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走进客厅, 看着满屋的气球与彩带，心情是难以言表的开心。
他目光最后落到了桌上的三层蛋糕上，瞧见蛋糕上插着一个数字18的蜡烛, 这才猛然想起今天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高考后的这个夏天，他先是收拾上大学要用的行李，又是准备篮球赛，季夏都忘记了自己的这个生日。
很久很久以前, 在那条早就已经找不见踪迹的时间线里，也是在这年这月的这一天，小疯子迎来了他的十八岁。
那时候的小疯子,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这个长大后的世界，觉得很失望, 于是选择了离开, 不给这个世界一点点反应的时间。
同样, 也是这年这月的这一天，十八岁的季夏看到他的家人与朋友围绕着自己，祝贺他生日快乐。
晚饭是季影帝和徐老爷子准备的, 小陈同志帮着打了个下手。
经过这么多年来的炸厨房经验教训，柳钰女士已经对自己的厨艺不抱有任何期待，于是她和苗黛青与南荣洛一起布置了宴会现场。
南荣蓉与汤耀新早就到了, 之前一直在沙发上陪着柳姥姥看电视, 哄得老人家乐得合不拢嘴。
季言笙最近越发忙碌，虽然在娱乐圈地位稳固, 但今年正好遇到了难得的好本子，一直在陪同导演打磨剧本。
徐老爷子虽然正式退休把公司交接出去, 开始了闲散的养老生活，但他也上了年纪, 平时已经很少出门，而柳姥姥更是许多年没离开家乡的小村子。
再加上本身就是大忙人的南荣蓉与在为保研做准备的汤耀新，以及许久不见的南荣洛与苗黛青。
这个屋子里，聚集了几乎所有让小疯子割舍不下的人。
仿佛是在说“看，他们都在这里呢，你这一次不要再选择离开了好不好，至少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季夏眨眨眼，把上涌的泪意压了下去，他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已经是平常那乖乖巧巧的笑模样了。
柳归鸿把季夏的反应看在眼里，忽然有一种这么多年了终于瞒住了季夏、还吓到了小卷毛一次的扬眉吐气之感。
季夏敏锐地察觉到了柳归鸿的眼神，忽然看向他，在小柳同学脸上难得的坏笑消失之前捕捉到了那愉悦的表情。
小卷毛眨着无辜的眼睛，小声对旁边的小柳同学说：“你好幼稚。”
柳归鸿：“……”
一屋子人一块儿切了蛋糕，吃了晚饭，有长辈在场，小辈们也没玩儿得太疯，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就准备各自回去了。
“哦哦哦对了，咱们看完烟花再回去！”正准备走的时候，南荣蓉忽然想起了今天晚上还有节目，赶紧拉开了窗帘。
“还有点时间。”她看了看手表，“差点就忘了，幸好刚才给我来短信提醒了，这还是柳哥特地叫我帮忙准备的来着。”
“烟花？”几个充满各种复杂感情的声音同时响起。
南荣蓉看了看自家大侄女，不明白为啥她的声音都在打颤儿，连季夏和喵喵姐的反应都很奇怪。
南荣蓉纳闷儿问道：“怎么了吗？”
“没……”南荣洛看向苗黛青，只瞧见她们特别可靠的喵喵姐微笑着推了推刚才不小心滑下去了的眼镜腿。
“怎么会忽然想要放烟花啊？”南荣洛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在《守夜人前传》原书剧情的尾声，这年这月的这一天，小疯子引爆了炸弹，放了一场全城都能看到的烟花秀，也将自己变成了烟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线收束吗？
南荣蓉不懂她的大侄女和卷毛小伙伴在惊讶些什么，耸了耸肩道：“喜欢就放喽，这有什么嘛。”
季夏再次看向了柳归鸿，他可没有忽略哆来咪那句“是柳哥特地叫我帮忙准备的”，而柳归鸿也看向了他。
二人目光对峙，像是谁先移开目光谁就要输了，直到第一朵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才打破二人间这莫名的氛围。
短暂而又绚丽的火花在天空出现又消失，季夏站在落地窗边，仰起头看向烟花。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场为自己准备的烟花，如今换了一个心境，看到的东西也与上次不同了。
柳钰家的楼层很高，周围又没有别的遮挡物，放烟花的公司那边也是特地挑选过位置，可以让站在楼里的人观看一场完美的烟花秀。
在烟花秀快要结束的时候，季夏手里被旁边的人塞了个东西，捏起来的触感像是一张纸，季夏没有去看手中的东西，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站在身边的人。
小柳同学神色如常，但是通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常的心情。
季夏低头看了一看，对方塞进自己手里的是一个浅粉色的信封，信封上还有一排红色的爱心图案，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的信简直一目了然。
哆来咪她们都还在旁边，季夏没有大动作，只是用胳膊肘碰了碰柳归鸿的肩膀，小声问他：“这是谁送的啊？”
柳归鸿此时也不好再装作若无其事，他深吸了一口气，趴在季夏耳边小声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
