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好好爱我>第六十一章

  “再说吧。”江池声音清冷“你先回班。”

  “好。”

  冉宁又等了等, 直到另外一个脚步声也离去,她才推开门板。

  ...

  刚刚在主席台上看不清楚,现在近距离一看还是个美女学姐,班里的同学瞬间炸开锅, 霹雳吧啦一阵掌声雷动。

  以前上学的时候, 冉宁最怕就是站在讲台上说话, 现在重返故地,心里竟生出怀念的滋味,看着讲台下一张张青涩的面孔, 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十八岁的模样。

  果然是那句话——

  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我姓冉, 是大你们十届的学姐..., 相比较偶像派, 我应该是实干派...”

  几句风趣幽默的自我介绍,便将大家的情绪带动起来。

  在热烈的鼓掌声中,冉宁注意到靠墙第三排有个座位是空的, 后面一个短发女生此刻眉头紧锁,一脸凝重的盯着那个空座, 与班里愉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空座的位置是江池的, 而这个短发女生...

  直觉告诉冉宁,她应该就是卫生间里那个温柔的声音。

  突然, 一个外班学生跑进来, 气喘吁吁地喊道——

  “王老师!你们班江池在天台!”

  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皱眉的短发女生, 瞬间弹起,第一个冲出教室!

  大家赶到的时候, 江池一个人站在栏杆前, 垂着头往楼底看。

  “江池!”

  听见有人叫她, 女孩转过身,看着大家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她的神情愈加寡淡。

  胖虎抹了把脸上的汗“你在这干什么?你过来!”

  江池眨了眨眼,脚下却一动不动,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王老师,您有事吗?”

  “你——”

  不等胖虎说话,冉宁忽然上前一步“王老师,让我跟她聊聊吧。”

  胖虎“....”

  冉宁目光沉稳“没事的,让同学们先回去...”刻意压低了些声音“人太多影响不好。”

  胖虎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带的基本都是班主任,转头一看天台围满了人,立马反应过来,刚刚他太着急了...

  这会儿连忙挥手——

  “行了!都回班去!”

  说完,又朝冉宁嘱咐:“那你跟她好好聊聊。

  冉宁点头“您放心。”

  大家都走了,只有那个短发女生不肯走,就站在天台门边,一瞬不瞬地望着江池。

  冉宁看见这孩子眼眶红了...

  自己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有些事情不用说透,一眼就明白。

  随后,便向江池走去。

  宽大的校服套在女孩身上,最漂亮的眼睛最倔强。

  江池目视前方,高高低低云层交叠在一起——

  “我要说我没想跳楼,你信吗?”

  “信,是他们神经太紧张,其实你只是想来吹吹风。”

  冉宁声音松弛,没有不自然——

  “一个人如果真的想死,肯定会选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毕竟谁都不想要在最后一刻还被打扰,学校太吵不合适。”

  手扶在栏杆上,斑驳的锈迹发硬,蹭着掌心稍许发痒——

  “你很烦吧?大家这样关心你,根本一点也不舒服,虽然他们是好意,怕你想不开,但是..过度关注,也是一种负担。”

  稚嫩并不代表脆弱,年长也不代表坚强。

  可惜人们常常把这两者混为一谈。

  冉宁始终相信,人所能承受的极限,远比经历的痛苦要大的多。

  她说中了女孩的心思,江池清冷的眉目,绽开一丝裂缝——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这样过来的。”

  江池一怔“你妈妈也去世了吗?”

  “嗯,我两岁的时候。”

  见江池没有刚刚那么抵触,冉宁便朝她靠近了些,或许是对着不知根底的陌生人,没那么多顾及,某些平常不能说的话,现在倒是可以聊聊——

  “王老师挺关心你的,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关心我,每回看见我,也是让我多注意身体,别光只顾学习。”

  “....”

  “想听我说说吗?”

  /

  时间回到..那个高三,最后的日子。

  夜里很闷,冉宁被热醒,她把空调打开,起身想去倒水喝,刚一打开门,就听到了外公外婆的对话——

  “苏志伟要出狱了,你看这事儿...”

