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美术竞赛规模比之前更大, 可现场观摩参赛选手作品更是吸引了众多关注该次比赛的人,一时间,蜂拥而至的人群将向来安静肃穆的美术馆挤得满满的。

  梁俊龟缩在角落处, 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年轻男人:“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男人弯唇, 头顶的光在他牙齿上落下冷光,也将他的眉眼照亮, 白逸凡和楚屹之前看得没错, 他就是钱依晓分手的那个前男友,胡坤:“他那个保镖不在。”

  闻言, 梁俊唇角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从被退学那天起, 他盼望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不知道到时候白逸凡的嘴,还能不能一如既往的硬。

  “保镖”是两人对一直跟在白逸凡身边那个姓楚的体育生的代号。

  相较于梁俊对白逸凡略显复杂的情感, 胡坤则显得纯粹很多,他疯狂怨恨着白逸凡。

  自从钱依晓和他分手之后,他的生活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之前女友将他照顾得很好, 天冷送衣,半夜饿了加餐, 他只消将所有精力全部投入工作之中即可。分手被赶出钱依晓的居所后, 他才发现原来想要好好生活那么困难,哪怕是简单的吃饭和打扫清洁, 都非常耗费时间,他不得不牺牲睡眠和工作时间来做这些。

  像是骨米诺牌一样, 一块倒, 块块倒。

  没多久, 这种糟糕的生活状态影响到了他的工作。

  连续几次工作上的严重失误之后, 向来对他赞赏有加的领导毫不留情地劝退了他。失去经济来源, 他的生活也渐渐无法支撑,尤其这两天,房东好几次给他暗示,要是还付不出房租,就赶紧滚蛋!

  本以为不过是分个手,最后却落到了无家可去彻底失业的地步,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拜白逸凡所赐,胡坤就对白逸凡恨得牙痒痒的。

  两人筹谋良久,终于找到眼下这么一个“老天开眼”的时机。

  ---

  今日的风有些大,呼呼刮着玻璃。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脸上手上,也几乎没有残留什么暖意。

  白逸凡端坐在休息室里,面前的屏幕上,导师正在对每一位参加决赛选手进行点评。

  他浓睫微垂,白皙的指尖摸索着放在一旁的一次性杯子外壁,认真聆听的模样惹来很多注视的目光。

  事实上,除了有关他的部分,其他时间,白逸凡都在神游天外。

  他在想刚才给楚屹发的信息。

  他想把“走兔”这个马甲告诉楚屹。

  这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或者一时冲动,更多的是白逸凡觉得差不多该说了。

  以前他藏着捻着,是害怕被那个“正直阳光”的楚哥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现在么——

  一抹止不住的笑意攀上白逸凡唇角。

  说不定楚屹会很喜欢他画的那些画。

  “白同学?”身侧有人叫他。

  白逸凡敛起笑意,看过去:“怎么了?”

  “没、没什么,”叫他的是一个同校大四的学长,此前已经频频向他示好了好几回。

  对上白逸凡被阳光点亮的眉眼,学长心跳也快了几分,他端着一杯水在白逸凡旁边坐下,试图开启话题,“刚才老师一直在夸你。”

  身侧的沙发微微下陷,伴随着陌生的味道,白逸凡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在对方坐下的瞬间站起身:“对,正好结束,我去上个厕所。”

  学长看了看身旁的空位置,微叹了一口气。

  果然,对于不喜欢或者不关注的人,白逸凡还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偏偏他的疏离带着礼貌,让被拒绝的人完全没办法真的生气。

  再者,对上那么一张脸,谁能真的对他生气呢?

  展厅内,人群层层叠叠。

  楚屹站在其中,双臂抱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大屏幕,身姿神情宛如美术馆门口的人形雕塑。

  他的神情严肃到几乎肃穆的程度,不时引来经过众人的注意,就连对他一肚子意见的苏朵,也露-出稍许担忧的目光。

  这家伙看起来也太夸张了吧?又不是他去参加比赛,搞这么紧张做什么?

  又连着被好几个人用怪异的视线扫视过,苏朵用力撞了撞楚屹的手臂,踌躇道:“喂,你还好吧?”

  “什么?”男生浓眉挑了挑。

  苏朵抿了抿唇:“老师一直在夸白逸凡,他这次成绩肯定很不错的,你别紧张。”

  “你也听到了?”

  苏朵:“?”

  前一刻那张凝重的脸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他是不是超级棒?”

  苏朵怔怔地:“啊?”

  楚屹抬手摸了摸下巴,曲臂的姿势让他小臂的线条明晰优越:“这么优秀好看的家伙竟然是我男朋友,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完,他瞥了一眼依旧呆滞状态的苏朵:“对吧?”

  苏朵咬牙切齿:“说人话!”

  楚屹眨了眨眼:“啊我想起来了,你都还没有男朋友,是我不好,不该在你的伤口上撒盐的。”

  苏朵朝天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会儿人多,动手影响她美丽动人的形象,她绝对会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人来个大嘴巴子。

  靠,害她担心了半天,结果这家伙根本不是紧张或者担心。

  刚才那模样,大概率是在想要怎么炫耀吧!

