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好好爱我>第三十九章

  别后相思空一水, 重来回首已三生。

  理智告诉冉宁,自己应该推开陆迢,但感情却不允许。

  就算这人刚刚不说腿疼,只是单纯的想抱自己, 自己也不会拒绝。

  没有原因, 好比两块磁铁, 只要碰上...就会互相吸引。

  冉宁喜欢陆迢抱自己,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喜欢她擦着自己的耳边说话, 说些不着边际, 却又温柔至极的话。

  手臂不由自主攀上陆迢的脖颈, 垂下脑袋, 将脸埋进她的肩膀。

  自己抗拒不了陆迢,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其实,冉宁很早就明白这一点, 不是没想过躲,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陆迢的到来毫无预兆, 就这么闯进自己的生命, 自己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每天都在笑, 每天都有无数的乐趣, 同学喜欢她, 老师也喜欢她, 别人背书背的焦头烂额,她却都不用怎么用功, 就能考一个考成绩。

  读书好、家世好、为人好。

  这样的人, 独得老天爷恩宠。

  冉宁看着, 却不敢近身。

  只有在成绩单下来的时候,两人一上一下的名字,才觉得自己跟她没有差别。

  如果不是王婉晴自杀的事,她们也许到毕业,也就是普通同学。

  可人生际遇,就是这么意外...

  那天她拉自己的手,破天荒的...自己没有反感。

  只是当时还意识不到那是什么。

  等到有感觉的时候,冉宁却又陷入自我怀疑,这种怀疑并不是对陆迢喜欢女生的不解,而是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冉宁觉得像陆迢这样天生的乐观派,应该讨厌自己才对,就算不讨厌,也不该是喜欢。

  她开始疏远,到哪儿都故意拉着白黎,明知道她跟在身后,也没有反应。

  见她被白黎怼的哑口无言,推着车子落寞离去的背影,心里生出实打实的难过,自己从没体会过这种情绪,却萌生想要靠近的冲动。

  默认她送自己回家,默认她在校门口等自己,默认她对自己一点一点亲近,一点一点好。

  因为穆雪,两人有了不愉快,准确的说是自己有了不愉快。

  冉宁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见不得陆迢跟别的女生说笑。

  好几天没理她,心里想,要是她不跟自己说话,那自己以后就也不要理她。

  可谁能想到,这傻子为自己和白黎课间的几句闲聊,居然弄了一兜樱花瓣洒在操场看台,下午放学她一个人被罚打扫,自己的心瞬间软了,突然觉得...这人哪里聪明?根本就没脑子。

  到了晚上,补习班下课,冉宁本想和她说话的,但她躲得老远,就知道在身后闷头跟着....

  自己心里那个气,其实气什么...冉宁自己也不知道,但就是气。

  骂她是真骂,打她也是真打。

  直到陆迢钳住自己的手...

  那天晚上,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抱在一起。

  ‘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我喜欢你’

  虽然她们正式在一起是后来陆迢在宾馆哭的时候,但是在自己心里,那天那条黑漆漆只有路灯的巷子,陆迢抱自己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

  任冉宁搂着自己,把脸埋在自己的肩膀,陆迢没敢动,怕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这个心思细腻且敏感的人,再次逃跑。

  能这么静静地抱着,已经是恩赐了,陆迢心不大,知足。

  过了会儿,冉宁推开她,压抑的情绪得到短暂排解,她掏出口袋里的布洛芬——

  “你好好休息,麻药劲过了伤口会疼,如果疼的太厉害,你就吃一颗。”

  说完,拿来矿泉水放在床边,叮嘱道:“好好休息。”

  便要走。

  “冉宁——”陆迢看着她,滚了滚喉咙“注意安全。”

  “嗯。”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陆迢额头上的汗掉下来,她撑起胳膊,拿过冉宁留给自己的布洛芬,连忙吃了一颗,嘴里倒抽凉气——

  “怎么...这么疼!”

  陆迢是走不了了,她的腿伤成这样,只能留下来,等后面跟医疗队一起撤。

  半躺在床板上,陆迢整个一大无语,自己是来救灾的,什么都还没干,先倒了...看着自己的那条腿,不争气的骂了句——

  “卡哪儿不行,你非卡石头缝里?!怎么?让别人照顾你,爽啊?!倒霉玩意儿!”

