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时辰,略去了一些不可说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的剧情之后。

  “唔,这样子还勉强能行。”

  陆九耳畔终于传来了江离肯定的答复。

  曾经的影卫这才停下所有动作,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明明是在寒冷的魔教圣坛,他此时却是大汗淋漓,全身滚烫。

  表面上看是他终于进入了状况,跟江离演了这么一出戏,可实际上只有陆九知道,他现在的心跳有多快,整个人又是多么接近失控的边缘。

  事毕之后,陆九同手同脚,近乎虚脱一般地从江离的身上爬了下去。

  他呆滞地拥抱着江离,脑子里一片晕乎。

  少年的身体单薄得不可思议,好像只手就可以牢牢掌控,陆九只需要覆在他身上便能将人完全笼罩,然后……然后就可以将江离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甘甜香气完全封在自己怀里,一丝也不泄出去。

  “……咳,行了行了,差也差不多了该你说话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半晌,陆九才听到江离隐晦的提醒。

  跟面红耳赤心神不宁的陆九不同,江离此时表情如水一般平静。

  他有些不太耐烦地用膝盖顶了顶陆九的绷紧的腰侧,示意陆九按照剧本上所要求的那般,低头凑到他耳侧说完那些台词。

  陆九这才猛然清醒,身体骤然一僵,而后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跟江离拉开了一些距离。

  陆九近乎木然地凑在了江离耳边,干巴巴地将那些恶毒的话语念了一遍。

  男人的声音沙哑,语气也有些古怪。

  在这之前,大概是见他动作僵硬十分别扭,江离倒是抽空同他简单解释了几句这般做戏的缘由。

  原来并不是那人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而是因为江离乃是勘破了天道的玄门中人,必须以这种方式来操控世事时局,以飨上天。

  这说法其实经不起任何推敲,听上去甚至还有几分荒诞可笑。可陆九也说不清为什么,江离这么说,他也真心地信了。

  话虽如此,陆九明知道一切不过是演戏,可那些台词说着说着,还是叫陆九心中腾然升起一股火气与烦闷来。

  在陆九看来,能在做出这些事情后还说出这些混账话的人,当真是与禽兽无异了——只不过现在扮演这“禽兽”的,还是陆九本人。

  偏偏江离也非常敬业地躺在陆九的怀里一动不动,整个人看上去“宛若破布娃娃一般虚弱无力,无声流泪(并没有)”。

  陆九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头飞快地瞥了江离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陆九的目光偏偏就再也挪不开了。

  少年的脸颊雪白,头发因为方才的动作有些凌乱,如今几道乌黑的发誓正贴在脸颊一侧,愈发显得他血色不足孱弱可欺。他的衣襟也是乱的,被那些粗鲁的傀儡一直拉到了肩膀上,从领口处显露出来的脖颈与肩胛骨都是线条分明,隐隐还可以看到方才被陆九不小心的微红痕迹。

  明知道江离此人凶残非凡,且现在就是在跟他演戏,但是陆九还是觉得,现在躺在他怀里少年看上去实在是苍白可怜到了极点。

  ……

  我的脑子一定坏掉了。

  陆九绝望地想。

  明知道对方随时能跳起来一刀捅死自己,可他看着这样的江离,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心疼。

  当然最糟糕的可能还不是这不合时宜的心疼。

  而是他的黄瓜。

  男人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下体压制不住的一样,牙关瞬间咬紧,整个人背上冷汗直冒。

  在江离按照剧本,意思意思抬起手一掌拍在他胸口时,陆九干脆提了一口气,纵身往后退了几丈之远。

  轻功是好轻功,奈何陆九躬下身往后退的模样,确实有些狼狈。

  当然,这时的陆九倒也管不了这么多,他只能祈祷方才演戏时,江离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不然,他很担心自己下次再出现时,整根黄瓜变断茬瓜蒂。

  *

  陆九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抱着头缩在原处恨不得以头抢地让自己清醒一点时。

  江离却是有意无意地回过头,看着男人惊慌的背影,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梢。

  【哇喔——】

  脑海里,系统发出了一声感慨。

  【他好变态。】

  系统不可思议地嘀咕道。

  纵然陆九已经拼命掩饰了,奈何他那玩意实在是不容小觑,实在是很难让人忽视。

  一直在实时监测外部情况的系统,理所当然地察觉到了陆九方才的狼狈状况。

  而江离……江离当然也是。

  江离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与陆九接触后,对后者的所作所为,最终也赞同了系统的判断。

  【嗯,确实很变态。】

  放在江离刚入穿书这一行的时候,发现有人胆敢对自己这般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江离只会毫不犹豫地让那些人知道什么叫做无根的快乐。

  但如今的江离早已不是那等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新人。

  莫说他现在穿越的本就是男男相恋狗血渣贱小世界,就算是当初在点流男频升级小世界里,也不是没有觊觎主角菊花的重要男性角色。

  所以,江离压根就没怎么在意陆九的黄瓜问题。

  接下来的跳崖戏,才是他的关注重点。

  毕竟这段可是关系到世界稳定的重要剧情,这段过了,如今摇摇欲坠的小世界自然就能稳定下来。

  没过多久,江离便来到悬崖上。

  原著中,“江离”一掌拍开了花伏鸠后便逃到了这里,说完临终遗言后便跳了崖。

  江离也没管太多,兑了点道具血随意往自己脸上抹了抹,便开始对着陆九念台词。

  陆九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远处,脑子还是乱的。他看过剧本,自然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然而,月光之下一袭白衣的江离,看上去实在是脆弱苍白到令他心悸。

