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片刻时间，眼前所见的景象却好像是过了千年万年。
谢东离甚至都未来及离开瑶池，便看到昔日仙界毁于一旦的盛景。
仙门大开，魔气侵蚀。
凡是仙界生灵皆无可避免。
天宫瑶池之上飘荡着墨色气流，谢东离伸出手，却看到云雾自他掌中穿过。
“还真是假的啊？”
谢东离手掌虚虚合拢，却看得那些魔气丝毫不受影响，瑶池仙葩亦在气息侵蚀之下逐渐枯萎。
"此为妖帝传承之中的记忆碎片，自然是假的。"
在谢东离正对面，楼西越提着长剑走来，眉目之中依旧是清霜冷色。
汹涌魔气自他魂体之上穿梭而过，不留半分痕迹。
谢东离歪头打量了一番眼前人，在楼西越站到自己对方面前之后才伸手，素白清瘦的手指穿过对方魂体，正戳了个空子。
“我这不就是好奇嘛，”他没戳到实质也不在意，反而又伸手碰了碰对方怀里抱的那柄剑，“你怎么把我的剑给扔下来的？”
如果他没记错，“离越”应当在某人办公室里才对。
“是你自己丢下来的。”
楼西越没去追究刚刚某人还发脾气来着，说完他略想了一下，才又补充道，“我忘了，现在你不记得了。”
这人话说的还不如不说呢。
谢东离斜睨一眼过去，他这会儿用的是自己的样貌，桃花眸瞳色清透晕着水光，眼角处缀了一颗暗红泪痣，偏生又在眼尾染了一抹薄红。
眉目玲珑，眼波流转。
似有浮波拂过指尖，轻柔缓和，无端让人心动。
好想……把人带回去。
楼西越心头升起某个隐秘的念头，又飞快按耐下去。
尚且不到时间，如今谢东离神魂有缺记忆不全，偏偏又自觉己身毫无问题，他还需再等等。
四目相视，谢东离只看到一双瞳色深沉的凤眸，其间似乎有暗色汹涌而起，却又在下一瞬消散殆尽。
谢东离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只见得楼西越依旧是与平日里无什么区别的冷淡之色。
他略皱了皱眉，没再去深究刚刚那一瞬奇怪的感知。
“反正我不记得了，”谢东离又将目光转回仙界，细细打量，“它也拿我没办法。”
在他所看到的地方，仙界已然成了一片焦土，昔日瑶池之中的阆苑仙葩仙灵白鹤，如今连灰烬都不得寻。
至于谢东离口中所言的“它”？
不外乎此界天道。
楼西越顺着他目光看了一眼，瑶池玉液已然干涸枯竭，若非亲眼所见，怕是无人敢信此为仙界天宫玉宇。
视线尽头，一抹仅余的轻灵之气自天边蔓延，又在魔气侵蚀之中收缩，看起来委实可怜。
“那边是轮回台？”谢东离远眺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之中，“那是玉华？”
虽说之前看到的都是记忆碎片，可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也就是……
"玉华还毁了我一缕神魂呢，"谢东离看见人了又想起之前恩怨，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办法，这记忆碎片他也动不了手，“算了，便宜他了。”
“反正他死的更惨。”
他语气微有遗憾，却没什么愤懑之情。
“你要去看看吗？”
楼西越观他面上的确没什么不愉，却也知晓自家这个对看戏可比别的感兴趣，能看到不喜欢的人倒霉，应当还是乐意的。
闻言，谢东离又瞥了楼西越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冷，却不发一言，径直向着轮回台而去。
这又怎么了？
楼西越慢了片刻，就见眼前人没影了。
昔日高高在上的仙人因情堕魔，赤色魔纹落在半张如玉侧颜之上，再看不出半分仙神模样。
谢东离看到的时候，就是玉华姿态闲适地坐在青石高台的边缘，悬空的双脚下便是仙神莫不敢近的轮回池。
玉华手中虚虚握着一只玉瓶，透过瓶身隐约可见其中沉睡的魂魄，清凌凌的水波淹过魂体，折射出一抹奇异的光芒。
少顷，玉华挥手解开屏障，半托着玉瓶悬在轮回池上。
谢东离正待看下去，却不妨台上那人蓦地回首看向他，分明是隔了千年万年时光，玉华却好似真的看到了他一般。
“原来你没死？”黑衣墨发的仙人露出半张光洁侧脸，墨色瞳仁中透着一抹恍然，“怪不得清和寻不到你，这可真是……”