  帐子外面有个人探头探脑,陆迢扯了根儿狗尾巴草叼嘴里,撑头望去。

  那人忽然咧嘴一笑,竟大大方方走了过来。

  “陆迢!”

  陆迢眯着眼,是他啊...

  原本是撑着头去看的,瞬间又倒下去,两只手垫在脑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之前看你,就觉得你像...没想到真是你啊。”

  “你认识我?”

  “你是罗院长的女儿嘛,我怎么能不认识。”

  李庆身上穿着救援服,右边胸口处印着华清医疗队五个字,这几天大家没日没夜的救援,个个都是灰头土脸,最多拿矿泉水洗把脸就已经很不错了,像他这样脸上这么白净的,倒是稀奇。

  “有事?”

  “没什么事,听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你。”

  李庆压根儿就不认识陆迢,之前有次陆迢来找罗院长,他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这会儿装的熟稔,那股子生硬的尴尬劲儿,也不知道他难不难受,反正陆迢是不怎么舒服。

  “看我?”

  陆迢冷笑——

  “你不是来救援的吗?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这儿,不合适吧?”

  “就这一小会儿不碍事的,倒是你...”李庆看向陆迢受伤的小腿,一脸忧心“这要是让罗院长知道,得多心疼啊,你需要什么就说话,虽然这里条件差,但能帮你的,我肯定帮你!”

  陆迢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种人陆迢熟,因着父母工作的原因,小时候来家里托关系的,大都他这副嘴脸。

  可他这马屁明显拍错地方了,她妈是学医的,她爸是修飞机的,哪一个出点差池,都能要人命,像这种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工种,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善经营者。

  她爸她妈忙归忙,但对于家教家风一事,却从不疏忽,陆迢第一次见她爸大发雷霆,就是因为有人送礼,连人带东西全撵出去,她爸说:人命关天的大事,也敢胡闹!

  父母是孩子的开蒙者,陆迢三观刚正,就是来自父母的榜样。

  李庆今天算运气好,她爸妈没在这儿,不然...他的这身衣服恐怕现在就得脱掉。

  陆迢眼珠一转,肚子里的坏水就往外冒——

  “既然你来看我,那我给你通个消息...”

  李庆求之不得。

  “你知道我妈最讨厌什么吗?”

  李庆睁大眼睛“什么?”

  陆迢:“最讨厌人谈恋爱,我妈说了...这些都是不务正业,我妈说过,这种人,要第一个淘汰。”

  李庆听后一脸凝重“我知道了,谢谢昂~”

  “不用~”

  人临走还给陆迢倒了杯水,陆迢眯着眼,没好气地哼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想起那天在医院——

  护士站的小护士:“罗院长最喜欢冉医生,不过冉医生好像不太爱说话,但是我听人说李医生在追她呢。”

  陆迢:“李医生?”

  小护士:“就是李庆李医生呀,展示栏里最下面一排,还有照片呢。”

  我叫你追!

  ...

  ...

  救援一直持续到深夜,彻底歇下来,大家也几乎都要累瘫了。

  冉宁跟白黎一人泡了一包桶面,也算是吃了顿热饭。

  白黎吹了吹面条“今天陆迢这一伤,把你吓够呛吧?”

  冉宁低着头“还好,她不是很严重。”

  还好?

  白黎瞥这人一眼,把叉子上的面条吸进嘴里“你就嘴硬吧,脸都吓白了还不承认。”

  说完,拿胳膊肘捅了捅她:“你俩就打算一直这样僵下去?我是旁观者,我看的最清楚。”

  冉宁“...”

  见她不说话,白黎又说:“我都看见了....帐子里你俩抱一块,啧啧啧,跟那年高三被我撞见——”

  “哎!”

  冉宁刚要急,就被白黎拉住手,摁了下来——

  “抱就抱了呗,又不是见不得人,你未婚她未嫁,有感觉很正常。”

  白黎笑了下,拍拍她手背,脸上的表情就变正经起来——

  “我知道你外公外婆对你很好,对你很重要,但是...以我对冉宁你的了解来说,这个不足以构成你不接受陆迢的原因,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跟我也不能说吗?”

  山里风大,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冉宁的头发都被吹乱,许久后...她伸手指向头顶的夜空——

  声音很轻很淡“白黎,那是什么?”