  “先不要告诉宁宁。”

  “这...不好吧,他毕竟是宁宁的爸爸。”

  “孩子马上要高考了,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分心,天塌下来也等高考完后再说。”

  “好吧。”

  原本打开的门,又被蹑手蹑脚地阖上。

  冉宁没睡,坐在床边发呆。

  自从被接到华清后,几乎就和苏家断了联系,外婆打心眼里想让自己和苏家那边彻底断掉,可自己身上却又流着苏家的血,外公劝她不要这样,她也听不进去。

  很多时候她连苏这个字都会刻意避开。

  有时候劝的多了,外婆还会跟外公吵架——

  捶着胸喊:“我凭什么大度?!作为丈夫他苏志伟没照顾好我的女儿,作为父亲他又没照顾好我的孙女!大街上那么多人都不拦,就他逞能非要劝架!还有他爸妈!宁宁初三被霸凌了一整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叫我大度?冉峰!你让我怎么大度!!”

  冉宁不怪外婆,相处久了反而同情她。

  外婆很苦的,她没有人能怪,在怪别人之前,她已经在心里先把自己怪死了,如果可以...她宁愿死的是自己。

  ....

  那天晚上过后,冉宁依旧照常复习备考,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下节课是自□□虎发了套卷子,让班长看着大家做。

  白黎捏着笔,嘭的!一声阖上书,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干嘛?”冉宁不解。

  白黎眼睛一眯,抬抬下巴“后面那家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冉宁这才回头看去,就见陆迢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那眼神...小狗一样。

  “别...”

  “你不想跟她坐?”

  “....”

  白黎拎着书,转身走过去。

  刚走到陆迢旁边,陆迢立马站起来,桌子早收拾干净了,还把薯片从桌兜儿里拿上来。

  “多谢!”

  “不谢。”

  白黎吃了口薯片“下回买番茄味的。”

  陆迢比了个OK的手势。

  看着两人的幼稚行为,再看坐在自己旁边傻乐呵的陆迢...

  冉宁捂住发烫的耳朵...

  做卷子的时候,陆迢把凳子拉过去,故意贴着冉宁的胳膊,冉宁越往旁边,她就越挤地厉害。

  到后来...冉宁不让她了,也用力挤过去,两人像较劲儿似的,谁也不让谁。

  忽然陆迢使坏,胳膊往下一滑,再穿过冉宁的胳膊,两人的手臂就绞在了一起,陆迢冲她挤眼睛——

  “去看电影好不好?”

  “不好...你松开...”

  “那就绞着...”

  两人闹了半节课,还剩二十分钟的时候,陆迢被冉宁敲头,才肯老实做卷子。

  下课铃一响,卷子刚好做完。

  冉宁瞪她:“叫你闹!都没检查。”

  陆迢还不消停,伸手去捏她的脸:“这有什么的,自习课的卷子胖虎什么时候改过。”

  冉宁拍掉她的手,正想反击,桌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陌生号码。

  冉宁看着上面的归属地——南武。

  神情一怔,笑声戛然而止。

  她把手机捂在胸口:“陆迢,我去接一下电话。”

  “哦。”陆迢立马起身让开。

  冉宁捂着手机,一直往前走,去到卫生间,推开隔间门,才拿到耳边接通——

  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喂”响起——

  “小好,我是爸爸,我出来了,想...想见见你。”

  “好。”

  再回班来的时候,陆迢已经坐回自己座位,不知道在胡侃什么,隔着几个人冲她招手笑。

  ...

  ...

  周日那天,学校不用补课。

  冉宁喝完牛奶,收拾好书包——

  “外婆我去上课了。”

  “牛奶喝完了吗?”

  “喝完了。”

  张素宁送她到小区门口,叮嘱道:“路上慢点儿,上完课赶紧回家,这段时间多辛苦一点,等高考结束,你想怎么玩,外婆都不拦。”

  “嗯,我知道了。”

  祖孙俩在公交站分别,冉宁背着书包坐在靠门的位置,大概三站左右,从车上下来。

  伸手往前一拦,招了辆出租车。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家小旅馆前。

  冉宁拨通电话——

  “爸,我到了。”

  “好好——”

  循声望去,一个剃着寸头,穿着廉价老头衫的男人走来。

  冉宁鼻腔猛地一酸,眼泪瞬间掉出来,叫了声:“爸!”

  ...

  苏志伟内心窘迫,他才出来,已经完全和社会脱节,看着女儿尴尬地搓了搓手——

  “吃、吃汉堡包吗?爸爸带你去。”

  这是冉宁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

  “好。”

  去到肯德基,苏志伟看着眼花缭乱的菜单,比刚刚更加无措,这些A餐B餐他一样都搞不懂。

  “两个鸡腿堡,一份薯条,一份奥尔良鸡翅,再要两杯中可乐。”冉宁跟店员说完,转头又问苏志伟“和我吃一样的,行吗?”

