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之前一样, 这一晚，白逸凡又做了和昨夜相同的那个梦。
一样的往事如风过，一样的在时光的尽头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楚屹。
一样的含笑说他来晚了, 一样的告诉他多久都会等。
非常的楚屹, 也非常的……
白逸凡睁开双眼的时候，胸口里还是暖暖的, 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满足感, 从胸膛流向四肢百骸。
这一整天，白逸凡都处于这种暖洋洋的满足中, 笑容也多了几分。
好几次, 来找他的人被他的笑容震到，愣在那盯着他看了许久。
若是以往，白逸凡定然不大喜欢这些直勾勾的目光, 但他这两天实在是心情好的很，再说了，长得好看就是该给别人多看看。
楚屹在或者不在, 白逸凡每天回到家做的事情都是差不多的。
他如常时间吃完晚餐，收拾之后撸了一会猫, 然后起身进了侧卧的画室。
伏案画画到肩背发酸, 抬头一看时间，九点都不到。
于是又转身到画架前又画了一会, 再次抬头，也才只到十点。
明明都是做的差不多的事情, 怎么感觉……今天的时间走的特别慢呢？
白逸凡起身伸了个懒腰, 看向窗外。
经过前一段时间连绵的雨, 最近的江城完全沉浸在秋高气爽中, 即便是在深夜, 可视度也非常高，隐约能看到十多公里之外，延绵的山脉。
一轮皎洁的月亮就挂在半山腰上，幽幽散着素白的光。
整座城市也被这片素白包裹，星星点点的灯火，纵横交错马路上偶有往来的车，都为这份素白增添了几分鲜活的光彩。
白逸凡拿起一旁的手机，拉开车窗，将这一刻城市独有的“寂”记录了下来。
从学画画到现在，他向来更喜欢画人物，风景画的很少。
此刻被却窗外的景致吸引。
看了一会儿，虽时间不算晚，白逸凡没了继续画画的心思。
合上电脑，白逸凡去了浴室。
洗过澡，爬上-床，白逸凡手里拿着手机，偏过头又去看那一轮月亮。
才过了半小时不到，那月亮似乎又升高了一些，俨然已经快要高过树枝了。等夜色再深一些，就会高高悬于夜空之上，俯瞰整个城市。
会更亮吧。
白逸凡这么想着，收回收拾，垂眸看向手机。
白逸凡点开通话记录，这一天好几个人给他打电话，有父亲，有老师，还有一个高中的旧同学。
楚屹昨晚的那一通电话，已经被压到了最下面。
这是近来很少见的状况。
楚屹总是黏着他，不时找他，微信也好，通话也好，总会在靠前的位置。
根本不需要设置给楚屹设置置顶。
这家伙自己就会“人工置顶”。
白逸凡盯着那快要被挤出手机屏幕的“楚屹”两个字，悬在手机上方的大拇指晃了晃，没再犹豫，按了下去。
令他意外的，直到嘟声结束，楚屹都没有接这个电话。
白逸凡微微皱眉，是还没结束训练么？
不应该吧，运动员最讲究早睡早起身体健康，他们只是集训而已，又不是比赛，断没有通宵加急训练的道理？
是楚屹去做别的事情了？
可是楚屹昨天也说了会差不多时间给他打电话的，这快要……超过差不多的时间了吧？
可能只是没听到，要不他再打一个好了。
这时，屏幕上跳出熟悉的“楚屹”二字。
白逸凡的心像是那突然而至的来电一般，也突然地快跳了几下。
一接通，风声夹杂着楚屹的呼吸声传了过来，轻轻刮过白逸凡的耳朵。
“小白。”楚屹叫了他一声，同风声不同，这声音轻轻刮过了他的胸膛。楚屹解释，“我刚才在走路，到了这边想接通的时候，电话断了。”
白逸凡直到这只是他的“借口”。
楚屹一定是看到他的来电，特意跑出去接的。
虽觉得没这必要，但是楚屹这么做了，白逸凡又觉得心里头很舒服。
“楚哥，你又出去了？”白逸凡放柔声音问。
楚屹：“嗯，他们太吵了。”
白逸凡：“也没关系，你训练了一天，给我打个电话就别跑来跑去了。”
楚屹轻笑道：“小白这是心疼我了？”
白逸凡抿了抿唇，难得的没有否认：“你都训练一天了。”
楚屹笑了一声。
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电波，像是有实体一样，轻轻挠过白逸凡的耳朵。
他歪了歪头：“不累么？”
楚屹：“还行，也就比我们平时稍微多耗一点体力。”
楚屹对自己要求颇高，除了必须要上的文化课，其余时间几乎都耗在篮球馆或者篮球场上。
因为他，篮球队的众人也都养成了这个“好习惯”。平日白逸凡过去的时候，大多都有人在锻炼之类的，总之不会找不到人。
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楚屹，白逸凡又觉得他很厉害。
白逸凡：“那就更需要多一点休息了，正好没我骚扰你。”
“你怎么能是骚扰呢？”楚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无奈。
白逸凡：“那是打扰？”
楚屹无奈地笑了：“有你在，我动力更足。”
白逸凡抿了抿唇，“哦”了一声。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呼吸里伴随的风声，还是因为彼此都在安静的环境里，他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的。
白逸凡吞了口口水，换了个耳朵接电话，另一只手去捏着原先有些发热的耳廓：“那就加油，你赶紧回去吧，马上十一点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早点休息的。”
楚屹低低“嗯”了一声。
白逸凡：“晚安了楚哥。”
那边安静片刻，楚屹沉沉的声音沿着电流灌入耳中：“晚安，小白。”
挂断电话，白逸凡关上灯。
白逸凡睡觉的时候不大喜欢漆黑一片的环境，除了在某些时刻楚屹不肯让步之外，其他时间都是他要怎样就怎样。