  白黎随意扫了眼,答道:“星星啊。”

  话落的同时,冉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知道吗?对我来说,陆迢就像天上的星星,而我则是泥地里挣扎的石头...”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白黎,你先听我说完。”

  冉宁摇摇头,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如果我跟她的事情曝光了,我没什么可失去的,大不了离开华清去别地方,一样可以重新开始,但是陆迢不行..她跟我不一样,她的工作可能不保,试问一个飞行员如果不能飞,那她这些年的努力就全废了,即便她不要工作,那她父母呢?该怎么办?罗院长的名声一定会受损,德高望重的专家教授,到头来却要因为女儿的性取向备受非议?还有陆迢的爸爸...放眼整个华清才能有几个院士,就算我自私一点,不考虑外公外婆的感受,可我不能把陆迢一家子都搭进去——”

  “我们是有感情,可我们的感情...还没有伟大到可以无视一切的地步。”

  白黎没想到,她是这种想法“你也太悲观了,怎么会严重到你说的那样,不可能的....”

  冉宁神情疲惫,佝偻着的肩膀,沉下的一瞬,似乎压了千斤重担,这样的冉宁,白黎从没见过,她的眼里有清晰的痛苦。

  “冉宁,你没事吧...”

  冉宁垂下头,掌根抵着两侧的太阳穴,用力摁着,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还有我...我的家庭很复杂...白黎...”

  冉宁的声音在发抖——

  “我爸爸坐过牢,因为过失杀人。”

  风声停止,仿佛陷入另一种极度安静。

  “我在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了,才被外公外婆接到了华清,我可以努力,我可以拼,但就算我成为最厉害的医生,那又怎么样呢,我一样是杀人犯的女儿,你觉得...以陆迢的家世,会接受我吗?就算她父母认可她的性取向,但是也不能容忍她找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吧?”

  这么多年一直带着面具,伪装的久了,冉宁自己都以为自己白玉无瑕,其实她谁都不如,之所以要比别人拼,就是怕有天原形毕露。

  十二岁那年有个算命的,就说她,命硬薄情,父母缘最浅,以为是胡言乱语的神棍,却不想是提前预言未知。

  早知道...就听他多说几句了...

  卸下面具是需要勇气的,冉宁的勇气目前直到这里,她挤出一丝浅笑,看向白黎。

  傻姑娘眼泪汪汪,一把抱住冉宁“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一个人憋着这些,你怎么扛过来的!”

  冉宁摸了摸傻姑娘的头“我害怕呀...害怕你嫌弃我...”

  “我怎么可能!”白黎几乎喊出来,鼻子囔囔的带哭腔“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冉宁,独一无二好的冉宁!”

  隔着帐子,看见外面两人抱在一起,陆迢捞过拐杖,夹在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挪出来。

  站在人家身后,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磨磨唧唧——

  “那个...还有多余的泡面吗?”

  情绪还没散完,冷不丁背后冒出声,白黎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去见是陆迢,就把剩下的情绪撒这人身上了,冉宁从始至终全是为她!

  “你干嘛!你要吓死人啊!”

  突然一喊,陆迢愣住,自己没惹她吧?

  冉宁思绪回笼,碰了碰白黎的胳膊,小声提醒...陆迢还有伤。

  白黎也知道陆迢很冤,但是...冉宁是自己的好姐们,要怪也只能怪陆迢,而且自己也没怪错她,归根结底...还是她先招惹人姑娘。

  喜欢是吧,那就受着!

  不过,好姐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白黎态度明显比刚刚好点了——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

  陆迢撇撇嘴“是你们抱得太投入好不好?”又指了下自己的拐杖“我三条腿走过来,你都听不见。”

  “你有意见?!”

  “我哪敢~”陆迢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冉宁。

  白黎拿手背擦了把眼睛“得得得,谁让你是伤员呢,你坐着吧..我去给你弄。”

  陆迢拄着拐,行动难免笨拙,左腿完全不能用力,一用力就钻心的疼。

  “慢点。”冉宁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扶着她慢慢坐下。

  陆迢坐下后,四处张望,心里狐疑这两人怎么了...是哭了场?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冉宁低头吃面“没说什么。”

  陆迢坐在刚刚白黎的位置上,两张凳子挨的紧,所以她跟冉宁也挨得近。

  伸手过去,划过她的眉骨——

  冉宁心尖一缩,像被什么撩了...痒了起来。

  “不扎吗?”陆迢笑了下。

  冉宁这才看清,是一根头发。

  天上星辉点点,陆迢没话找话——

  “那什么...你还是这么爱吃泡面啊。”

  冉宁“嗯。”

  找话失败,好在白黎也端着泡好的面回来了,放在陆迢面前——

  “吃吧。”

  “谢了。”

  陆迢早就饿了,但她没好意思吭气,要不是看见冉宁她们在外头,说不定还能继续忍,这会儿吃面跟喝水似的,一桶面两叉子就给她喝完了。

  旁边的白黎被她这骚操作看呆——

  “你这就吃完了?”

