,休息时间都没了……”齐月半唉声叹气,顾不上发火,指向刚英,“小刚啊,做人要厚道,现在休息了,等会儿训练赛你可得替哥上场!”

  刚英偷吃展鸿的零食正偷得开心,冷不防被他点名,立马抛弃到嘴的巧克力,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肚子哀嚎:“不行了!疼死我了!我痛经、啊呸,我要生了……哎呦……疼啊——”

  齐月半十分配合演出:“医生!给我保孩子!大人死就死了!城郊墓地买一送一,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刚英气结,一骨碌爬起来,指着齐月半的鼻子破口大骂:“草,都说生孩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畜生,这话真他妈有道理!”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围观的林锡情不自禁地给前辈们鼓掌,“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

  苏明赫:“……”

  真鸡儿丢脸。

  训练室里吵吵闹闹跟小学生春游现场一样,钱经理听了满耳朵骚话,无语凝噎地缩在角落种蘑菇,在心里祈祷神兵天降。就在他第三次祷告“佛祖显灵”时,拯救他的神仙终于响应了他的召唤。

  “吵什么呢?当这儿是菜市场吗?!”

  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推门进来,胳膊下夹着个笔记本,头发乱得好像几天没梳过,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下巴上冒出一层青色的胡茬。

  “老郝!”钱经理激动得热泪盈眶,“你是来救我的天使吗?!”

  “天使”言简意赅地回答:“滚。”

  这人一身老大爷遛狗标配套装,还踩了双拖鞋,整个人不修边幅到了极点,一双眼睛却像鹰一样,搭配上天生下垂的嘴角和眉心深刻的褶皱,就是个“止小儿夜啼”的活招牌。

  吵吵闹闹的齐月半和刚英安静下来,争着往后稍,谁也不想当出头鸟。苏明赫干咳一声,跟老郝打了个招呼:“教练,忙完了?”

  “教练好啊!”林锡也笑嘻嘻地对自己这位“伯乐”挥了挥手。

  不畏强权的郝教练没搭理顶头老板,反而对林锡点了下头。他看了看表,在一片寂静中环视众人,冷冷地问:“不是才打完一局吗?怎么,两个小时后的训练赛不准备打了?你们今天要集体痛经?需要让厨房给你们弄点儿益母草吗?”

  众人:“……不敢不敢,不用不用。”

  “齐月半,刚英,你们两个这么想生孩子,我送你们去美国安个人造子宫怎么样?”郝教练阴恻恻地问,黑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两个戏精。

  “不用不用!”两人疯狂摇头,缩回自己的位置不敢吭声。

  郝教练不肯放过他们,继续点名:“还有苏明赫,你不是队长吗?你就是这么管队伍的?以后我不止要帮你复盘比赛,是不是还得给你开个管理课?”

  “我的错、我认错。”苏明赫理亏地摸摸鼻子,自知不是管理方面的材料。

  苏明赫从小就是这群人的头,当初建战队的时候就被力推为队长。要不是钱多多提出战队需要门面担当、而展鸿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货色,苏明赫才懒得接这活,意思意思当个狗头军师就差不多了。

  郝时又道:“不想打,就让老钱带人下去签合同。”

  这个不能答应。

  苏明赫忍辱负重地挤出来一个字:“……打。”

  郝教练年轻时是个冷暴力爱好者,上了年纪后也自带教导主任气场。在冷气制造机的震慑下,不到五分钟的功夫,菜市场般吵闹的训练室里,从佛系队长到戏精队员全都坐得整整齐齐,宛如等待上课的小学生,静静在广场上等飞机。

  郝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瞪了一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钱经理,没好气地骂:“还有你,真把自己当保姆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经理?!”

  “我记得啊。”钱经理无辜又无助,“可这群人都是我老板,我不敢管……”

  “出息!”郝时黑着脸,把笔记本架在膝盖上打开,“之前我让林锡录了不少打游戏的录像,这边分析完了,你过来看看……”

  两人声音压低,戴上耳机就听不见了。四人上了飞机,准备在苏队长标的点跳伞。

  缩小的聊天窗口还没关,齐月半不甘寂寞,又发来一条消息催促。

  【小月月】:队长,快点给个准信儿,到底要不要把新队员扼杀在摇篮里?我猜你不打算杀,刚才都默许我跟小红去帮忙了,你说你,傲娇有意思嘛?

  苏明赫选择性无视了齐月半的废话,瞥了一眼专心盯着屏幕的林锡,心想:EG那边帮忙牵线请来的教练还真有眼光,说不定这小子真能补上TS的短板。

  TS战队的优势和劣势同样明显,战术可以让他们苟个高名次,却拿不来更多的人头。这样的特点让他们战队失误空间被压得很小,一旦有一场名次低了,就可能带崩全局。

  这支队伍中,苏明赫枪法一般,担任狙位只是为了方便指挥;突击位的齐月半最擅长做肉盾,或者和人同归于尽,大部分时间都是“一次性消耗品”;展鸿虽然是战队技术天花板,但为了保名次,必须跟着队长当保镖;至于刚英……四级包选手永远先死祭天,后勤人员永不为奴。