  仿佛地宫中的一幕重演,不,这时候的江离分明比那个时候看上去更加脆弱,更加惹人怜惜。

  少年的袖口在风中飘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化蝶而去,尤其对方惨白面容上落下的那一行血泪(血泪生成器,系统商城出品),更是让陆九情不自禁地瞳孔微缩。

  有那么一个瞬间,陆九忽然间恍惚了起来。

  冥冥中,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幻。

  他仿佛看到了滔天热焰自漆黑的地底喷涌而出,火红的流星挟着炙热的红光如雨点般纷纷落下,高耸的悬崖之下,整片大地都在绽裂,颤抖,白骨覆野,哀鸿震天。

  而一个男人就站在悬崖边缘,身形消瘦,腰间却是剑光清湛。

  视野仿佛被血糊住,陆九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能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人似乎对着他说了什么。

  下一秒,男人便倏然抽出了剑,身形一跃直直朝着崖边一跃而起。

  刺眼的光辉层层晃荡起来,瞬间吞没了那个人——

  陆九脑子当机了一瞬。

  幻觉不过稍纵即逝,待陆九再想细究,脑海里却早已空无一物。只剩下一阵难以解释的战栗从灵魂深处呼啸而来,瞬间击碎他所有的理智与情感。

  “等等,不要——”

  那一声阻止听上去更像是哀嚎。

  等陆九意识到时,他已经情不自禁地朝着江离喊出了口。

  可剩下的话语还未来得及完全出口,他就听到江离无比冷酷的密音入耳。

  【闭嘴!】

  悬崖边上看似摇摇欲坠的少年,却在此刻溢出了骇人的杀气。

  陆九打了个哆嗦,骤然回神,连忙噤声。

  他喘着粗气呆呆站在原地,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了,更不知道那种依然残留在胸口的恐惧与哀痛究竟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死死攥着拳头,指甲一直刺到掌心中,才不至于在江离说话时循着本能冲上去,将人一把扯入怀中再也不放开。

  【哇,这家伙其实还蛮有演技的嘛?他那眼神好对哦。】

  系统仔细地打量着陆九,忍不住在江离的脑海里夸奖道。

  【嗯……大概吧。】

  江离瞥了一眼陆九,其实心里是有点纳闷的。

  陆九作为贴身暗卫能模仿燕昱澜倒是正常,怎么他现在模仿起花伏鸠来竟也如此入戏?不过事到如今,江离实在也分不出太多心思在对方身上。

  还是那座悬崖,月光下是白衣如雪,病骨支离的江离,和他面前惊惶如哑巴的陆九。

  “我把我这条命还给你,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终于把台词念完,江离如释重负冲着陆九说道。

  每说一句话,他口唇间便要溢出一丝殷红血线,在大雪纷飞的背景衬托下,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绝望而可怜。

  ……而在密音中,江离却是语气平静,正在吩咐陆九后续事宜。

  【我把可以穿梭两地的特殊法宝交给你,这段时间燕昱澜和花伏鸠这两个人物都没有什么重要剧情,你应该可以一口气扮演两个人吧?】

  听上去倒是在询问,可陆九怎么听都觉得江离用的是肯定句语气。

  陆九几乎傻了:“啊……啊?两,两个人?”

  “我只愿,从今往后,生生世世,再不相见……”

  【每月一三五七九,你演燕昱澜,二四六八十……你演花伏鸠,遇到紧急情况我会叫你,你记得随时看法宝通知。】

  陆九:“啊,可,可是——”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年轻人,别哭丧个脸,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就是信任你。】

  陆九目瞪口呆,总算是从之前那种恍恍惚惚,似梦似幻的情愫中抽离出来。

  而人一旦清醒,脑子自然也比之前好使许多。

  陆九稍稍一琢磨立刻就意识到,按照江离对他的安排,他从今天起,完全就是不间断随时随地扮演两个重要人物,而且这两人一个是昆仑剑派的少主,另外一个是如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花伏鸠。

  这也就意味着,在假扮这两人的过程中,他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不然别说江离在他体内放下的蛊毒会让他生不如死,光是昆仑剑派还有赤炎教教众,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假如陆九稍微知道一些现代词汇,他大概会知道,他如今的工作强度,叫做007。

  不给工资,也不给加班费的那种。

  *

  “不——等等——”

  还没有等陆九反应过来,江离已经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

  少年的密音也随之终止。

  随着江离的身影翩然从悬崖处坠入深渊,陆九一个腾然跃起,直接扑到了悬崖边,发出了一声哭喊。

  哭喊中的绝望,特别真情实感。

  只可惜,这个时候的江离早已启动了迁跃装置,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作者有话说:

  江离:家人们,谁懂啊?我恐吓这家伙,欺骗这家伙,强迫他007工作制加班还不给加班费……可是他还是喜欢上了我?!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