  陆迢“昂,我有点饿。”

  “那你也不能...”

  话没说完,一叉子面挑进陆迢吃光的面桶里。

  “哎,不用了”

  冉宁看了她一眼,这人的饭量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这一桶估计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你吃吧,我吃饱了,这个时候不能浪费粮食。”

  说完,低头默默喝口汤,便放下了叉子。

  再看陆迢,简直不要太感动。

  白黎作为旁观者,快速扒干净泡面,才不要当电灯泡。

  陆迢“我喝口你的汤~”

  饭后,回去休息。

  陆迢不知道在搞什么,拄着拐站在帐门前,跟另外几个人说话,看样子应该都是当地的老乡。

  随后,几人便散开,没一会儿又回来,弯腰在帐子外面撒东西。

  白黎奇怪“她在干嘛?”

  冉宁扭头看了眼“应该是在撒雄黄粉。”

  白黎惊住“雄黄粉?这里有蛇啊!”

  高州县多山多树,气候适宜,时不时就有蛇出没,只是白黎她们运气好,没碰到而已。

  冉宁“听王主任说,其他医疗队几个人都被蛇咬了。”

  白黎“我天...我最怕蛇了。”

  冉宁“没事,撒过雄黄粉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了。”

  蛇固然可怕,但白黎已经累到极限,前一秒还在跟冉宁说话,后一秒就睡了过去。

  等陆迢拄着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白黎已经睡熟,而冉宁还睁着眼睛。

  帐子里是大通铺,冉宁左边睡着白黎,靠右边多些睡着几个小孩,中间留出的位置,刚好还够一个人,陆迢便自觉主动地认领了。

  “怎么不睡?”陆迢嘴皮子发痒,眉梢一扬“等我啊。”

  刚说完,原本睁着眼睛的人,立马就闭上了。

  大概是懒得理她。

  陆迢轻手轻脚的爬上去躺下,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伤口了,就听她嘶的抽了口气。

  冉宁的眼睛瞬间睁开,眉心皱了皱“你就不能慢点?”

  陆迢:“那你拉我一把。”

  冉宁的手刚伸过去,陆迢就压了过来,抓着人家的手就不放。

  这人...闹没完了?

  “你别得寸进尺...”

  “我就得寸进尺了,你怎么样?冉宁,我腿疼。”

  冉宁不晓得,这人的脸皮为什么这么厚?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弄得?”

  陆迢拉着她的手,看见冉宁虎口处一块淤青。

  “不知道,可能碰哪儿了吧。”

  说完,虎口处一热,陆迢把手掌贴过来,整块包住。

  冉宁“你干嘛?”

  陆迢“热敷啊。”

  冉宁学医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热敷是这样的——

  “鬼扯,你嘴里有个正经吗?照你这样热敷,还不如直接揉开来的快。”

  “真的?那我试试。”

  冉宁懵怔,突然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陆迢已经开始揉了。

  抽了抽,没抽动...

  “是这样吗?”陆迢问。

  她一定是故意的。

  冉宁想怼她,但一抬头却对上这人含情脉脉的眼,顿时心就软了...

  跟之前的拥抱一样,自己根本拒绝不了...

  说白了,她的每一次进犯,都是自己的纵容。

  冉宁情不自禁的往她身边靠了靠。

  陆迢勾着唇,余光瞥见冉宁的侧脸“臭吗?”

  冉宁“?”

  陆迢扯了下嘴角,笑说:“我好几天没洗澡。”

  朗润的嗓音伴着久违笑声,似乎回到很久以前,冉宁心尖发抖,长长的睫毛颤了又颤——

  “还好。”

  陆迢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睡吧。”

  “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陆·脸比城墙拐子厚·迢