  “就吃一样的,一样的。”

  苏志伟忙拿出钱来结账。

  刚要走,店员突然叫了声——

  “哎——”

  “到!”

  苏志伟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店员都愣住了,把手里的零钱递过去——

  “那什么...找你钱。”

  “谢...谢谢。”

  苏志伟接过钱,头埋地低低的,那样子就好像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恨不得把头全缩进衣领。

  冉宁看在眼里,酸楚在心里....

  她的爸爸,不该这样的。

  父女俩边吃东西边说话,苏志伟情绪逐渐缓和。

  “你外公外婆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

  “那就好,这次我就先不去看他们了,你等会儿吃完赶紧回家,我去车站直接买票回南武,你就不用管了。”

  “嗯。”

  “好好高考,爸爸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你打小就聪明。”

  “好。”

  吃完东西后,苏志伟站起身的同时还端起了托盘。

  “爸——”

  “啊?”

  冉宁想了想,还是把他手里的托盘接了过来,重新放回桌子上。

  苏志伟后知后觉,两只手再次不由得搓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习惯了。”

  太阳很大,冉宁没直接走,她陪着苏志伟去车站买票,临进站时,对她爸说——

  “爸,等高考完我回去看您。”

  苏志伟先是一怔,跟着眼睛就红了,重重地点头——

  “好、好!爸爸等你!”

  ...

  回到家后,张素宁接过冉宁的书包——

  “累了吧?快去喝碗鸡汤,饭马上就好。”

  “嗯。”

  冉宁端着鸡汤,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那天她吃了两顿晚饭。

  /

  高考前一周——

  放学后陆迢像往常一样载冉宁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问她——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冉宁没接话,默了几秒,突然说道:“陆迢,你明天别来接我了。”

  陆迢皱眉“为什么?”

  “外婆给我请了假,让我最后这几天在家里复习。”

  “哦...”陆迢明显情绪失落,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来找你吗?”

  “别了,外婆不会让我出去的,你来也没用,好好高考吧,考完再说,你也好好复习。”

  “好吧。”

  陆迢骑着车子离开,冉宁都进去了又出来,望着她的背影...左手被自己掐的生疼——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害怕见她。

  /

  三年的等待,终于在6月7、8号的两天结束。

  大概是这个过程太煎熬了,高考之后,每个班陆续都有些学生病倒。

  教报志愿那天,许超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谁问他都不说话,一米七八的大小伙子,哭声大的吓人。

  胖虎以为他是没考好,可一看分数,这不挺好吗?

  “许超、许超...有什么事情跟老师说。”

  许超哭的肩膀发抖,脸色紫红紫红的,两只手揪着头发——

  “王老师,我完了,我考不了国。防大学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考不了?你这分数足够啊!”

  许超一把抱住胖虎,撕心裂肺地喊道——

  “我爸醉驾撞人!!我过不了政审了!!!”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冉宁...握着手机,页面停在法律咨询——

  过失致人死亡罪,对其子女影响:参。军、从。政、公。务。员、公。检。法等部门工作均有很大障碍。

  猛地打了个激灵,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刺骨的寒。

  陆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笑吟吟地低头看她——

  “冉宁,等报完志愿我们去办护照吧,去法国玩,我爸在那边有朋友,到时候可以接待我们。”

  冉宁仰起头,目光不似平常那般有神儿,她呆呆的、愣愣的、木讷的...望着陆迢...

  许久后,才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你爸爸..在法国还有朋友啊?”

  “有啊,他以前在那里上过学。”

  冉宁看着陆迢的笑容,心慌的厉害,她把嘴闭得紧紧的,生怕一张开,就会漏了怯。

  “冉宁...冉宁...”

  “我、我想去卫生间!”

  冉宁在卫生间里待了很长时间,再出来的时候,陆迢在门口等她——

  摸摸她的脸,关切道——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冉宁摇了摇头——

  “陆迢,我可能去不了,我要回老家。”

  “没关系啊,那就大学假期再去,反正咱们肯定能在一个学校。”

  ....

  那天后,冉宁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

  之前已经在电脑上查过了,现在只是去学校取。

  陆迢迫不及待的把EMS的信封文件袋打开。

  “冉宁!我看看你的!”

