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的声音还是同先前一样好听，是冷泉撞玉石的清凌，此刻在林幼殊听来却感觉有些耳鸣。
就连两个人的姿势都是亲密无间的，赵珣从身后捂住了他的眼，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
林幼殊却感觉到，两个人的心隔得极远。
他极力想要弯起一个笑，但是却笑得极其勉强与不自然，夺眶而出的泪水早已经糊了赵珣一手。
赵珣感受到了手心的湿润，放开了捂住他眼睛的手，想要拿手帕为他擦拭眼泪，却被林幼殊一把甩开了手。
“别碰我！”
林幼殊的声音难得那么大，带着对赵珣的抗拒。
赵珣被甩开的手僵在空中，眼神晦暗不明。
好在两个人先前为了独自相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没什么人来往。
赵旭放下了手，手里的手帕被蹂躏地不成样子。
他看着林幼殊，眼底换上了一丝无奈，语气也软了下来。
“雪狸，听我解释好吗？”
林幼殊还站在不远处啜泣，眼眶红红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可怜。
听了赵珣的话，他冷笑一声，“有什么好解释的？既然你要娶妻，那我们就一刀两断。”
赵珣的眼神黒沉，面无表情看着林幼殊。
一步一步地向林幼殊的方向走，见林幼殊还想跑，他冷嗤一声，“别动！”
果不其然，林幼殊被他吓到了，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赵珣很快就走到了他的身前，手中那条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手帕落在了地上，他重新取出一条干净的手帕。伸手为林幼殊擦拭眼泪。
他的身边带得手帕总是最柔软的，因为林幼殊的皮肤最为细嫩，他怕会1磨到林幼殊娇嫩的皮肤。
此时帮林幼殊擦拭眼泪的动作也是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他又会掉下让自己心软的眼泪。
“雪狸， 不哭了，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擦完了林幼殊脸上的眼泪，就着这个姿势，将他圈进了自己怀里。
“雪狸、夫人，听我解释好不好？”
赵珣身上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传到了他身上，林幼殊可耻地心软了。
尤其是赵珣还叫他“夫人”。
他才不是赵珣的夫人，赵珣的夫人另有其人。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林幼殊1还是将头埋在了赵珣的胸膛，闷闷应了一声。
赵珣抚摸着他的发丝一直到脊背，等到林幼殊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才慢慢解释。
“雪狸，我想要坐上太子之位。”
“这就意味着，我在别人面前必须首先是一个‘正常人’，这样我才能够有资格和其他皇子去争。”
林幼殊听了他的话，自然能懂。
但是，两个男子相爱，为什么就不知道正常人呢？
他没问出声，继续听赵珣说话。
“他们说的那位小姐是李太尉家的嫡女，温柔大方，而且她也早已经有了意中人，只是意中人早逝，她想要为意中人守寡却不被李太尉允许，于是我便与她做了一个交易。”
“换言之，我们成婚不过是假的罢了。”
林幼殊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终于肯1从赵珣的怀里抬起头来。
“李小姐如此深情吗？”
李太尉家的嫡女名唤李婉柔，在京城里也算是很有名气，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与京城第一才女。
赵珣有些哭笑不得，没先到他的重点是放在了这上面。
屈指敲了敲林幼殊的头，“雪狸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幼殊歪头想了想，又闷闷地低下了头。
赵珣温柔哄了很久，他才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殿下那么好，李小姐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赵珣闻言倒是一愣，“雪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而且就算是我好，那也是只对你。”
“李小姐不会对我产生情谊，我也不会让她产生这种想法。”
赵珣扶住对面少年的肩，温柔望着他水凌凌的眼。
“雪狸，相信我好吗？”
没等林幼殊回话，赵珣竖起三指，举在了太阳穴边。
“我赵珣，若是辜负林幼殊，便天打雷劈、孤苦终生、不得好死。”
林幼殊呆呆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他的手打下来。
“殿下，不要胡说！我相信你的。”