从他搬过来之后，两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都会拉开一部分房间的窗帘。
今晚白逸凡特意将中间的窗帘也拉开了。
此刻，大片的月光铺散进来，房间里所有一切都像是裹了一层白纱。
明明是很缥缈梦幻的场景，却莫名多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白逸凡突然有那么一点点get到之前楚屹的“分离焦虑”了。
在这么一个孤身难眠的夜晚，他突然有些想那个每天睡在他旁边的家伙了。
墙上时钟转过十二点，白逸凡还是没能睡着，手机被他捏的发烫。
鬼迷心窍也好，刻意为之也好，他点开楚屹的微信聊天界面，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其实，我也有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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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连续三晚做同样的梦这种事，白逸凡一点都奇怪，甚至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楚屹常年健身锻炼，定时体检，体格强健，就算真的遇到什么病痛，应该也不至于突然就那么惨烈。
同样的，他心头也越发坚信，这个梦同之前那个梦一样，是一种预兆。
至于为什么和之前预示的不一样了，这很好解释。
有他突然来陪伴的原因，也有别的原因，比如说楚屹接受了省队的邀请，路时宇还有杨俊等人人生轨迹的变动。
这些微小的事情说不定都是影响他们所处这本书的世界。
不都这么说么？
一只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蝴蝶扇动翅膀，都有可能引发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说不定他就是楚屹的蝴蝶呢？
“小白小白，”旁边肖萌在叫他，白逸凡微笑着转过头去，“怎么了？”
女生的视线定格在他弯起的唇角：“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
白逸凡：“？”
肖萌咳了一声：“其实我之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我觉得你最近爱笑了很多。”
白逸凡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木偶，遇到开心的事情自然会笑。”
肖萌眼里全是好奇：“那什么事情让你开心了？”
白逸凡：“就——”
脱口而出的话被遏制在喉头，是因为楚屹的事情。
可是这样子的话，不就和肖萌的问题“殊途同归”了？
视线晃动中，白逸凡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熟悉身影：“黄皓？”
男生习惯性地挠了挠脑袋：“小白，你能走了不？”
白逸凡提起书包：“可以。”
他转过身，对肖萌说了“再见”。
走到外面，白逸凡好奇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黄皓嘿嘿一笑：“楚哥说你今天有晚自习，下课会比较晚，让我差不多掐着点来送你回去。”
白逸凡无语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大男生能有什么危险，你赶紧回去吧。”
“不行不行！”黄皓坚决道，“我可是答应了楚哥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白逸凡：“……”
白逸凡转过身，下了楼梯。
见他不反对，黄皓乐呵呵地跟在他的身后。
自从前面的大路修灯开始，白逸凡一直都在这边的小径走，今晚也习惯性地往这边转过来。
才走了没几步，身后有人叫他。
“白同学。”
白逸凡脚步一滞，这气泡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白逸凡不想搭理这家伙，但黄皓已经停下了，他只得也跟着停下来。
张岩小跑着到了白逸凡面前。
他应该是在夜跑，只穿着一个背心，脸上脖子里都是亮晶晶的汗。
四周空气似乎也染上了那种味道，白逸凡微微皱了下鼻子，表情里多了几分不耐。
“有事？”
明明是一米九五的壮汉，再开口那声音竟是委屈巴巴的：“你一直没有回我信息。”
白逸凡：“……”
和坤大篮球队的友谊赛结束后，张岩最后还是没有留在校队，回了体育系的球队里继续做老大。
白逸凡会知道这些，自然不是楚屹告诉他，而是这人之前频频给他发信息，告知白逸凡自己的近况。
白逸凡一开始还稍微回复一两句，后面他实在是太烦了，白逸凡就把人弄成了“消息不提示”。
当初对方答应帮忙的条件就是加他好友，他也做到了，白逸凡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
“白同学，你这样子利用完人就丢，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张岩越说越激动，往前连走了好几步。
空气里那股汗味越来越重，令人不适，出于礼貌，白逸凡没有立刻捂上嘴，却也在心里后悔刚才离开教室的时候，没有带上口罩。
就在白逸凡想要转身就走的瞬间，黄皓插-入到两人中间：“那你呢？强硬把人拦下，还想靠那么近？你想做什么？”
张岩：“我想要个说法，不行么？”