  冉宁捏着自己的文件袋不肯松手,可转念一想,能瞒多久呢,便又松了手。

  与其要自己开口,不如她自己看。

  陆迢撕开袋子,紧接着目光一顿,捏着录取通知书来回的翻看,似乎不相信...再确认什么。

  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

  陆迢开口——

  “冉宁....”声音颤抖。

  冉宁脚步没停,一直往前走,陆迢就在身后跟着她。

  她满脑子都是身后的人,满脑子都是她的笑,她的好...她对自己的好。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光好就可以解决的...

  陆迢越好,自己就越害怕。

  自己没有嫌弃爸爸,也没有嫌弃那个家,哪怕随便被人知道,被人乱传,自己都无所谓。

  但陆迢不行。

  她是太阳啊,永远明朗,永远温暖人心。

  清澈干净的像一股泉水...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有瑕疵?

  冉宁可以允许自己坠入淤泥,却不能允许这泥...有半分沾染陆迢。

  她不能接受陆迢的瑕疵是自己带去的。

  自卑也好,自以为也好,冉宁只想躲...只想离开。

  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忽然...停下步子——

  冉宁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她——

  “陆迢,我不想去北医大了。”

  陆迢张着嘴,极力克制——

  “不想去就不去啊,你可以跟我说,我改志愿就好...为什么...为什么要...”

  “因为你。”

  “....”

  “陆迢,你觉得我们真的有未来吗?”

  “什么意思?”

  冉宁逼着自己冷酷,那一刻所有难听、戳心、扎肺的话,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选择最痛的那根,刺进陆迢的软肋——

  “我们都是女的,我们这叫同。性。恋,一辈子结不了婚,我们没有未来。”

  “你在说什么?”陆迢难以置信。

  “我说没未来。”冉宁又一遍平静复述。

  树枝上趴着的蝉疯狂地叫,太阳晒得头皮发烫,像要着火。

  陆迢还在挣扎,下意识去拉冉宁的手,她不相信这些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

  冉宁没躲,任她拉着,只是目光更冷了——

  “别再这样了,没有任何事情,就是我们没未来...”

  “没未来!”

  陆迢被这三个字激怒!

  “我们在一起一年!你现在才说没未来?那这一年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风声掠过,一切变得无声。

  陆迢默然,真心真意的付出,就这么被否认...

  她看着她,也想到了伤害的方式——

  “什么都不算,那你让我碰你?你——”

  “对我来说,那些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家人,我外公外婆对我很好,你走吧,别再来了。”

  陆迢眼睛泛红,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流眼泪——

  “你是不是早想好了?高考前不让我来找你的时候,就想好了?”

  “是。”

  陆迢自嘲地笑了下——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开始、结束,都在这人的有条不紊的计划里。

  “你计划了那么多,唯独我在你的计划之外。”

  她点着头,后退着走——

  谁都有傲骨,陆迢也不例外,她可以为爱低头,但绝不能允许自尊被踩在脚下。

  “行,我知道了,你该早点告诉我,那样的话,你就不用烦恼这么久了。”

  陆迢说完,转身就走。

  她走的飞快,多一刻都没有停留。

  冉宁望去...

  早已泪流满面。

  那一刻,太阳没了。

  她在心里祈祷——

  陆迢,当个医生吧。

  我也会当个医生。

  这是我们最后、也是唯一的联系了。

  ...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

  冉宁倒头就睡。

  一连三天都没有出门。

  直到第四天,白黎发来消息——

  「陆迢把大家都删了你知道吗?连班级群都退了?她怎么回事?玩消失啊。」

  冉宁——

  「没什么,分手了」

  白黎电话立刻打过来,但是冉宁没接。

  她点开陆迢的微信——

  「对不起」

  可惜,她收不到。

  也幸好,她收不到。

  ...

  ...

  谢师宴定在一星期后。

  当天白黎来找她——

  “走!”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白黎一眼就把她看穿——

  “因为陆迢?”

  冉宁不说话,白黎看着好友削尖的下巴——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但这是大家高中最后一面,如果你今天不去,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你想清楚。”

  冉宁的心思被戳穿,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心里愧疚心虚。

  既怕看见陆迢,又怕看不见她,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想....

  如果两个人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那就见她最后一面吧...

  再看看她。

  ...

  到了谢师宴——

  还没进去,站在门口的穆雪,径直走了过来,语气很冲——

  “陆迢怎么把大家都删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白黎呛回去“我又不是她妈!”

  穆雪瞪了眼冉宁,随后气冲冲地走了。

  “真是有毛病!”白黎气不过骂了句。

  冉宁已经麻木了,她已经没有什么争辩的欲望,也根本不在意刚刚穆雪的愤然——

  轻声道:“白黎,我们上去吧。”

  “好。”

  推开包间门,里面闹哄哄的一片,冉宁站在门前,眼睛在里面到处梭巡——

  瞬间黯淡...