  受不了了!

  怎么会有人谈个恋爱就变傻-逼了?

  不对,他本来就是个超级大傻-逼!

  白逸凡不就是好看一点,腿长一点,厉害一点么?

  这样的男人满地都是好不好!

  这么想着,苏朵唇角勾起明艳笑意,往周边看过去。

  ——既然都是来看美术展和美术比赛的,肯定有不少学美术的,里面一定有比白逸凡更好的!

  一圈看过来,苏朵脸上的笑容快速流逝。

  根本没有!

  除了憨头憨脑就是歪瓜劣枣,偶有两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一旦发现她在关注对方,立刻就表现出一副痴态来。

  深吸一口气,苏朵冷静下来。

  确实,像白逸凡这样外貌优越,能力出众,性格卓然,对爱专一的男生,好像是很不好找。

  怎么就给这狗东西撞上了呢?

  楚屹还在那沾沾自得,喋喋不休,苏朵终于受不住地转过身。

  “喂,你干嘛去?”楚屹拉住她。

  “人有三急,还有——”苏朵绷着俏脸,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在外面注意点,别拉拉扯扯!”

  楚屹:“……”

  苏朵疾步往前,往美术馆二楼奔去。

  江大和美术馆常有合作,作为报社成员,她经常来这边,对美术馆内部结构非常了解。

  一楼今日举办活动,厕所不说人满为患,肯定也是很拥挤的。而且被频繁使用之后卫生也会很差。

  这种时候,最佳选择就是二楼员工使用的厕所。

  快步爬到二楼,苏朵还不解气。

  “气死了气死了!昨天就不该看他可怜巴巴一时心软给他弄了票还去接他!”

  走到二楼的洗手间门口,看着上头的“暂时停用”招牌,苏朵脸色微变。

  果然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她转过身,沿着幽静的走廊往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还有一个,虽然要绕半个美术馆,但也比去楼下人挤人来的好。

  转过一个弯,幽静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声冷淡又疏离的“和你没关系”。

  苏朵双唇张了张。

  这声音她很熟悉,虽然对方从未用这种语调和她说过话。

  白逸凡是又被人缠上了?

  虽然对楼下那个姓楚的十分不满,但苏朵还是很喜欢他男朋友的。

  脚步加快,一路小跑步转过弯,苏朵漂亮的眼睛攸地睁大了。

  白逸凡面前站着一高一矮两个陌生男人,两人的脸色皆不好看,尤其是其中那个搞一些的男人,眼里是丝毫不遮掩的怨恨。

  白逸凡背对着她,看不到表情,却也能从他绷紧的肩背弧度看出来,他处于一种很紧张且戒备的状态里。

  苏朵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给楚屹打电话。

  将手机拉出口袋的时候,发-抖的手一时不甚——

  啪嗒。

  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回荡在了走廊里。

  同一时间,那紧紧盯着白逸凡的两人齐齐往她这边看过来,有锐利的光在她眼前闪烁,苏朵眼皮连跳,她看到了那个高一点个子的男人手里的刀刃。

  苏朵心脏高悬,脸上堆出僵硬的笑容,身体自然往后挪动:“不、不好意思,我路过的,我这就走。”

  话音刚落,那个执刀的男人飞速窜到她的面前,下一瞬,有冰冷的触感抵在她的下巴上。

  苏朵脸瞬间白了:“你、你们要做什么,这里是公共场所——”

  “放开她。”

  不知什么时候,白逸凡已经转了过来。

  男生的唇抿得紧紧的,平日里就显得冷淡的脸庞上更是神色凌厉,他秀气的眉紧紧拧在一起:“我会跟你们走,别把无关紧要的人牵进来。”

  矮一点的那个男人冷笑:“算你识相。”

  他眯起眼,黏人的视线从上往下将苏朵打量了一圈,就在苏朵以为他已经认出自己的时候,那人裂开厚厚的唇,“小姑娘,我们私人恩怨,你最好当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

  “不然——”

  抵在下巴处的刀背往下,划过她的喉头,苏朵浑身一激灵,连声说“我知道了。”

  那钳制着他的男人很快松开了他,趁着一张来拿走到白逸凡那边。

  就在白逸凡一起收回视线的时候,苏朵张了张嘴,想要喊他的名字,还未出声。

  白逸凡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面色从容地转过身,跟着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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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着展厅走了两个大圈子,楚屹抬起手,看了眼手表。

  苏朵这丫头说去个厕所,去了大半个小时了,这就算是去放大的,也该蹲不住了吧?

  心烦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过去问一问,手机屏幕自动点亮,跳出黄皓的名字来。

  楚屹接通,黄皓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楚哥,你见到小白了没?”

  黄皓这厮前两天打比赛时候摔了腿,向医生打了假条回来休息,况且他也只是和教练请假说有点事要离开一天,黄皓是怎么知道他是回江城来找小白了?

  黄皓的声音听起来沉得要命,全无平日逗比,楚屹心头疑惑更浓:“你找小白做什么?”