玉华低低笑了一声，微闭上眼眸复又睁开，眼角微红，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可真是白费心思了。"
玉华说完最后一句话，随手将玉瓶倾斜翻转，任凭其中神魂向下坠落。
一只手伸了出去，五指修长白皙，指节微微弯曲，掌中神魂泛着轻柔的薄光，映得那只手也虚幻了几分。
谢东离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神魂，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说到：“是清和？”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伸手去接，玉华的表情微有些愣，下意识点头到：“是他。”
说完玉华便回过神，看了看眼前虚幻的人影，又看向那一团模糊不清的魂魄。
谢东离只听到了眼前堕魔的仙人苦笑一声，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双手撑在高台边缘侧身看过来，目光之中是复杂到无法辨别的情绪。
下一瞬，墨色人影在他面前纵身一跃，正正落入了水面如镜的轮回池中。
水滴落在指尖，留下一片冰凉触感。
谢东离不解地捻了捻手指，跨时空且非实体，他怎么就会能够触碰到
“送他下去吧，”楼西越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神魂上，“再不送走，它又要来找你麻烦了。”
闻言，谢东离蹙眉，转头反问道：“我会怕它？”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悦，细长眉毛皱起，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气势。
“你是不怕，”这场面实在太常见了，楼西越眉毛都没动一下，目光冷静语调平淡，“那你是要把他带回去吗，东离？”
不知道为何，谢东离好似听出了点不对劲儿。
看向手心中的神魂，他的表情颇有些苦恼，带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这么直接丢下去
拧着眉毛想了片刻，谢东离才抬手在清和神魂之上打了个印，才松手任凭其坠入轮回池。
“这个天道太狗了，它自己要历劫，还选好了天命之子，何苦拿我做筏子。”
看着清和的神魂消失，谢东离才小声抱怨了两句。
“来回都让我给它背黑锅。”
“是你自己要来的，何必再折腾天道，它快撑不住了。”
楼西越听着这抱怨声，突然抬手捻了一缕他的长发，指尖划过颈侧，魂体冰凉也掩不住这一瞬的奇妙触感。
谢东离抬眸，目光中满是疑惑：“你做什么？”
“没什么，”楼西越面色如常地松开手，却抬手为他捋了捋耳后垂落的长发，“你该回去了，你的朋友该等着急了。”
楼西越的表情太过于坦然，动作之间也毫无怪异之处，这样的行为在他没出来玩之前也是极为常见的。
谢东离便压下心底生出的奇异之感，百无聊赖地点头，说到：“那回去，你也去吗？”
他的积极性似乎在得知真相后消去了不少，本有着收拾那一群奇葩恋爱脑的想法，如今看起来也兴致缺缺。
待到谢东离点头，楼西越便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表情自然地将人拽过来揽在怀里，抬起另一只手拢在他脑后。
在两人身侧，除却轮回台之外的仙界已然开始崩塌，一片一片，如同瑶台落樱一般坠入人间。
在离开仙界之前的最后一眼，谢东离看到了千疮百孔的天道法则。
以及断裂开来的天门白玉京。
仙路断，飞升之路亦已绝。
白玉京之下，便是天魔入侵众生灵献祭的修真界。
白衣墨发的仙君茕茕孑立，手执长剑立于仙门之首。
一人一剑镇山河，以身祭天，以补天道。
谢东离阖上眼眸，偏头枕过去，嗅到一缕令人安息的清寒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悲伤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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