  没有陆迢。

  白黎握住冉宁的手“再等等吧,可能过会儿就来了。”

  菜上齐,酒敬完,饭都吃了一半,陆迢还没有来。

  冉宁吞下一口辛辣的白酒,灼烧的痛感刺激着味蕾...

  她知道,她不会来了。

  冉宁放下筷子——

  “白黎,我去趟卫生间。”

  “我陪你...”

  “不用。”

  ...

  站在隔间里,冉宁手捂在脸上,垂着头...

  不一会儿,眼泪便从手指缝中流出。

  冉宁不停地摁着冲水,借着水声来掩盖自己的哭声。

  这一刻,冉宁真的意识到——

  陆迢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们真的分手了。

  拿出手机给白黎发去消息——

  「外婆找我有事,我先回家了」

  ....

  钥匙捅开门锁。

  “外婆,我回来了。”

  张素宁瞧着冉宁,红扑扑的脸颊,鼻子嗅了嗅,笑说——

  “喝酒了?”

  冉宁弯腰换鞋“嗯,他们都给老师敬酒,我就也敬了一杯...”

  “没事儿,你现在是大人了,喝点酒挺好。”张素宁眉眼和蔼,才焗过油的鬓发处是黑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像妈妈。

  冉宁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眼眶控制不住的热起来——

  “外婆,我想睡一会儿。”

  “去吧。”

  回卧室的途中,客厅的黑白相片,让冉宁心痛——

  也没什么...

  就是想妈妈了。

  /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

  七月仲夏。

  苏家那边电话催了好几遍,说要让冉宁回去。

  张素宁之前借上学高考的理由,可以挡着,现在高考结束,通知书也下来了,再挡就真的太不近人情了,冉峰也劝她...血缘关系割不断,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要承认,没有苏志伟...就没有冉宁。

  最后张素宁亲自订的机票,亲自送冉宁去的机场。

  ...

  冉宁到的时候,南武天气不错。

  苏志伟专门来接。

  “好好!”

  “爸。”

  苏志伟头发长了,穿着衬衣西裤,笑容灿烂,精神明显比在华清见到的时候,要好不知多少倍。

  冉宁能感受的到,爸爸在积极努力地生活。

  ...

  之前的房子,因为赔钱被卖掉,苏志伟出狱后和父母住在一起。

  一桌子饭菜,奶奶和姑姑准备了足足两天,八仙桌都被拿了出来。

  排场堪比年三十。

  ....

  饭后,苏志伟又切水果,又拿零食,全送去冉宁房间。

  “爸,您别忙了。”

  “没事,冰箱还有饮料,爸也给你拿过来。”

  看着苏志伟跑前跑后,冉宁低头吃了口西瓜——

  “爸,妈妈的牌位寄存凭证你知道在哪吗?我想去看看她。”

  苏志伟一愣,他从出来就忙着找工作,前段时间刚刚稳定,所以冉雯那边就还没来得及去看——

  “之前是放在家里的,后来房子卖掉...,你等一下,我去问问你奶奶。”

  转头朝门外喊——

  “妈,小雯的牌位寄存凭证放在哪了?”

  苏母哎呦一声,两手往腿上一拍“这个真不知道,当时房子卖的急,又是纸质票据...”

  应该是丢了。

  苏志伟急忙对冉宁说——

  “等周一,爸去管理处补办一张。”

  “好。”

  冉宁嘴上应着,但心里知道自己等不到周一。

  ...

  第二天,周六。

  她就去了。

  青色的石板路,地面像下过雨一样潮湿。

  因为没有寄存凭证,所以没办法找工作人员帮忙查找,冉宁只能靠着模糊的记忆,去寻找大致位置。

  不年不节几乎没有人,昏暗屋子里有很多排高高的架子,冉宁越往里走,酒精刺鼻的味道就越浓烈。

  她有点冷,也有点怕。

  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妈妈,然而怎么找都找不到。

  绝望围困住冉宁,女孩的情绪瞬间崩溃。

  她一直哭,哭的很大声。

  把外面打扫卫生的管理员都吓了一跳,扫帚都来不及扔下,就急忙跑了过来——

  “小姑娘怎么了?”

  冉宁根本控制不住,抽噎着:“我、我找不到我妈妈了...”