黄皓冷笑：“那你说，小白欠你什么了？”
“他——”
张岩语窒，毕竟从头到尾，白逸凡只答应过加他好友，也承诺过任何其他的事情。
张岩握紧拳头，目光幽怨地停留在白逸凡脸上。
有黄皓在中间做阻拦，白逸凡已经不动声色地退了好几步：“之前你的帮忙我很感谢，但是我也做到了我答应的，你没必要表现出一副我欠了你什么的样子。”
张岩抿紧双唇。
白逸凡说的都对，他只是很不甘心。
看了挡在白逸凡面前，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黄皓一样，张岩最终咽下了想要说的话，转身走了。
黄皓松了一口气：“幸好楚哥找我来了，不然小白你一个人回去路上被他缠上可就麻烦了。”
“不过，”他赞叹，“刚才你和他说话的样子，真帅！”
白逸凡“嗯”了一声，说：“你拦住他的样子，也挺帅。”
黄皓嘿嘿地摸了摸头：“就你和楚哥的关系，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帮你！”
白逸凡点点头：“这么说来，当你楚哥朋友还挺有用的。”
黄皓：“不是这样的。”
白逸凡：“？”
黄皓伸-出两只手的食指，碰了一碰：“兄弟的对象，就南风知我意是我们的保护对象。”
白逸凡声音微冷：“对象？”
黄皓很自然地说：“就像我要保护蓉蓉一样！”
黄皓送到楼下就急忙忙回去了，说还要去找蓉蓉吃夜宵。
白逸凡望着他的月色里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今天白天有体育课，回到家后，白逸凡先洗了个澡才去的画室。
回来后，他点开微信，想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张岩的名字跃入眼中，连带着他那条只在消息列表里显示一半的消息。
【为什么楚屹喜欢你，你就和他……】
若是平时，白逸凡绝对不会点进去看，可能是黄皓刚才的话起了作用，白逸凡蜷了蜷手机，最后将消息点开。
【为什么楚屹喜欢你，你就和他那么亲密，而我喜欢你，你却一点回应都不给我？】
白逸凡真的被他烦到了，想要一了百了解决事情：【楚屹不一样，我们是好兄弟。】
张岩的消息回的特别快：【别用好兄弟来敷衍我！我都看到了！那天你们在这小树林里接吻！】
手机又震了震。
张岩：【没有好兄弟会接吻的。】
白逸凡盯着屏幕上这最后一句话看了许久，直到唇-瓣微微发疼，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用力咬着下-唇。
他翻过手机，不再搭理张岩，试图专心画画。
可直到月上中天，墙上钟表的指针过了十点，数位板上依旧一片空白。
脑子里全是刚才张岩那句话：没有好兄弟会接吻的。
这一晚，楚屹比两人之前约定的时间更早一些打过来电话。
“小白，”男生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带上了几分羞涩，“其实，我也有点想你。”
白逸凡心头快跳了一下：“楚哥，你干嘛——”
楚屹：“嗯，我在读小白昨天半夜给我发的信息。”
白逸凡：“……”
楚屹：“被我捉到了吧，是不是想哥想的睡不着？”
白逸凡一点都不想承认，甚至非常后悔昨夜的一时冲动。
楚屹：“我后来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你这条消息的第一时间，你猜我想做什么？”
白逸凡木着脸：“你想做什么？”
“想直接翻墙回来找你——”
楚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只是他说的话非常不冷静，“这会儿更想了，小白，如果我回来你会来楼下接我吗？”
心脏在胸腔里飞速跳动，双手双脚指尖发麻，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自然：“找我做什么？”
楚屹：“很多事情可以做的，我们可以在沙发上，可以是浴室里——”
楚屹越说越过分，白逸凡满脸通红的打断他：“停停停！”
白逸凡翻了个身，闭上眼，用困倦的声音催促他，“快点睡吧，我困死了，你明天也得早起训练吧？”
大概是“目的”已经达到，楚屹很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放好手机，白逸凡睁开眼睛，淡色的双眸中毫无睡意。
月光如水，在天花板流淌而过，偶有车子经过，灯光由远及近，那片流水短暂地湮没在流水里。
等光华退去，再次显现。
手机在纱雾中再次亮起，是楚屹的信息。
是一个猫咪求拥抱的表情包，但不是普通的可以随便用的可爱表情包，更像是“求偶”时候，带点颜色的表情包。
平时楚屹也会用，每次都会看的白逸凡脸颊发热。
此刻，看着这个表情包，白逸凡却觉抓着手机的十指冰凉。
不怪那些人老怀疑他和楚屹的关系，他和楚屹从好兄弟切换到“炮-友”之后，明明有过“约法三章”，却还是一再做很多破坏规矩的事情，很多事情也渐渐偏离了轨道。
不管是十岁的白逸凡，还是二十岁的白逸凡，最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失去楚屹这个好兄弟。
既然楚屹不会再遇到那些事情了，他也应该回到好兄弟的位置了。
这段不那么正常的关系由他开始，那么也应该由他来终结。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真的卡了好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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