柳姥姥早就已经先去休息，徐老爷子今晚就暂时住在季夏的房间，烟花看到一半儿他也跟着季言笙走了。
在离开之前，哆来咪等人简单打扫过客厅，季夏在和柳归鸿把来做客的一行也都送上车后，就跟着柳归鸿回了家。
一进家门，不等柳归鸿说什么，季夏就拿着那个信封钻进了他的房间。
留下柳归鸿一个人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活了两辈子的柳警官可以说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已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心里却还是第一次这么忐忑不安。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像是等待宣判般煎熬，手里无意识地剥着桌上的果壳，不知过了多久，开心果壳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柳归鸿抓起剥好的开心果，敲了敲季夏的房门，房间里面传来季夏的不知为何听上去闷闷的声音：“门没锁！”
柳归鸿接收到可以进去的信号，按下了门把手，怀揣着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走了进去。
季夏的房间开着灯，但是他本人已经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还蒙着头，柳归鸿甚至判断不出他的头是朝着床头还是床尾。
但是按照小卷毛一贯的脾气秉性，明察秋毫的小柳警官选择掀开了冲着床尾那一侧的被子，果不其然看到了季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柳归鸿先把手里的开心果放到一旁的书桌上，转头刚想问问对方有没有看完那封情书，结果却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
小卷毛站在床上，将被子披在自己身后，又一手拽着被子的一角高高举起，像是一只准备起飞的蜜袋鼯般，整个人向柳归鸿怀里砸了过去。
好在因为知道了小卷毛暗藏在乖巧表象下的闹腾，柳女士怕孩子受伤，给他准备房间的时候就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柳归鸿抱着季夏摔在了地毯上，加之本就有武术功底知道怎样倒地才能不让自己受伤，这一摔倒是不感觉疼。
季夏往柳归鸿身上扑的时候也注意着力道，两人落地时也都没受伤。
薄荷绿的夏凉被将两人严严实实地从头盖到尾，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与重量，柳归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浑身僵硬起来。
季夏膝盖着地，跨坐在柳归鸿的腰间位置，双手撑着地面稍稍躬起身，垂下来的小卷毛轻轻扫过了躺在地上的人的鼻尖与唇角。
睁着那双写满了无辜的眼睛，季夏看向了柳归鸿的双眼。
夏凉被只有薄薄一层，不能完全挡住室内灯的暖色光，借着透进来的那点光亮，柳归鸿也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人。
他喉结上下滑动两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却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离得太近，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躺在毛绒绒的地毯上，盖着透光的夏凉被，他们的时间仿佛就停在了此时此刻。
最后还是季夏主动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不知从哪里把刚才的信封抽了出来，在小柳同学面前晃了晃。
“我看完了。”季夏小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亲口对我说的吗？”
这封信其实并不长，字字句句都书写着少年人的心意，季夏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看完后就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从六岁的重逢开始，他们俩一起度过了十二年的时光，早就培养出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有些事情不必言说也心知肚明。
但是，有些话，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明明白白讲个清楚的。
“你……”
柳归鸿深吸了一口气，但又在转瞬间消耗光了刚才独处时积攒的勇气，他平复好了心跳，再次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问出了下半句。
“从现在开始，应该就不算早恋了吧？”柳归鸿道。
时钟的指针一分一秒地前进着，滴答滴答。
终于，随着秒针转动了一圈，分针又前进了一小格，来到了8月29日的凌晨零点零一分。
时间来到了季夏从未抵达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