  管理员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妈,揽住冉宁,用手给她把眼泪抹掉——

  “不哭不哭,大妈帮你一起找,肯定就在这里的。”

  终于,在最后一排的架子上,冉宁找到了妈妈。

  她一遍一遍地擦拭牌位、烧纸,把带来的黄菊花摆在上面。

  “妈,我谈恋爱了,她是一个女生,可是...我把她弄丢了。”

  冉宁的十八岁被迫长大,没有地方可以躲雨,她自己就得是那个屋檐。

  ....

  铃铃铃....

  “我没有去那个学校,她也没有学医,到最后我们约定的大学,谁都没去。”

  下课铃响,冉宁的故事也刚好说完,口袋里手机震动,是陆迢发来的消息...说在校门口等自己。

  冉宁拍了拍江池的肩,轻声道:“走吧,她一直在等你。”

  一回头,短发女生还站在那里。

  江池眼眶湿红。

  冉宁走出天台的同时,短发女生也跑到江池身边,抱住了她。

  ...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一张张来往青涩的面孔上。

  陆迢站在学校门口,笑的开怀。

  下一秒,冉宁伸出手,自然而然挽住她。

  身后的江池看的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也抓住了短发的胳膊。

  冉宁的余光恰好瞄见这一幕,她朝陆迢说——

  “你等一下。”

  然后转过身,望着江池——

  “你们要回家吗?我送你们吧。”

  短发女生刚刚在天台离的远,并不知道她跟江池说了什么,这会儿有些错愕。

  倒是江池,点了点头——

  “好啊,谢谢。”

  随即,便拉着短发坐上了车。

  江池看着驾驶座上的陆迢,若有所思。

  就在陆迢被她看的有些奇怪的时候,一直默不做声的江池,忽然开口——

  “是她吗?”

  冉宁眼里噙笑——

  “是。”

  陆迢真晕了...

  “你们在说什么?”

  冉宁很自然地摸了把陆迢的头发“说你漂亮。”

  ...

  把两个小孩送回家后,陆迢突然伸手刮了下这人的鼻子——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开心啊?”

  “心情确实不错。”

  “为什么?因为那两个孩子?”

  “都有。”

  冉宁勾住陆迢的脖子,破天荒的主动起来,亲了亲她的下巴——

  软糯糯的说:“带我去看星星吧。”

  “现在?”

  陆迢身上的香皂味淡淡的,手指尖在冉宁的脖颈上来回刮蹭,她感受到这人战栗的绒毛。

  冉宁对上陆迢笑意满盈眼睛,耳根不由发烫...好像太大胆了些。

  随即,松开手,退回到车窗边。

  陆迢笑笑,手搭在方向盘上,脚底轻点油门——

  “行,不过得先回趟家。”

  回家?

  到了家,冉宁才明白,不是回她的家,是回陆迢的家。

  陆迢把他爸的车开了出来。

  “你这样好吗?不用打电话说一声。”

  “不用,我爸不在华清。”

  冉宁仰头望着车顶的天窗,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

  车子一路开到山上,陆迢找了个好地方停下。

  她们来的刚刚好——

  泼墨的天际,满天星斗。

  冉宁借着车灯,盯着一块菱形的石板发愣。

  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凸起的地方,被磨平许多。

  但只要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上面依稀残存的纹路....

  是自己和陆迢的名字。

  倏地——

  冉宁腰间一紧...

  随即,又柔软下来。

  陆迢看着石板上的字迹,发出一声哼笑——

  “我还以为早就没了。”

  冉宁一转头,是这人勾起的嘴角,明亮如星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刻的?”

  “高三刚在一起的时候。”

  陆迢声音低哑,抬手捋着冉宁耳鬓的碎发,贪恋地摸着,很软很柔——

  “我听人说,把名字刻在石头上,两个人就会天长地久。”

  冉宁忽然激动起来——

  下一秒,抱着陆迢的头吻上去,炙热的气息在两人的唇齿间交战。

  急如星火,魂颠梦倒。

  人间欢情,不过方寸。

  陆迢咬着她的嘴角,手掌扣住她的后腰,眼底热意翻涌——

  “要不要,回车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心疼是冉姐姐给的!

  贴一个俩小孩的番外——

  下车后,江池在前面走着,直到快进小区门口时...停下步子——

  “方扬...”

  “嗯。”

  “你能不能好好学习?”

  “....”

  “别再玩了。”

  方扬拧着眉毛“我好好学习,你就跟我好吗?”

  江池:“学习是让你来求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