  次次排名高、总积分低的队伍仅此一家,别无分号。郝教练为此伤透了脑筋,向苏队长提议,招一个能适应慢节奏的刚猛型选手。

  苏明赫真心建议他:您不如想办法让南极和北极重叠。

  然后被教练按在电脑前加训一晚上。

  他们一开始就不是按正经战队经营的,因此基地连青训营都没有。大牌选手觉得他们打不出成绩,发来视频自荐的基本都是主播玩家一类,用郝教练的话讲,就是“一群歪瓜裂枣”。

  可惜歪瓜裂枣也满足不了TS的刁钻需求——技术高些的实在太刚,和TS风格严重不符;能契合夕阳红队伍的,水平又不尽如人意,连四个“土著”都比不上,来了纯属拖后腿。

  郝时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俩字,他兢兢业业地找了一个夏天、甚至不惜去其他战队试图挖墙脚,眼看就要铤而走险、去隔壁EG战队绑架个能苟能刚的过来,没想到在家门口的网吧里捡回来一个林锡。

  Sn53a29这ID和林锡用过的情侣名一样,不过号刚注册没多久,因此排名不算太高。但苏明赫知道,林锡旧号没A游时,从未掉出过国服前十。

  当时也有职业战队给林锡发去邀请,只是都被拒绝了,理由是“要考研”,让苏明赫难得为自己的不学无术自惭形秽三秒钟。

  那年研究生考试结束后,林锡再上线时,跟苏明赫约好了在六月份的PGI全球邀请赛现场见面,林锡还说准备打工攒去德国的机票钱。没想到年后他人就失联了,游戏没有上线,甚至电话都打不通,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完整见证了他们短暂恋爱的steam账号也被注销了。

  等到苏明赫闲得组战队在职业赛场上逛一圈、眼看就要逛出国门的时候,熟悉的名字终于出现在消息提示里,扔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们分手吧。”

  可能是用四百来天把自己掰直了吧。

  还有这个年龄啊……苏明赫觉得,林锡要是再小个两三岁,钱经理说不定能直接签下三年,他想赶人走还得先付违约金。

  不过上一局是运气好,不能保证每次从第一圈到决赛圈的路上都能这么平静。

  比如第二局。

  TS开局的顺利并没能持续到决赛圈,第五圈时他们迎面撞上了两支队伍八个人,跑都来不及。混战中,Moonban被击倒,所有人都看到了“TS”的头衔,干脆一起转火。

  八对四,打个屁。

  展鸿拉齐月半起来,丝毫没有斗争心,在烟/雾/弹掩护下飞快离开战场,两眼一闭,队长让往东跑绝不转向西。

  四人好不容易远离了战场,林锡刚一转过矮墙,跟一个伏地魔来了个贴面舞。伏地魔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抬枪,却被林锡抢先一步。

  嘹亮的枪声响彻四方。

  苏明赫怒其不争:“谁让你开枪的?”

  林锡无辜:“他先要杀我的。”

  展鸿:“……消/音/器。”

  “你没有消/音/器啊大兄dei!”齐月半补全了展鸿的话,哭笑不得地对林锡说,“你被击倒也没事,这不还有咱们吗?再说,咱四个就你没加战队名头,公告上出现你名别人也不认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听,这是人话吗?林锡腹诽,反驳道:“万一有人眼瘸,以为死的是咱们队长咋办?”

  齐月半:“……”

  TS-Su53a29、Sn53a29……

  艹,忘了情侣名这事了。

  训练室里先后响起一片咳嗽声。

  透过倍镜注意到远处有辆车掉头朝这边来、正要开口提醒的苏明赫:“……”

  算了,不说了,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吧。

  “队长,你是不是看到有人想过来劝架?让他们来吧,就当收快递。你看你的小宝贝儿连个像样的消/音/器都没有,你忍心吗?”林锡心态良好,边舔盒子边笑,并不在意苏明赫杀人般的视线,“没事,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死。”

  齐月半大声逼逼:“你俩干脆去演相亲相爱版强盗夫妇算了!”

  训练室里咳嗽声更大了。

  郝教练忍无可忍,重重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几步走到众人身后,冷笑一声:“让经理去给少爷们买点儿止咳糖浆?”

  钱经理有一丢丢委屈——说好的我不是保姆呢?

  被教练震慑的众人瞬间安静如鸡,咳嗽症状不治而愈。

  齐月半把眼睛从屏幕上摘下来,飞快朝教练露出无辜而讨好的笑容,并充分展示自己贴心老大哥的形象,语重心长地教育新人:“人,要有团队精神,要有奉献意识!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

  新人不给面子,无比嫌弃地打断他:“大老爷们儿被人骑脑袋拉屎还在那儿蹲着,你还有没有点儿血性了?”

  苏明赫嗤笑一声,扭头在矮墙后面与大地亲密接触,带头用行动证明,TS没有那种东西。

  齐月半和展鸿动作熟练地跟着趴下,前者还补了一句:“没有!爷便秘!”

  林锡:“……哦,那我给你买两瓶开塞露?”

  齐月半一愣,只听林锡又道:“不过我不负责给你塞进去。就算你的屁股勾不起我出轨的欲望,我也不能做对不起我老婆的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不但反驳,还反得有仇必报,把齐胖子的话还回来了。

  苏明赫和齐月半不约而同地想:是你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