  黄皓:“我刚才去后面的休息室找他,有个我们学校美术系的男生说他去上厕所了。但是我把那旁边的厕所都找了一遍都没看到他。”

  “给他打电话也不接。”

  楚屹:“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到他么?”

  低泣声在耳边响起,楚屹转头,对上苏朵通红的眼眸,他浓眉一拧:“你——”

  苏朵用力咬着唇,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很要强的人,在楚屹面前流泪这种事对她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

  可是——

  眼前浮现刚才白逸凡离开之前看她的那一眼,整颗心都像是被攥住了一般,苏朵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楚屹,小白被绑走了!”

  她眼里带着泪,但吐词清晰,说话连贯,电话那头黄皓也听到了。

  下一瞬他报了一个地名:“小白在那边,楚哥,你先去那边,我去报警和警察一起过来!”

  楚屹急声道:“你怎么知道小白——”

  话问了一半,电话“喀嚓”被挂断了。

  楚屹黑眸如炬:“你确定他们把小白带出美术馆了?”

  苏朵点头又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白跟着他们走了。”

  楚屹低头,果断播下白逸凡的电话号码,如黄皓所说,一片忙音。

  白逸凡的手机关机了。

  这事带着太多的怪异,但眼下也没其他办法,这里人多,地方又大,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找,不如相信黄皓。

  也相信他们之间的兄弟队友情。

  更重要的,这地方就在美术馆后面,从这边跑过去,十来分钟就能抵达。

  这么短的时间,小白一定还安全着!

  ---

  白逸凡被推上车,背身坐着。

  两侧和车后方都拉上了窗帘,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

  梁俊挨得他很近,近到他能感觉到对方扫在他脖子上的呼吸。

  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为了画画状态更好没有进食,空荡荡的胃里不停吐着酸水,让他想要找个地方狠狠吐个畅快。

  不过,也只是恶心。

  白逸凡并不担心自己真的会遇到什么。

  他做过的那个梦变换了三次,每一次他都是好好的走到了最后,这就说明他并没有折在这种卑鄙的人手里。

  梦里的很多场景都比较模糊,又前后变化了三回,这一段他并未在梦中经历过。

  只要一想到楚屹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绝对不可能过来,白逸凡那颗提起的心就缓缓落了下来。

  车开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停了下来。

  白逸凡不是江城人,又比较宅,平日出门不多,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美术生的直觉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不用看了,你不会知道这是哪里的。”胡坤说道。

  白逸凡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就算我知道,我也没办法告诉别人不是么?”

  上车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被抢过去关机了。

  梁俊怪笑了一声,靠过来:“对呀,所以等下不管你怎么叫,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白逸凡脸上明显闪过恶心的表情,没有接话。

  后背被用力推了一记,白逸凡踉跄着往前,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子。

  屋里窗户全部被封住了,只有头顶一盏白炽灯,亮得刺眼。

  屋子最中间是一个木质靠背椅,把白逸凡推到椅子前坐下,反手绑住之后,胡坤说他去车上再拿点东西,顺便把车挺好,让梁俊注意点别叫人跑了。

  梁俊:“兄弟你放心,就他这副弱鸡的样子,你觉得他跑得了?”

  胡坤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掉以轻心,得到梁俊肯定保证,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梁俊和白逸凡。

  一站一座。

  白逸凡对梁俊是真心理性厌恶,垂眸懒得给他眼神,刚低下头,下巴被攥住,梁俊强迫他抬-起头来。

  白逸凡本能眯起双眸。

  头顶的光太刺眼了。

  梁俊的脸压得很低,从那张厚厚嘴唇里吐-出的气息几乎喷到了他的脸上,那种恶心的感觉立刻盖住了眼里的不适。

  喉结翻滚,白逸凡连着干呕了好几下。

  梁俊冷嗤:“觉得恶心?想吐?”

  白逸凡抿紧双唇,因为干呕稍稍有了一些血色的脸颊再次回复一片雪白。

  虽然心理有底,但和梁俊如此近距离在一个空间里,依旧令他难以忍受。

  梦里的场景飞快在脑中掠过,那被反绑在椅子后面的手,十指晃动,终于摸索到了绳子的结。

  ——胡坤小看了作为一个美术生手指的灵活度。

  又或者,他觉得白逸凡一个人根本翻不出什么浪。

  白逸凡不说话,并不影响梁俊的“继续表演”。

  他期盼这一天太久了,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有察觉到白逸凡双手的小动作。

  梁俊死死盯着他:“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被这么一个看不起的人上了。”

  “对,就是这种屈辱的表情,我会在这里让你一次一次感受,什么叫做男人。”

  “你这辈子已经当不了什么男人了!”

  一声怒喝从门口处传来,白逸凡和梁俊同时扭头看过去。

  只见楚屹脸色深沉地站在那,视线对上白逸凡的瞬间立刻抬腿冲进来。

  白逸凡有一瞬的失神,回神过来,一直抿紧的双唇攸地分开,胸膛里一片慌乱,心跳快得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你、你不该来这里的!”

  作者有话说:

  狗狗怎么可以让老婆独自深陷险境呢!

  还是有小红包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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