赵珣今日再次发下此誓，便绝对不会食言。
他看着林幼殊皱着的脸，捏了捏他颊边的软肉。
“小祖宗总算是肯真的原谅我了。”
林幼殊弯着眼睛，任他动作，笑意却有些不走心。
真的是原谅了吗？也许吧。
两人间这件事都算是揭过去了，总是林幼殊开始几天面对赵珣有些异样，后面也慢慢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最后一轮选秀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只是一天的时间，所有的宫女都已经面了圣。
明崇帝的年龄说大不小，但是也不是沉迷于美色的色中饿鬼，自己后宫妃嫔多，倒也不急着要充盈后宫。
前面几位出生优渥，样貌出众的秀女都点给了皇子，其中就有李婉柔。
等到到了年龄的皇子都被指婚之后，明崇帝才开始挑选充盈后宫的秀女，被撂牌子的秀女则是被送回了家，有几位被各宫娘娘看上了，打算送到皇子府中做侍妾。
选秀一结束，结果就已经在众人口中疯传，林幼殊无可避免地多次听到李氏婉柔被指给四皇子殿下做正妃的消息。
林幼殊先前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赵珣成婚一事了。
没想到此刻自己再次听到这些消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酸涩。
自己的殿下，马上就是别人的夫君了，哪怕只是1逢场作戏，那却也是名正言顺的。
林幼殊晃了晃头，示意自己不要再多想了，既然自己选择了相信赵珣，拿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
恰巧，赵珣从外间回来了，为林幼殊带来了冰沙绿豆汤，是林幼殊现下喜欢的冰点。
林幼殊脸上扬起笑，开开心心地向赵珣道谢。
赵珣见他低头用勺子舀着冰沙，却明显感觉到少年的情绪不高，再一听身边都是窃窃私语着不久前的选秀，便知道了大概是因为什么事。
“先生就快来了，肃静一些。”
他的声音传到了上书房里每个人的耳中，其他原本在说着话的人都讪讪闭嘴。
殿内骤然见安静了下来，赵珣若无其事看着林幼殊吃东西，低声叫他慢些吃，这样的动静在安静的室内有些明显。
众人：“……”
林幼殊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怕看到其他同窗谴责的眼神。
赵珣则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就没有看到其他人眼中的幽怨。
待到林幼殊将一小碗绿豆汤用完之后，赵珣在别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帮他擦了擦嘴，问他，“现在心里还难受吗？别听他们的。”
他的声音放小了一些，“我喜欢的只有你，雪狸。”
“气息打在了林幼殊1的耳垂，三个字飘进了他的耳里。
“最喜欢你。”
林幼殊的长睫微微颤动，桌下的手也有些别扭地搅在一起。
等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他才小声回了一句，“渊之，我也是。”
这次叫的不是殿下，是渊之，是亲密的字。
赵珣看着林幼殊精致秀美的侧脸，滋生出了想要亲他的冲动。
林幼殊其实是一只小甜糕吧？
不能亲他，但是可以和他牵手。
赵珣伸出了手，将林幼殊骨踝纤细的手包进了掌心。
两个人都很白，两只手放在一处，都比不出的到底是谁的手更加好看。
被赵珣牵着手，林幼殊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不在想着其他的事，恰巧先生也进来了，他便认真听着先生讲课。
*
定下了婚事，要做的自然就是下聘书和聘礼，这些都是柔妃生前关系较好的敬妃为他置办的，只能说为他置办得十分和规矩。
聘书不需要其他人费心，是由明崇帝亲自来写的，明崇帝写好后命人送到了青鹿宫，聘书与聘礼都齐了，就将聘书与聘礼送去了李太尉府中。
皇室的聘礼定是极多的，十几台的聘礼让其他人看直了眼，有些人后牙槽都快咬碎了，只恨自己没有攀上这门亲事。
而赵珣这边，则是自己亲自提笔写了一份聘书。
用上了最好的笔墨纸砚，他的字也是极有风骨，与明崇帝的字迹想比都是有过之无不及。
京城赵姓，今凭天地做媒，天地保亲，以男名珣，见年十八，与京城林氏幼子名幼殊，见年十七，缔亲，备到纳聘财礼若干。自聘定后，择日成亲，所愿夫妇偕老，琴瑟和谐，今充婚书为用者。
写完后，他仔细看了看，唇角勾起笑。
见到并无不妥，便在下方落款，还用上了林幼殊亲自为他雕刻的玉章。
等到聘书上方的墨被晾干之后，赵珣将其妥善放入了盒中，同时在盒里放入了一块面积不小的血玉。
这是他给林幼殊的聘礼，这块血玉，价值连城，他觉得，林幼殊也会喜欢。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他进屋内换了一身衣裳，可以明显看见换上的这件衣服极为好看合身，赵珣穿上更多了几分贵气。
他在铜镜面前照了照，没找出什么错处，便抱着盒子，行使轻功，出了宫，去往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